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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许慕晴愿意自己暂时地昏死过去。
或者永远也无所谓。
可她还是很快又清醒过来了,醒来以后,她先是赶萧方舟:“你回去吧,儿子还在家呢。”
她说话的声音还很嘶哑,听起来,微微有些发抖。
“你还知道你有个儿子啊?”萧母凑上来还想说话,却被她的小儿子看了一眼,只得把到嘴的埋怨又通通咽下去,一边往边上走一边愤愤不平地嘀咕,“你就惯她吧,最好惯出一顶绿帽子来才好,说不得,也学她家那个好嫂嫂做一回!”
余人听到,皆都无语,许家姑姑更是恨不能又撩袖子上去和她干一架。
萧方舟倒是没受影响,只看着许慕晴,目光里的意味很多很浓,他说:“杨阿姨细心,会照顾好他的,我在这陪你。”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温柔,深情款款,一如以往。
许慕晴恶心得想吐,然后她还真的吐了出来,吐在了萧方舟的身上,末了他们帮她擦过嘴,她冷冷淡淡地看着他,说:“你脏了,回去吧。”
萧方舟也回视着她,约摸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他推掉了许母要帮他擦拭的纸巾,说:“那我回去了。”
然后他就终于走了。
没有了萧母的聒噪,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医生检查过后,姑姑趁许父许母出去了就说她:“你还死倔什么呀?晓得你出了事,你家萧方舟都在床前守了几日没离身了,你才醒来,就不能给点好脸色?”
许慕晴惊了一下:“几日?”
姑姑没好气:“是啊,两天两夜呢,病危通知单都发了好几回,今日你再不醒来,医院都要退手不治了。”
许慕晴闻言默了默,许父酿酒为生,她的酒量历来就很不错,但那天她也知道那些酒喝下去结果不会太好,只没有想到会如此糟糕。估计猫猫当时肯定是被吓坏了,所以尽管她事先嘱咐过不要通知家人,她还是把她家里人都喊了过来。
她感到很抱歉,愧疚地看着姑姑:“辛苦您了。”
“我倒是还好。”姑姑叹气,“就是你爸你妈他们吓得够呛,你妈身体还没好完全呢,也难为她一直撑到你醒来……还有你那个朋友,简直都要哭死了,好不容易才把她劝了回去……萧方舟也是,医院把病危通知单发下来时,他都恨不能跪着求人救你了。”
哪怕和萧母吵翻了脸,姑姑到最后还是没有忘记替萧方舟说两句好话,许慕晴听她这么说便问了问当时细节,发现恨不能跪,其实也还是没有跪,只不过是“很着急很着急”就对了。
他都能对着她演这么多年的恩爱不移,演一场心急如焚的戏码,难度又能有多高?
她闭上眼睛,很疲倦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和姑姑说,如果不是萧方舟纵容,萧母是绝不可能敢在她的家人面前那样说她的。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忘记要逼迫她。他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呢?告诉她,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她连他妈妈都应付不过来?
可笑死了!
姑姑看她那样就知道她听不进劝,不由得愁肠百结,想要再说说,许父许母却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打扮十分贵气的年轻女人。
那个女人径直走到许慕晴的床前,喊她的名字:“许慕晴。”
许慕晴睁开眼睛,有点意外红姐的出现。
红姐也不问好,只很坦然地和三个长辈提出要求:“我想和许慕晴谈一谈,行么?”许是为了降低老人家的戒心,她还附带着解释了一句,“我是慕晴的朋友,有些重要事儿要找她说说。”
姑姑或者是意识到什么,帮着将心有疑虑的父母劝了出去,他们走后,许慕晴淡笑着说了一句:“没想到红姐还能视我作朋友。”
“怎么不能?”红姐笑得娇媚,伸手在她被刺伤的手臂上摁了摁,“有勇有谋又千杯不倒的人才,我喜欢得很。”
许慕晴听出了她话里潜藏的讽刺意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奚落够了她,红姐这才问:“可还好?”
其实并不好,酒精中毒的后遗症十分难受,她难过得简直想把自己的头剁下来,不过她惯来逞勇,听见问还是说:“还好。”
“还好就好,秦先生说,他答应的事情也是有实现期限的,你要再不去找他,或者他说的就都不作数了。”
“期限是多久?”
“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红姐说这话时,满脸都是深切的同情。
许慕晴:……
许慕晴挣扎着要起床出院,许父许母开始自然是不同意,但她把红姐带来的话一说,最后还是忍着心帮她办了出院手续。
她没有等到手续办妥,就一个人先回家整妆换衣去见秦力。
她回的是兄长家,因此在家里自然也见到了半“残废”的许慕明,很难得他没有喝酒,只胡子拉茬,衣衫也是皱巴巴的,瞧着很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挖出来的一个资深乞丐。
许慕晴都已经不想再说他什么了,进屋后直接无视他去了客房。
酒精的麻痹作用十分明显,她的平衡能力变得很差很差,而且稍微一动就想作呕,加上手上又有伤,她换一套衣服就换得心浮气躁,难过之极。
本来想要化化妆,好歹掩饰一下的,可拿起笔,却是整个手臂都在发抖,只能颓然放弃。
胡乱扑了点腮红,至少脸色看着不那么白了,许慕晴这才吃了药,又灌了一大杯白开水,平息了下心跳后,方才准备出门。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许慕明竟然叫住了她,乞求地:“慕晴。”
许慕晴回头,她哥哥眼里有泪,问:“你没事了吧?”
