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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焯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正遇着皇帝回銮,康熙此处出巡万事顺利,西安兵丁骑射娴熟,军容整肃,康熙大喜之下重重赏了。
不但免了两地的钱粮,还增了场阅兵,让蒙古王公都来观看,现场召见了西安将军博霁,谕示他:
西安官兵俱娴礼节,重和睦,尚廉耻,且人材壮健,骑射粗练,要保持发扬。并决定奖陕西绿旗兵,把总以上官各加一级,八旗兵将军以下骁骑校以上各加一级。
怀庆镇的将总把总因着营伍不整、官兵铠甲全无,将被康熙械系带往京城审问,这两人被丢了兵部受审,康熙也就不理了。
刚到家的三贝勒连口热乎饭没到嘴,就接了康熙的新命令:勘察三门砥柱。谢恩而去的三贝勒留了封信给陈梦雷,告诉他这次带来的图书且寄放在王府,让他编撰之余去取。
陈梦雷接了信却不敢妄动,图书编撰工作被康熙知道了,亲自接见了陈梦雷,又拨了银两给他,又把蒋廷锡和何焯派过去给他帮忙。
春闱结束了,朝廷上点了许多优秀的学子,不知康熙怎么想的,大部分都挑的年少者,放出去的都是少壮者。翰林、六部皆用了汉人,满人反而一个都没往六部送。
裕亲王的身子骨已经好利索了,每天风风火火来往于各地,康熙拍着老哥哥的肩膀喜欢的不得了,再想想老哥哥膝下子女不多,便赏了几个今年的秀女给他,却被裕亲王福晋亲自押了去慈宁宫:
“现今阿哥们还有许多未曾婚配,咱们做大伯的怎么好跟侄儿子争老婆?不如交给太后娘娘圣裁给哪个孙儿吧!”
康熙知道了后也只是笑笑,自己的大儿子们已经是妻妾成群,小儿子毛都没长齐,要什么老婆?这是自个的老嫂子吃醋了,自个还是安分点吧!留下那批秀女在慈宁宫伺候皇太后,康熙又另外赏了保泰几个格格才罢。
自从颜元入了京,皇帝便赐了他宅子同下人,日日相伴着读书,颜元年事已高,本来如风中残烛般的老人,因着这番际遇,重新焕发了青春,连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几分。
起五更眠三更,颜元干起活来是愈来愈精神,虽然没有实职在身,可是有了皇帝的支持,在京中的名望高起来,门前也算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颜元却不肯怎么见人,只说年纪大了,耐不得吵闹。
国子监的房舍已经修好了大半,唯有外庭的建筑没有好,裕亲王禀了康熙,迁了大部分的学子回去,颜元随身选了几个好学子跟着自己进京来,本来是想在京中继续开书院的,可康熙接见了这几个孩子,颇为满意,全部点了进国子监读书。
颜元无法,只好去信给家乡,让家乡那边再过来几个弟子,康熙知道了,把颜元劝了下来:“京中勋贵甚多,情况复杂,龙蛇杂处,不易沉心办学,不如缓行。”
又请颜元每旬去国子监给庶吉士们上上课,颜元大喜,作育天下英才乃是他毕生所愿,能站到国子监的讲师位置,他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庶吉士们皆是天下一场场考出来的能人,对于这样飞黄腾达的先生难免有些个人看法,时不时要寻些子刁钻古怪的问题去为难下颜元。
颜元为着办学,颠沛流离大半生,备尝人生冷暖,哪里会把这点小小的刁难放在心上,多半是不搭理了,倒是代理课读的年羹尧检点看不过去,召集了学子们申斥了一番才罢。
年羹尧本是满人出身,扎扎实实读的四书五经,骑射功夫都不错,本就瞧不起江南的汉人学子,风吹就倒的还叫男人?只会嘴巴吵吵嚷嚷,做起事情来一个比一磨叽,还不如人颜元呢!
起码别人真正做了点事,不靠其他人,这样有想法的人怎么着也值得尊重吧?你们这群人呢凭什么看不起啊?
