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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福海,摆驾东宫。”
宣武帝到时萧业正歪在床上看书,
“陛下?!”
“快躺着。”见萧业挣扎着要起来行礼,宣武帝快行两步把他按了回去,语带责怪,“不是说过私下里不必行礼吗?”
萧业无奈的顺着宣武帝的力道靠回床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规矩如此,陛下虽体恤臣,臣却不能因此坏了礼制。”
“哼!”宣武帝瞪了眼萧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规矩重要还是你身子重要?”
“这……”太子正欲反驳,却被宣武帝一句话堵了回去,“你是太子。”
太子有“国本”之称,自然比那劳什子规矩重要。
太子一时竟无言以对,宣武帝颇不厚道拍拍太子的肩,似乎对于自己把这个向来才思敏锐的大儿子堵的无话可说这件事颇为得意。
“近来身子可好?”
“还是老样子,整日里用汤药吊着,虽不至于太坏,却也好不了,劳陛下忧心了。”
“你们都下去。”
待屋内随侍的宫人全都退下,宣武帝才笑着道:“我今日听韩然说了件趣事,你可要听?”
“是吗?”萧业也笑了起来,道,“那儿子可要好好听听,是什么事竟值当父皇跑这么一趟?”
“前几日二郎不知怎的与子矜闹了别扭,一连半月都不曾理会子矜,谁知昨日燕王府上竟大开中门,迎了二郎进府,我还道是怎么回事?
谁知竟是二郎听了几句风言风语,对子矜起了疑心,后来又觉得疑心错了,特地递了帖子登门,向子矜赔罪去了。”
萧业先是一愣,随即笑了,道:“只怕也就子矜肯陪着他这般胡闹了。”
“这还不算,你可知子矜那丫头对二郎说了什么?”
宣武帝故意卖了个关子,想让萧业多说两句,不然整个人不声不响地靠在床上,看上去都阴沉沉的。
萧业也极为配合,“子矜这孩子素来率真,必然是生气了。”
“正是,子矜可是气的当场拍碎了一张乌木案几。”宣武帝抚掌笑道,“听说当时把二郎吓得够呛。”
“这孩子……”
萧业也是笑了,无奈的同时又觉得意料之中。
这两个孩子打小长在一起,别说是拍碎一张案几了,只怕两人在一起打一架都没什么稀奇的吧?
笑过了,宣武帝才说起正事,“这些事情我们笑笑也就过了,不过小辈们的玩闹,让我惊讶的是子矜说的一句话,
子矜说,她一直担心二郎的性子太过绵软,如今二郎会护食了,这样很好。”
萧业的笑容逐渐敛去,换成了感慨,“子矜也真是……”
宣武帝也是一样的表情,“别说你了,连我也没想到这孩子竟能说出这话来,当年之事你我都明白,子矜便是心有不甘也是正常,谁能想到,她竟能替二郎谋划到这一步!”
“子矜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可惜……”
可惜什么?
太子没说,宣武帝也没问。
两人极其默契地岔开了这个话题。
“如今朝中局势你怎么看?”
“人心浮动。”萧业只说了四个字,却成功的让宣武帝的面色冷了下来。
“我看他们都是闲的!”
“这也怨不得他们,”萧业像没看到宣武帝的脸色一样,依旧从容的说道,“到底还是因为二郎年纪太轻。”
“什么二郎年纪轻!”宣武帝不忿道,“我看是朝中倚老卖老的人太多了!”
……
“如今朝中多是勋贵重臣,倚老卖老,把持权柄。”子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道,“陛下想要将皇长孙推到台前,必然要铲除一些人,只是不知那些人要倒霉了。”
“是啊,咱们这位陛下,可是最喜欢对勋贵下手了。”
赵晴喝了口茶,看起来有些萧索。
奈何子矜太过了解他的脾气,这人就是扮纨绔时间长了,时常下意识地做出一些不合礼仪的举动来,所以就用这副文艺青年的样子来遮掩。
说白了,就是扮猪的时间长了,被猪同化了,不得已,便重新装成人。
“放心吧,暂时还轮不到你家。”子矜随意安慰了一句,便扭头看向窗外四处走动的士卒,眉头微微皱起。
“我听说前几日有几个难民想要往城里硬闯,结果被五军都护府的人砍死了?”
