第3章 怎么干上“代驾”了?

干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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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红把车门关上了,发动起车。她问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去哪儿?”

    男人说:“高区。‘帝王宫’那股道的对面——左拐,往南走。快到坡顶上了。”

    干红笑了,说:“大哥,你没喝醉。意识这么清楚,开车没问题。”

    男人说:“谁说不是呢!可是,交警不让呛(山东方言:‘不允许’),逮着你就让你吹,一吹一个准,一吹一个罚,我是让他们罚怕了!”

    干红说:“不喝不行吗?”

    男人说:“不喝?你想不想干了?跟着局长出去喝酒,你装淑女不喝酒?那不给局长添堵吗?”

    干红说:“局长没喝醉?”

    男人说:“局长肯定醉。我出来的时候,筷子都拿散了。但是,局长有人照顾着,醉了,有地方消解。咱别不开眼,找个理由,赶紧撤吧。其实,我这样的,在那桌上是凉菜里拌鲫瓜子(鲫鱼)——多余(鱼)。”

    干红笑了。这句歇后语,她好像听她爸也说过。方言俚语,东北和山东最接近,东北大部分人的祖上,都是山东移民。

    男人以为干红笑他自嘲自贬,就说:“你笑?我讲的都是实话。你说,咱也答应不了人家什么,给人家办不了什么事。小手指尖儿这么大点儿事儿,也得仰头看局长的下巴。你能定下什么?你敢定什么?只不过跟着混两顿酒,面上送礼,捎带上咱。啊,这衣服是人家送的。”

    男人扯起身上穿的皮夹克前襟。

    干红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说:“也行啊,迪赛的,一万五千多呢!”

    男人说:“么个(山东方言:‘什么’)?有那么贵吗?”

    干红说:“正了巴经的呢。”

    男人收起下巴看了几眼自己皮夹克,又去看干红的,说:“我看没有你的好呢?”

    干红笑了。到了十字路口,等红灯。干红把车停了下来,然后说:“我的?我这件衣服,都换不来你一只袖子。”

    男人说:“夸张。”

    干红说:“夸张啥呀,我这是‘得亿羊’的,海宁产的,两千挂点儿零儿。”

    男人看一眼干红说:“不怪是女孩子,像我们这样的,不知道衣服是什么牌子。有人告诉我,明天我就忘了。”

    干红说:“其实我从不到网上、商场里满天下找什么牌子。”

    男人说:“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干红说:“去年生日,老爸要送我一样生日礼物,让我在网上选。选的过程中,了解些皮夹克的行情。说实在的,当初我真相中你身上穿的那件了,就是太贵了。去年我还上学。”

    男人问:“在哪上学?”

    干红说:“京城市。”

    男人说:“今年毕业了?毕业怎么干上‘代驾’了?你学什么的?”

    黄灯。

    干红发动车,说:“我学的是……”

    这时,一辆皮卡急慌慌的从他们车前驶过。干红的车都走起来,被皮卡这么一晃,吓了干红一跳,她一脚把车踩死了。

    干红摇下车窗,冲那皮卡骂道:“急着投胎啊!”

    男人也骂:“这个婢养的!找死哪!”

    干红说:“就这样的,真想从车里把他薅出来,练练拳!”

    男人一怔,待车开过去,他问干红:“你是学武术的?”

    干红说:“搏击。”

    男人来了兴趣,说:“‘搏击’?‘搏击’学成了干什么?教练?教师?”

    干红说:“成了,去打比赛,但大部分都排不上。‘教练’不行,‘教练’都是打比赛退役的。‘教师’更是凤毛麟角了。”

    男人说:“那干什么?适合‘搏击’的职业是什么?总不能学了三四年,毕业就是失业吧?”

    干红说:“毕业?去各地民间办的武术馆什么的,教人擒拿格斗、防身术,还有当保镖,或者变相保镖——秘书、司机啦。要不,我们学开车干什么?”

    男人听入了迷,说:“有意思!那你,怎么干上‘代驾’了?武术馆教头、保镖,蛮有意思的吗。”

    干红说:“我家出事了,我爸出了车祸……”

    男人这时突然说:“哎哎,我到了,停车停车!”

    干红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男人从椅背上把身子挺起来,说:“行,就停在这儿吧,一会儿我往里开。”

    干红说:“左还是右?我拐进去吧。”

    男人说:“不用,真不用。一会儿我来,反正这也没有交警了。谢谢小妹妹!没跟你唠够。哪天的,那天咱聚聚,我请你,一起喝酒,喝完了,一起找个代驾的——哎,妹子呀,我付你多少‘代驾’费?”

    男人说着从裤子后兜里掏出了个皮夹子。

    干红说:“算了,免了吧。”

    男人说:“那怎么能行?你是干这工作的。”

    干红说:“无所谓。”

    干红说完,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男人也推门下了车,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百元钞,绕着车头给干红“代驾”费。干红左手用两个指头夹住那张百元钞,右手攥住男人的左手腕子,把百元钞往男人的皮夹子里塞。男人试图争执,但越来越感到干红的手劲儿,说:“哎哎,你手这么有劲儿!”

    干红说:“知道了?那就别和我争了。”

    男人说:“那怎么能行?你回去不得交份子钱?”

    干红说:“什么‘份子钱’?啊,你是说——和我一起的,是我一个叔叔,我爸的好朋友,咱海卫市还没有代驾公司,我上哪儿交份子钱去?”

    男人说:“那也不能……”

    男人又抽出那张百元钞,向干红举过来。

    干红用手掌拒着,说:“这钱你收着,不说请我吗?菜无所谓,酒,起码要‘绵柔尖庄’50度!”

    男人说:“老道,咱们能成为酒友!好,我收着。哎,你的电话怎么打?”

    干红说:“我说,你能记住?”

    男人说:“能。对数字最敏感的,你说吧。一遍我就能记住。”

    干红说:“那真是本事。听好了——13906301902.”

    男人说:“记住了,1902。1390630,还是老号码呢!”

    干红说:“我爸的电话,他说用不着了,给我了。由模拟到数字,就是这个号码。你电话呢?”

    男人从皮夹子拿出一张名片,用手指夹着,递给了干红。

    干红拿了过来,借着路灯看,说:“科长?‘兼局’是干什么的?”

    男人扮作诡秘地说:“保密。级别:三a。”

    干红笑了,说:“那,再见了,庄哥。”

    名片上写着男人叫“庄则梁”。

    庄则梁说:“哥是真的,不是装(庄)的。”

    二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