颜元心里感念年羹尧时不是的仗义执言,不觉时常遇见了点点头,有什么事情都知会他一声,表示自己的尊重。偶尔遇着康熙有所决断之事,也背地里提点着年羹尧。年羹尧本是个知礼的,人敬三分,他还一丈。对着颜元也多有关照,两个人愈走愈近,彼此皆有些倾慕对方,倒结了一对好忘年交。
去岁汉妃高氏生了个阿哥,很是得康熙的喜欢,偏偏名字刚起好,这阿哥就去了,高氏哭得个死去活来,对着梨花带雨的美人儿铁人儿也受不了。高氏的专宠便惹了许多人的忌讳。尤其是密嫔熙嫔和谨嫔。
皇太后那里的请安素来是和熙宁静的,可是各宫主位那里的请安就是刀光剑影了,荣妃惠妃年纪大了,早不搭理这些鸡毛蒜皮,宜妃德妃均是儿子成器,也不理会。唯有嘉妃位置不稳,年纪不大,头先的圣宠颇好。
人人都当嘉妃心里憋着口气,密嫔熙嫔谨嫔时不时就结伴去闲话,不是谈针线就是谈衣饰,恨不得把根扎进去。
嘉妃也不恼,个个来了都好好招呼,连下了学的小阿哥也招过来陪客,几个没孩子的嫔妃看着羡慕极了,脚步更是走得勤。
嘉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倒是替主子着急,这些个主子过来,嘴巴里头挑三说四的,多多少少都有些犯忌讳的话,若是传来出去,可是不得了啊。
害怕受牵连的宫女们略略劝了几句嘉妃,全部挨了责罚:“宫里的主子岂是你们能够议论的?”
嘉妃娘娘的小阿哥胤禝今年已经七岁了,走起路来很有大人样,嘉妃娘娘养他养得并不娇惯,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一个不小心就养坏了。挪出去上学前,已经教了了上千个字在肚子里。只要逢着八贝勒八福晋进宫请安的日子,嘉妃必定把小儿子叫过来。
这可是亲兄弟啊,当年自己没能亲手抚养八贝勒,如今好容易养了个小儿子,这两兄弟一定要友爱,可不能像德妃娘娘那两个,跟冤家似的,看了心里难受。
八贝勒是不用担心的,嘉妃娘娘总是对着胤禝夸他哥哥多么好,有手足照顾多有福气,胤禝这孩子性子同八贝勒差不多,都是温和宽厚那一型,加之八贝勒对他照顾的的不错。便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读书的时候,对着他都多有有爱,不过是得了八贝勒的嘱咐。
便是康熙偶尔来看小儿子们读书,几个大阿哥中,夸得最多的除了皇太子三阿哥就是自己哥哥了。胤禝听着心里也挺骄傲的,拿着书本读的更带劲了!
妃嫔们都是羡慕别人家儿子的人,嘉妃的儿子这样乖巧,妃嫔们打赏特别的丰厚,康熙略略听到点了风声,虽说皇子同妃嫔过于接近,难免不好听,可是才七岁的娃娃,康熙也不介意了,只是自己的脚步多往景仁宫拐了几次,可爱的娃娃谁不喜欢啊?
若是遇见八贝勒也在的时候,康熙就更高兴了,不论是政务还是家务,这父子俩总能有话题,八贝勒说起话了又特别体贴,对比着其他皇子多了份亲热,对比着朝臣,多了份率直,内侍们也得了消息,只要八贝勒进宫,康熙这边就能得到消息。
有时康熙性子上来,还逼迫着八贝勒习字给自己看,八贝勒难免郁闷,自己也是大人了,怎么皇阿玛还是要扶着自己的笔杆子啊!还是乖巧的儿子得他的心啊!可是自己已经不打算继续演一个万事听话的好儿子了!算了,还是把某个书法老师请回来吧,这样父慈子孝的戏码演多了,会折寿的!
从江南归来的何焯走的水路,不是想象中那种轻舟飞过万重山,跟着盐商的大船,一箱箱的书籍压住了船身,哪里飞得起来?一路走一路晕船,何焯掉了好几斤肉,眼看京城就在眼前,何焯几乎要哭了,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八贝勒还在生气不?