“有!”在她进医院之前,许慕晴瞒了家里所有人她在清吧做事的真相,唯独没有瞒许慕明,她一直都觉得,他可以自我放纵,但不能不知道真相,不知道她为他做的点点滴滴努力。
哪怕她因为这事死了,许慕明也必须被架在道德的高台上,接受他自己良心的审判。
因为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兄长,他实在是太没用了!
“为了能让那个姓秦的听我说话,我刺了自己一刀;为了能取悦他,我喝了一大桌子的白酒、洋酒还有红酒,为此酒精中毒在医院昏迷了两日两夜,收了病危通知单好几张,我的心肝脾胃估计经过这一回受伤也十分严重,我现在觉得很难受,走两步路都心里作翻得厉害,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待在医院里,因为姓秦的说了,如果今天我再不去找他,那么之前我所做的全部努力都将作废!哥哥,你是我唯一的哥哥,我念着小时候你护我疼我的那点情份,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次这么尽力帮你。这次以后,如果你还是这个样子,我只能说,我看不起你,永远永远都看不起你,而我,再不会为你做什么了。”
这也是许慕晴最后一次对她哥哥说这样的话,如要她用半条命去拼,还不能换来他的幡然醒悟和奋起向前,那么,她也再无需为他做些什么了。
不过,说这话时候的许慕晴并没有想到,她做出来的牺牲并没有把许慕明架往高台让他难受,令他醒悟,反而她自己因为这番话最后被架到了道德的高台上,并且为此,悔恨终身。
而此时,她只是个对哥哥极度失望的妹妹罢了,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里。
猫猫介绍给她的律师十分靠谱,很准时地出现在两人约定的地点。
之后便一起驱车去了典石成金。
秦力果然是在的,不过他只答应见许慕晴一个人,见到之后,他第一句话便揶揄她:“许小姐好自信,居然还带着律师就直接过来了,你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答应你么?”
“我不是自信。”许慕晴哑着声音回答,“我只是相信秦先生那个‘或许可能’的承诺罢了。”
秦力笑,似乎是被她的话愉悦了,但他眼里却没有多少愉悦的意思,至少,目光没有他手上那把小军刀饮到她的血时,那么柔软有暖意。
说着话时,他还若有若无地看了她刺伤过的手臂一眼,漫不经心地问:“你一次到底能喝多少酒?”
话题跳得太快,许慕晴有一瞬间没适应,顿了顿才答:“……不知道。”
因为在那夜之前,她根本就没有喝醉过,她唯一一次醉酒还是十来岁的时候,大年三十和她哥拼酒,一人一大碗米酒,然后还从几里路外的井里担水回家喝。
那是她第一次喝米酒,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担水回来以后吐了个昏天黑地,连春晚都没看就睡了过去。
之后她再和她哥拼,就再没有输过了,连许父都很佩服过她的海量。
初期萧方舟创业时很多业务,就是她在酒桌上帮着拿下来的,但她能喝却并不嗜喝,有人有气氛的时候喝一点,没有人没有那个气氛没有喝酒的感觉她也可以一年甚至数年滴酒不沾。
所以她确实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是多少。
但经过那一夜,她大概还是知道了的。
秦力显然对她的酒量深浅很好奇,追根究底地问:“是之前没喝醉过所以不知道,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
许慕晴的脸色青了青:“那天晚上您不也是看到了么?大约是那些酒,再减半就可以了。”
“啊,原来那么早就开始醉了啊。”秦力笑眯眯的,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恶,“装得还挺像。”
许慕晴:……
她已经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了,她不舒服得很,头晕,心脏供血无力,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随时随地都要倒下去一样。
好在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听到对面的男人问:“所以你想我答应你的要求是什么?”
许慕晴这才振作起精神,因为腹稿已久,所以即便昏昏沉沉的,她回答起这个来还是相当流俐清晰:“把那套房子拍卖,或者由我自己找买主也可以,卖掉以后扣除贵当铺所有的费用之后的差价,我希望秦先生能退回给我。”
这么老老实实的要求,秦力不由得意外:“我以为你想要的是保住那套房子。”
至少红姐那里的情报是这个样子的。
许慕晴甩了甩有些木木的头,说:“在见到您之前我是这么想的,不过见了您之后,我就不敢那么想了。”
“哦,为什么?”
为什么?
许慕晴抬起头,秦力问这话时十分和气,和气得甚至让她忘了他的阴沉可怕,也忘了要保持警惕,而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温和的甚至长得有点小俊的年轻男人,“因为我觉得,秦先生您的便宜不太好占,所以我对您唯一的要求也无非就是,您可以正常一点,讲理一点,至少,能依法办事也是好的呀。”
秦力:……
屋内安静了好半晌,然后许慕晴终于发觉到不对劲了,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终于又清醒了一点,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地干脆继续装傻,祈祷自己说话的声音够嘶哑够含混所以他听不清楚才好。
可很明显,秦力听清楚了,不但清楚,他还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阴恻恻地问:“哦,原来在许小姐心目中,我是不正常的,也不讲理的,甚至还经常干违法乱纪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