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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刀刃砍入木箱边缘,木屑横飞。
“啊!”伴着一声稚嫩的惊呼,所有人目瞪口呆:大箱子内竟然坐着一个熟人,背着药箱的陈香君。
好半晌陈满方才回过神来,指着女儿破口大骂,大意就是一个女孩子家不在家中等待却跑来添乱云云……
差不多一炷香后,灰棚外的甲板上六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十一岁小姑娘大眼瞪小眼,都没了继续责骂的心思,橹船已经驶入大河,现下把她送回去根本不现实。
“嗯……那个爹……长乐叔,各位哥哥,人家只是想……想帮忙,你们看,我带了药箱,多个人照顾大家……不是更好?”陈香君嗫嚅道。
“有你长乐叔在,还用你背个药箱来凑热闹?你知不知道现在女娃在外面行走有多危险?”陈满怒气未消。
“长乐叔还得顾着收鱼苗的大事不是?再说……你看我这样子,谁能看出是个……女儿家……”香君眉目算得上清秀,但并不出众,嘴唇比正常人厚一些,加上年少尚未发育,不细看与十岁左右的男娃并无二至。
陈长乐长叹一声,向陈满道:“既来之则安之……”见陈满一愣,赶紧解释道:“来就来吧,反正送不回去,多个药箱也多份牢靠不是?”
陈满无奈地抱住脑袋,最后只能点头应下:“唉……就是怕要担心死你娘!”
香君闻言原本就白皙的小脸更加苍白,眼泪夺眶而出,常胜等人赶紧上前安慰。
小香君偷偷上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众人重新将精力放收鱼苗上,可惜,连续四天,一无所获。
船上存粮所剩无几,宽阔的河面上连一艘往来船只都没有遇到,只有他们一艘小舟随波逐流,显然印证了之前因战事封河的传言,形势不容乐观,众人着急上火却无可奈何。
哪想到,否极泰来,第五天早上,随意一网竟然截住一大群易水白鲤。
这群鲤鱼不知什么原因,围在一处赶都赶不走。
陈长乐带着几个后生连下四网,网网爆满,最后整个鱼仓都载不下,几人不得已把座舱也改成了临时鱼仓。
正常情况下,鲤鱼春季开始产卵,到了夏末,还带子的白鲤应该不多,哪成想,上网的鱼群里有小一半大着肚子,显然带卵,直喜得几个人手舞足蹈,猛劲儿趴在甲板上向大河磕头,将河神、龙王、土地、诸天神祗都谢了一遍方才罢休。
吃食有了,鱼苗也有了,而且远远超出之前预期。
原本准备来回折腾三五趟,如今只要能顺利带回这一船鱼苗,把带卵鲤鱼分散到各个鱼塘,明年开春一放水,全村便可得救。
但是,橹船载重有限,此刻吃水已到临界状态,装满河水和鲤鱼后最多只能两人操船,不然根本回不去。
大家商议了半天,舍不得鱼苗,只能有人下船。
这时候上岸十分危险,若非一直有雾,没准此时一船人已成尸体或壮丁。
但时间不准许犹豫,如果鲤鱼在船上产仔,那所有鱼苗都会被大鱼吃掉,一仓成鱼还不够全村人吃三天,河神的恩赐将被彻底浪费掉。
再三推让之后,陈满爷四个和三娃子上了岸。
两个人把橹船从大河上驶回田泽也不是件轻松事,船上需要一个经验丰富且精熟水性的舵手,还需要一个体能足够的后生摇橹。
陈满父子四人谁都不肯撇下家人,三娃子性格暴躁,所以最后只得由长乐叔和年轻人中最沉稳的陈良将船驶回去。
老村长把几人送到岸边,郑重道别,与陈良两人强忍着泪将船开走。
望着消失在雾中的橹船,陈满长叹一声道:“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抵达。”
原地等待橹船回来也是选择之一,但考虑到一旦雾散,大河两岸特别不容易藏身,所以最后众人决定橹船不再回头,陈满带着四个后辈趁雾由陆路回返。
从云台到下河北之间有很多丘陵土坡,东一堆西一处的小树林可以提供掩护。
兖州、冀州东南部始终在恒安军控制之下,自从新郑王姬良继位之后,便不再强制征兵,他将“兵”定为“五业”之一,军户变成与农夫、樵夫、渔夫一样的职业,祖祖辈辈都是士卒,一般百姓只要交了兵役租都可以不上战场。
所以,只要他们能够逃过下河北一线回到郡内,顺利回家的机会就非常大。
一连行出五天,几人平安渡过阴沟,再有三十多里地就到上河郡,年轻人都松了口气,陈满的脸色反而越来越阴沉。
左眼下的疤时不时地抽动,显现出他此时心情紧张。
“爹,马上就过关了,您紧张什么呢?”小香君问道。
“小娘皮懂个屁,越到前线越是紧张,防卫越严密,从河岸到这里地界模糊,虽然是上河郡地界,但两边都不怎么管。
再往前边走,就到你长乐叔临行前仔细叮嘱的拜火教叛军和官军实际分界线,能不能回去,分晓就在今、明两天。”
