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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位壮士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沈誉,”沈琅淡淡开口说道,“父君因着对我母子心怀愧疚,故此甘愿喝下毒药,眼下已经是不足为虑。而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
他笑了笑,挥了挥衣袖:“那边的君姑娘,就是我用来同你交换的条件。”
君狸啊……
沈誉默念了一句,已然是做出了决定。
“我答应你,不会同你争夺王位。”
他说这话时,表情是极淡然的,看也不向君狸那里看上一眼。
“沈誉!”
君狸一下子急了,大喊了一句:“你不要答应他!”
若真只是个王位也就罢了,大不了她日后再慢慢还他便是。可这王位由于柳神的缘故,已是事关沈誉的性命了。
“这是我的事,同你无关。我原本就无心这个位子,如今不过是正好合适。”
沈誉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剑给丢下,对沈琅说道:“我放弃便是,你现在就放了她。”
这时君狸却感觉脖子上架着的那柄刀,离着她更近了些。
有些刺眼的鲜血从脖颈上流了下来,冰凉冰凉的疼。
君狸只扯了扯嘴角,就被那逼近的刀锋给堵得说不出话。
她用余光瞥了沈桓一眼,见他紧锁着眉,便猜测他大约是没有想到这个场面。
沈桓恐怕是要恨死她了。他并不是他自个儿所装出来的那样,是个为了江山,不顾儿子的薄情君王,他也是有情的。
哪怕他再如何不愿面对他自己的内心,再不想承认,也是如此。
沈桓终究还是个对儿子满心愧疚的爹爹。
其实君狸也是没有想到过的。在她眼里,沈誉一直都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现在能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是很意外的。
“我知晓你同元妃的约定。”
沈琅看着沈桓冷冷一笑,他刚才也清楚地看到了沈桓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快。
可这话却是对着沈誉说的,沈琅随后就向前几步,将沈誉丢在地上的剑给踢开。
“大哥若是就这样简单地走了,我可是放心不下的。不如就把那柳妖的血脉给留在这里吧。”
沈琅用剑指着沈誉说道。
君狸看着那剑已经抵住沈誉的胸膛的,似乎一下就可刺进去,突然就有些头疼。
沈誉却只是一动不动的,没有说话,也毫无表情。
君狸知道沈桓还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为君者,自当将所有心血都花费在江山社稷上,其余的父母也好,兄弟也罢,都要排在这个后边。
这样看来,沈琅倒算是个合格的王君。倘若他只是出现在史书中,君狸怕也会为他的筹谋和心狠赞叹一下。
“琅儿,”沈桓唤了一声,“你大哥,他不欠你的。”
沈桓说到这里,竟是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很显然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拿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天家向来都不讲什么父子兄弟情,更何况沈誉同沈琅之间向来感情就不深。
“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将这血脉给废掉即可,我绝不会沾染分毫。”
沈琅没有立刻搭理如今已经不成气候的沈桓,却是笑着对沈誉轻描淡写地说着。
他明明知晓了柳妖同沈誉的对话,沈誉若是得不到另外一半血脉,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君狸心中泛起了一阵寒意,有些后悔因着孟鸟的关系,没有去仔细揣摩沈琅的心思。
“父君,你不必再多说。你要是能够像我一样坏事做绝,恐怕也不会这样无能为力了。”
沈琅收回剑,一步一步地朝沈桓这边走来。
路过君狸的时候,他还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眼中丝毫不见凶厉。
“你这性子,像了我十成。”
沈桓挺直了背,不慌不忙地说道。
君狸就听见沈琅温和的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能像父君自然是好的,否则我也不会饶了沈誉一命。他此刻或许会难受些,但去掉了那多余的血脉,运气好的话,未必不能多活几年。”
这人说着残忍的话,还做出一种大方施舍别人的模样。好端端的一个浊世佳公子的长相,却生了一副豺狼虎豹的狠心肠。
君狸忽然认为九尾狐能够看透人心的这一说法,不过是青丘的先辈们,强行要在自个儿脸上贴的金。
人心哪里有那么容易看的,如果事事都能看得穿、猜得透,那么青丘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君狸脖子上的血都已经干成了血痂,看起来有些狰狞。
她却是不管不顾地朝沈誉看去,趁着那壮士对她略微放松了些。
沈誉有些木愣愣地站在那里,双眼失神,仿佛是不知该做何反应。
君狸就有些疑惑了:沈誉平常也不像是这么老实的人。
可这时也由不得她多想,“撕拉”一声布料撕破的声音传来。
君狸听见沈桓闷哼了一声后,就有几滴温热的东西溅在了她的背上。
血腥味慢慢散布开来,就算君狸这时脑子迟钝得很,也反应过来沈桓大约已遭遇了不测。
也不知道沈桓有没有觉得自己死得太过憋屈了。
他想两头都不亏心,既不辜负东陵国的臣民、先祖的遗愿,也不背负对妻儿的内疚。结果反倒是两面都不甚讨好。
不管东陵国日后会怎样,身上有着他沈家血脉的子孙又会怎样做,总之这沈桓恐怕是看不见了。死了,就是死了,一切都没了。
君狸浑浑噩噩地想着。
沈琅找来的这药,本就很是特别。君狸方才就是强撑着的精神,这时候一惊一乍,情绪波动得太厉害,就觉得再也受不了,累得厉害。
黄鼠狼精果然就是个靠不住的,好半天没看到他了。要不怎么说是老鼠呢,就是比她们狐狸跑得要快。
君狸昏迷过去的前一秒还在喃喃地抱怨着小老头,恍惚间却看见了一片青色的衣角。
这似乎是容瑾的衣裳,只有他才会对自己的装扮这样精细……
刚刚才拔剑杀掉了自己的父君,沈琅的脸上却没有溅到丝毫的血迹。
他冷着脸,将不住往下滴着血的剑在床榻上反复擦了擦,刚转过身来,却听见了“咦”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