“没错,”赵晴亦是皱起眉头,道,“朝廷在城外给他们安排吃住,还有什么不满,偏偏要进城,还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这些人未免也太不知所谓!”
“你是这么想的?”子矜新奇的看向赵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一样。
“难道你不是?”赵晴奇怪的看向子矜,“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是啊,没什么不对。”子矜笑着收回视线,继续看向窗外。
确实没什么不对,这才是权贵们正常的思维吧!在事不关己时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而一旦威胁到自身利益,百姓就成了碍眼的存在。
可又有谁会想到,只有青壮想进城,是因为妇孺已经快要死绝了呢?
这么看来,陛下也不是多么爱民如子嘛!
她就不信,城外这么大的动静能瞒得过上面的陛下!
如今装作不知道,不过是因为有些事的价值大于那些难民罢了。
倒是可惜了她那两百石粮食,到底没能送到难民的肚子里。
“说起来,年关将近,你府上就没有事吗?还有心思约我来喝茶?”明明王府的事情应该更多才是。
“没办法,谁让我的属下都太能干了呢。”子矜装模作样地感慨道。
至于她其实是因为太过碍手碍脚,被自家属下嫌弃地赶出来的事实,还是让它随风去吧。
……
“青书,把昨日陛下赐的那套雨过天晴的茶具拿出来,”子矜倚着凭几,毫无形象地挥手道,“陛下既然赐了下来,便是要用的,若是不用岂不是白费了陛下的心意。”
“是。”青书对子矜这幅样子见怪不怪,收起案几上那套旧茶具便走了出去。
“夜心,最近城外有什么消息吗?”子矜换了个姿势,趴到宣武帝新赐的紫檀木案几上,感慨着皇宫出品必属精品。
夜心努力让自己无视眼前的主子算得上粗野的举动,道:“听说城外难民营那边有好些人都开始发热了,据属下推断那可能是瘟疫……”
“不许胡说!这些话是能乱说的吗?那只是普通的风寒!”
子矜打断了夜心的话,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瘟疫!
居然是瘟疫!
子矜没有怀疑夜心的话,夜心从来不会再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所以说,真是天助我也!
子矜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不知道陛下现在的心情如何呢?
宣武帝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或者说,有些暴躁。
“瘟疫!”
宣武帝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韩然头顶传来,他却还有心思研究面前那个扭曲变形的铜镇纸,甚至饶有兴致地想着,难怪燕王世子的力气那么大,原来是家学渊源。
“去给朕好好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插手这件事!”
“臣领旨。”
韩然小心地出了殿门,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摇着头离开了。
多好的日头,怎么就有人不想看呢?
……
同安侯府
“你说什么!”
同安侯李舜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从杯中洒了出来,污了身上的锦袍,他却顾不上这些了。
“是瘟疫啊,侯爷。”兵马指挥司的都指挥谢瑛已经急了,城外已经死了二十多人了,这事情眼看着就要瞒不住了,到时若是被陛下发现了,那下场……
谢瑛想起衙门门口放的那两面鼓就浑身发冷,这事,绝对不能让陛下知道!
李舜在经过最初的惊慌之后已经冷静下来,同样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事给瞒死了。
否则一旦让圣上知道,只怕有灭族之虞!
“这事还有谁知道?”
“事关重大,下臣已封锁消息。”
谢瑛见李舜镇定如初,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是跟在李舜的身后,既然李舜这个主谋都不着急,他有什么可怕的。
“如此……”李舜低头思索着应对之策。
这事,既要瞒住陛下、防止瘟疫扩散到城内,还要将此事彻底压下去,其实最难的是如何堵住那些流民的嘴,否则一旦查起来,那些流民只要有一人说了实话,对他而言都是灭顶之灾!可人心难以算计,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阳奉阴违!
既然活人难以把控,
“那就让他们都去死吧。”
什么?!
谢瑛震惊地看向李舜,城外的流民可不是一两百个,那是万余青壮!虽说这两个月一直忍饥挨饿,又受瘟疫的影响,身体普遍虚弱,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
这么多人,想要全部封口,杀的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