陈满对小女儿擅自跑出来的事情尚未释怀,怒气冲冲地嘟嘟囔囔,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前方。
听到老爹的话,其余四人也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加快步伐,紧紧跟在他身后。
当晚,众人找到一片小树林休息。
连日行路累得浑身酸痛,好在有小香君配置的草药贴,贴到脚心可以大幅度缓解疲劳。
夏季气温高,不怕着凉,几人瘫在地上,点起一小撮艾草驱蚊驱虫,很快进入梦乡。
…………
全家人围在院子里,大兄、二兄都回到童年,小弟常达却已长大,四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在院中来回追打嬉戏。
娘端来一大碗水引,小香君着实饿得急,一边佯做谦让,一边没命地把面条往嘴里送。
小女娃平常饭量不宽,吃一大碗就差不多,谁知道今天一连十几碗下肚还是没有吃饱的迹象,好在家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粮食,娘不断的把水引端上来,小香君也不顾什么女娃的矜持,呼噜噜的往嘴里送,乐得心花怒放。
正高兴间,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吵杂,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差官冲进门来,嚷着要抓什么凶犯。
老爹二话不说,提着他那把环首刀就冲了上去……
…………
香君被一阵喝骂声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一支冰冷的长矛正指着自己,矛锋近在咫尺,几乎可以闻到上面残留血迹散发出的腥臭。
心跳加速,恐惧直贯头顶,精力仿佛彻底被抽干,半点力气都没有。
好一阵,长矛似乎没有扎下来的意思,女娃定神细看,发现长矛的另一端握在一个破衣烂衫的士兵手中,那人似乎与她年纪相仿,眼中神色复杂,似乎也很紧张。
视线微调,香君确认距离她不到三寸的矛尖在不停颤抖,紧张的情绪略微缓解。
少顷,她偷眼向周围观望,发现老爹躺在地上,就在那小兵背后不远处,左手受伤,环首刀带着血迹丢在地上,难辨生死。
一股热气升腾,直贯胸口,鼻子一酸,眼泪模糊了香君的视线,鼓起勇气,她左手猛一划拉,长矛无力偏出,小姑娘就势前冲。
那小兵猝不及防被带得向外倒去,小香君一把拾起身旁药箱,两步就越过他向前突进。
老爹就躺在她身前十步远的地方,身后传来了一阵吆喝、打斗的声音响起,显然三娃子和两位哥哥正在反抗。
目的地尚未到达,几个人影便围了上来,四五只矛杆同时招呼在女娃身上,毫不怜惜。
被打倒在地,缩成一团的不只小香君一个,常胜等人的境遇更糟糕,老爹学的功夫没有派上任何用场,胸、腹、腰、背、胳膊和腿,密集的打击遍布全身,至少有十几人正在围殴他们。
一阵毒打之后,三个倔强少年同时被几只粗糙大手将脸强行按进土里。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道:“别动,在动老子把那小的砍成肉泥,扔到河里喂鱼!”
周遭慢慢平静下来,身材瘦弱的小香君成为人质,打人的被打都停在原地剧烈喘息。
一嘴泥,香君想找办法将它们吐出去,却又不敢动作太大,以免引起背上那双手的误会。
自三四岁懂事以来,还从没跟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凭着之前那一眼的印象,背上那双大手一定也是肮脏、邋遢,这让小姑娘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咦:“这个小孩儿有药囊,莫不是个郎中?”
“放屁,你看他一个八九岁孩子,还郎中?郎中个鬼,我看你是失心疯。”另一个声音道。
“哎呀,这不是太缺人着急么!”之前那声音回道。
听到二人对话,原本有些绝望的小香君胸中燃起希望,强忍着疼痛,偷眼向周围看:老爹没死,扑在地上轻声呻吟,显然刚才是佯做昏迷想趁乱突围,只是无奈人数相差太多。
大哥常胜等人都倒在地上,每人都有三四个兵照顾,胸口一起一伏,虽然鼻青脸肿,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一个身披甲胄的人蹲在外围,手捂肩膀,指缝间仍有鲜血溢出,显然是被老爹砍伤,此刻正黑着脸瞪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