交割了书籍,再回到自己的下处,第一个遇见的人居然不是蒋廷锡,而是相交不深的汪灏。何焯敛去了脸上的讶色,拱拱手:“别来无恙,汪兄?”
汪灏点点头:“听说你带了许多书回来?”
何焯从怀里掏出了书单,双手递给了汪灏,过了许久,汪灏抬起头一笑:“你挑书倒是有眼光!”
何焯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这话听起来可不是一句夸奖,可是汪灏重新又低下头去,半天把书单还给了何焯:“想必你不止买了一份,有些我也看中了,到时候可不要小气!”
把汪灏送到门口,汪灏看了看何焯:“我虚长你几岁,就让我卖个老,君子之交淡如水,凡事还是三思而后行比较妥当。”
何焯听得这一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有心想多问两句,可是汪灏已经大步流星离开了。
年底的时候,蒋廷锡被康熙从礼部侍郎平调到户部任侍郎,蒋廷锡性子倜傥,但做事谨慎,对着四贝勒更是恭敬,王爷前王爷后。四贝勒爱的是清净,蒋廷锡特特画了幅滴水观音送到四贝勒的内宅,四福晋大爱这观音的衣带迎风。
这世间能得到四贝勒好脸色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个手指,蒋廷锡居然做到了,实在让人侧目。
一时间,门庭多了许多车马,何焯每每过去想要叙叙离情,都不得尽兴,蒋廷锡也颇为遗憾,可是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应酬何焯了。以前促膝夜谈的日子果然一去不复返了,多了案牍的水磨工夫,少了窗镜的风月情怀。
年节将至,宫内宫外都忙碌了起来,八贝勒捧着手炉看着琉璃屏外的大雪,只觉得整个人都恹恹的,门房收到了许多的拜帖,管事们也收到了许多的年例,八贝勒不过看看单子,就交给福晋去打发了。
房里的女人们没有一个传出喜讯来,八贝勒偶尔也有些不舒服,他早已盘算好了,若是生了阿哥,不论庶嫡要起名叫弘明。弘旺这个名字,他不想留给任何人,那个儿子,注定是同自己缘浅吧。
隐隐的,远处有一团橘色在晃,八贝勒站直了去细看,不觉失笑,马齐家这个闺女,果然是娇养着长大的,一团孩子气。
把小福晋招呼过来,小脸蛋红扑扑地:“你在玩什么啊?”
小福晋手里捏着雪团子:“玩雪,好大的雪,爷不一起玩吗?”
八贝勒摇摇头:“你玩一会子就回去了,记得喝姜汤啊!”
小福晋点点头,跑了出去,八贝勒想了想:“去房里把大格格叫过来,让她同侧福晋一起玩!”
年龄相近果然玩得来,看着雪地里两个团子玩的开心,八贝勒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去问问福晋,预备好了没有,明儿一起进宫。”
皇帝的新春大喜是今年从民间招募到了许多人才,既不是哪个大族的势力罩着的,也不是哪位座师提拔的,皇帝亲自选的人,自然是皇帝的心腹,天生是权贵的敌人,朝中多了这股子势力,康熙更安心了。
十二月的时候,康熙巡视磁州,八贝勒立刻进宫去求见:“皇阿玛,儿子也想去!”
康熙看看八贝勒:“不过是磁州,并没什么好风景。”
八贝勒一副很坚持的样子:“皇阿玛,儿子好久未曾出京了。”
康熙知道八贝勒在怨念些什么,自从自己开始把皇太子带在身边防备后,京畿事务几乎都是八贝勒同三贝勒在处理。八贝勒温厚,心底又淳厚,三贝勒能干精明,自己放心的很,当然,嘴巴上
康熙可不会承认:“你腿脚当年受了凉,如何能避暑?还是京里温暖适合你!”
八贝勒完全觉得康熙是偏心,自己骑射不咋地,可是四哥也不过一般,腿脚不好的还有七哥呢,你怎么也带他呢?干活的时候总是把我往前推,有功劳就是大家分,凭什么啊!
