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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的路上康天真靠在宋文渊的怀里沉沉睡去,王三笑从前方回过头来,看一眼它毫无戒备的睡颜,漠然地问,“你和黄兴运当初为什么撕破脸?”
“当年他从父亲手里算计了我家的收藏,”宋文渊淡淡地说,“利用合同里的漏洞,玩弄文字游戏,将收藏送上了英国拍卖行。”
王三笑瞥了他一眼,“是吗?”
宋文渊笑,“你不信?”
“或许有这方面原因,”王三笑嗤笑一声,“但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就和师父翻脸,那你也不是宋文渊了,他或许人品不好,但那是他和你父亲的恩怨,这么多年你都忍下来了,会这么无征兆地翻脸?从这次决裂中你没有获得任何利益,这不是你的风格。”
宋文渊无声地笑了起来,低头看着怀中的睡颜,目光温柔似水,他看了一会儿,轻声道,“他对天真有企图。”
王三笑双眼倏地狠戾起来,他狠狠磨了下后槽牙,低骂,“操,这千刀万剐的老杂毛!”
过了一会儿,他皱眉问,“这事儿有几个人知道?”
“我,孔老板,罗先生,当初寿宴上几个收藏家,现在再加一个你。”
王三笑疑惑,“寿宴上的收藏家?”
“六月份的寿宴上,他曾向罗先生提亲,在主席就坐的几个人都亲眼目睹,”宋文渊平静地说,“不过当时罗先生就警告过他们,事后我也逐一登门拜访过,请他们严守秘密,确保不会传到天真的耳中。”
“为什么要瞒着天真?”
“这种肮脏的事情,他不需要知道,”宋文渊满眼宠溺地看着康天真,声音却暗藏愤慨,“黄兴运想把天真嫁给他的死鬼儿子,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天真是男人,是个活生生的男人!”
王三笑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连冥娶都敢想,呵呵,这老杂毛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回到九江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三个人在路边小餐馆吃了晚饭,在漫天绚烂的晚霞下勾肩搭背走回酒店。
晚上宋文渊在房间中对照着《怀信楼长物志》盘点古籍,康天真无所事事,溜达到隔壁房间。
王三笑应该刚洗完澡不久,头发还是半干的,给他开了门后又坐回窗台上看手机,戏谑,“大晚上的,跑我这儿干嘛?不知道我们孤男寡男很容易传绯闻的吗?”
“跟你传绯闻又不吃亏,”康天真笑嘻嘻地靠近他,“你在看什么,小说吗?哇,你在看盗文!”
王三笑将手机放下,看向他,“宋文渊呢?”
“在盘点,”康天真窝进沙发里,随手捡起地上的杂志,“他一工作起来就专注得六亲不认。”
王三笑敷衍,“认真工作的男人才最帅。”
“我家宋文渊什么时候都很帅,”康天真脸蛋红扑扑的,一脸小娇羞状地说,“颜好才是王道啊,哎呀,明明每天都见面,为啥一想起来还是有点春心荡漾呢。”
王三笑面无表情,“出去!”
成功恶心到对方,康天真哈哈大笑,“笑笑你不笑的时候还挺帅的。”
“……笑的时候呢?”
康天真一顿,认真地考虑是明确说出自己的感受呢,还是找几个褒义词修饰一下?明确地说出来嘴巴会比较过瘾,但考虑到眼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货……还是委婉一点吧,委婉到什么程度呢?这货有着家族遗传的自信心膨胀综合症,太委婉了他该不会以为在夸他吧?
王三笑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说话了?”
康天真缩缩缩,“我实话实说你会揍我吗?”
“怎么可能?”王三笑一脸的浩然正气,“咱俩可是尿尿和泥的交情,你忘记从小到大但凡古玩街有熊孩子欺负你的时候都是谁去报仇的?”
康天真想了想,好像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狐假虎威去欺负别人……但确实是借了王三笑的威风没错。
这是自童年沿留到现在的绝对的信任,于是放下心来,“好吧,其实我有这个感受已经很久了,好几次都想告诉你的说,只是……”他顿了顿,还有些不甚放心地问,“我真的直说了,你……你不会翻脸吧?”
“开玩笑!我是这么不讲道义的人吗?”王三笑拍着胸脯,“叔叔一介弱质男子在古玩街混到现在的地位,靠的可不全是黑心老爹的荫蔽,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字,义气!两个字,以德服人!赌上我王氏传人的名誉,你放心大胆地说吧,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呢。”
康天真彻底放下心,认真地看着他,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瘆人。”
王三笑脸色飓变。
康天真一惊,脊背倏地僵硬,警惕地看着他,“你说你以德服人!”
王三笑坐在窗台上,如同一只狩猎前的猎豹一般动了动肩膀,慵懒地纠正,“缺德。”
“你臭不要脸!!!”康天真暴吼,跳起来撒腿就往外跑,王三笑矫健地从窗台蹿下,凶悍地将人压在地毯上,双手开始挠他痒痒肉。
康天真奋起反抗,奈何痒痒肉被抓住,大笑着在地上翻滚,抖若筛糠,“救命……哈哈哈救命啊……卧槽要死了……救命……”
王三笑缺了大德了,直把康天真蹂躏得跟被一百个人操了一个晚上似的,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你说你还要脸吗?”王三笑打累了,爬到沙发上窝着,指着地上的康天真谴责,“叔叔这样倾国倾城的笑容到你这儿就瘆人了,你眼神忒歪了吧!”