对着儿子不信任的眼神,康熙也有些心虚:“这雪挺大的,路上不好走!”
八贝勒挺直了腰:“那儿子更应该跟着了,皇阿玛年岁大了,儿子当然要随侍一边!”
:“明年去塞外一定带你!”康熙保证着。
:“儿子多谢皇阿玛,可是今年儿子也要去!”八贝勒可不是傻瓜。
康熙终于败下阵来,带着八贝勒去了磁州,不过是子贡的墓陵,有什么出奇的呢?康熙御书了“贤哲遗休”挂在墓前,八贝勒亲自拈了香,还求了好多道护身符。跟着的人都觉得奇怪:八贝勒又不参加科举,求这种做什么?
十阿哥在京里数着日子盼新年,怎么哥哥还不回来,到底江西打不打啊?给个准信好不?上次打完了湖广,自己特点绕路去“偶遇”南巡的康熙,就是想趁机打探下消息,可是皇阿玛嘉奖了自己几句话之后,一字不提封赏的事情,连职务也不给一个,十阿哥郁闷了。
跟着九阿哥进宫去给宜妃娘娘请安,却发现宫里伺候的面孔都变了,宜妃娘娘冷冷哼一声:“看什么看?那些乱认亲戚,胡乱传话的奴才都丢给内务府打死了!”
十阿哥低了头没做声,九阿哥笑了:“娘娘您何必生气?那种生了反骨的奴才打死了有什么可惜的,更有好的在后头呢!”
宜妃娘娘环保着手臂,微微仰着头:“本宫也不怕哪个,这宫里靠得住的只有皇上,本宫哪个的面子都不给!”
九阿哥上前去,坐在宜妃娘娘旁边,给她捏起了肩膀:“娘娘息怒,小人作祟不是寻常事吗?抬抬手是恩典,放放手是应当,听说五哥又得了个阿哥?恭喜娘娘又添了金孙!”
宜妃娘娘的脸上这次缓和了一点:“你也知道本宫有喜啊?只是什么时候你给本宫添点喜事?”
九阿哥一把搂过宜妃娘娘靠在身上,咬着耳朵说:“娘娘,那些女人不争气啊!要不您再赏几个好的?”
宜妃娘娘大怒,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九阿哥的脑门上:“你一屋子的女人还嫌不够?当本宫不知道你的荒唐事吗?还想讨人?讨打还差不多,怕命长自己去吞砒霜!”
九阿哥嘻嘻笑着,故意装作被打得很疼的样子:“娘娘真是心狠,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子啊!”
宜妃娘娘连着打了几下,打得手都软了,九阿哥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怎么不学学你弟弟,懂点事情啊!”
九阿哥撇撇嘴巴:“娘娘三个儿子,难道不是我最能干?啥事情不是我帮娘娘办的?”
宜妃娘娘叹口气,没做声,她心里自有自己的小想头,生了这么多的儿子,五阿哥被皇太后养的废了,七阿哥腿脚废了,九阿哥眼里只有他八哥,眼看太子位子愈来愈不稳,宜妃娘娘不是没想法的!
:“你敢说自个能干?不说你哥哥了,十阿哥现坐在这里,他才打了胜仗回来,你说说,你除了赚钱,还会什么?”
十阿哥忙站起来圆场:“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不是九哥能干,大军可是寸步难行啊!”
宜妃娘娘懒得看他们互相打掩护,嘱咐了九阿哥不许他欺负自己娘家,不许从自己娘家捞钱,还顺便问了问娘家侄儿在府里可好,就催着九阿哥离开了。
两位阿哥各有各的心烦事,都不用开口相约,就一起上了酒楼,一杯又一杯,暖香催人醉,喝多了的阿哥们摇摇摆摆下楼来,撞上了裕亲王的世子,三兄弟又重新开喝。
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三人大被同眠,彼此嫌弃了对方的身体之后,匆匆忙收拾齐整了回家,完全不知道朝廷上的重大消息:淮河泛滥了!
作者有话要说:肥更,肥更,肥更
表扬我吧,这个月真呀么真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