康天真嘤嘤嘤,“说好不揍我的!”
“没揍你啊,”王三笑道,“这是来自叔叔的热切的关爱,你不造,当你说出瘆人两个字的时候,叔叔有多伤心,小心肝儿都碎成一片儿一片儿……”
声音突然停住。
康天真茫然地看过去,王三笑和他对视一眼,喃喃道,“我突然想吃夫妻肺片。”
“^0^我想吃盐酥鸡!”
于是两个人大晚上的叫了一堆外卖,坐在王三笑的床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吃鸡块,康天真倚着大靠枕,突然说,“笑笑,你的名字是八爷爷给取的吗?”
“是啊,”王三笑咬着鸡翅膀,口齿不清道,“我亲生父母给取的名字叫王有财。”
“……这么好的名字为什么不用了?”康天真往嘴里塞了一块炸鸡,“其实小时候我很想叫康脆冰,被我妈揍过之后就很遗憾地放弃了。”
“黑心老爹觉得财不能外露,”王三笑道,“我现在这个名字是非常考究的,老爹翻了整套二十四史才取出来的。”
“这么高大上?”康天真震惊,“我一直以为是奸笑、冷笑和皮笑肉不笑。”
“滚你大爷的,”王三笑踹了他一脚,自豪的说,“明明是回眸一笑,莞尔一笑和倾城一笑,总共三笑。”
“……这三笑哪一个是在二十四史中的?”
“早跟你说过,人丑就要多读书,偏不听,看,丢人了吧,”王三笑吃完鸡翅膀,掰着油乎乎的手指头数给他听,“杨玉环华清出浴,回眸一笑,唐玄宗酥了骨头,潘金莲收帘子打了西门庆,莞尔一笑,大官人就丢了魂,褒姒烽火戏诸侯,倾城一笑,周幽王葬送了国家。”
康天真钦佩地说,“笑笑,你当时才12岁吧,八爷爷那么早就看出来你是个祸国殃民的受了,真不愧是老江湖……”
王三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暴怒,“你他妈才是个受!”
“我是受啊,我妈也是受啊,”康天真一脸坦然的吮着手指头,“我觉得当受挺好的,有宋文渊在,我很舒服。”
王三笑暗想宋文渊为了让你舒服,都操碎了心了,你这个不识愁滋味的猪受!
康天真转头看向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多事情,宋文渊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文渊渊的天真真永远都是天性纯澈的。”
王三笑眉头猛地皱起来,他盯着康天真,“你知道什么?”
“黄兴运想要我嫁给他儿子,这事儿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康天真吃饱喝足,躺在大靠枕摸着肥肚皮,慢慢道,“他儿子都死好几年了,灰都该没有了,却想给我们办冥婚,他是个疯子。”
王三笑骂道,“这老杂毛,太侮辱了。”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他人过中年,丧妻亡子,这是非常可怜的,长期的悲痛必然导致心理扭曲,我可以理解,”康天真道,“但宋文渊觉得这是侮辱,那,就是侮辱了。”
王三笑冷嘲,“你已经退化到没有自己的判断力了吗?”
康天真看着他,“夫妻一体同心,这个世界上与我最亲的人,除了爹妈,就是宋文渊了,我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就算谎话,只要是他说的,我就相信。”
“……你还真是个……弱智!”王三笑骂着,唇角扯出一抹微不可见的惨笑。
他们在九江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驾车赶回南京,午后的古玩街上悠闲慵懒,洪阳正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听见人进门的声音睁开眼睛,惊喜,“哎,回来了,收到什么东西了?”
宋文渊从包里拿出一个书匣,放在柜台上,眼中闪烁着意气奋发的光芒,“洪阳,我们这次真的要声名鹊起了。”
洪阳拿过书匣,一看,困意混沌的双眼猛地睁开,“卧槽!《锦绣万花谷》!创下拍卖纪录的宋版书!这是要红啊!”
“除了这套书之外,还有另外四百余册,都是怀信楼旧藏,”宋文渊兴奋地说,“我准备办一个展览,面向全世界。”
“好想法,”洪阳一拍巴掌,“这些书一面世,何愁生意不好,天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要来了!”
宋文渊摇头,“不,这些都是非卖品。”
“什么?”洪阳一愣。
“这是我太爷爷费尽心思才保存下来的,我不会卖掉他们,”宋文渊认真地说,“这些都是怀信楼的基本,决不能动的。”
洪阳目光如炬地盯着柜台上的书匣,平静地问,“做着古董生意,你不卖货,那还算什么古董店?”
“怀信楼不是古董店,”宋文渊说,“而是藏书楼,虽然做古董生意,但那是为了以藏养藏,我宋文渊不是唯利是图的古董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