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境与现实

舜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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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根油条两碗豆浆。”沈旬递出一张十块钱的钞票。

    “哟,小伙子吃这么多啊!”满脸皱纹的大爷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手指放进嘴里沾了点口水,数出一大把零钱找给沈旬,笑道,“我这些都老便宜实惠了,哪需要这么多钱!”

    沈旬将油条分给谢拾一半,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吃早饭。

    谢拾凑过去瞧了瞧沈旬手里的油条,不满道:“你的好像比我大,不行不行,换换换!”

    “油手拿开。”沈旬嫌弃地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低头迅速咬了一口,这才与谢拾交换了早餐。

    穿过门前小巷,外头是一间占地面积十分大的屋子,几个织毛衣的女人围在一起,聒噪不停,瓜子壳飞溅。

    谢拾揉了揉肚子道:“想吃雪糕。”

    沈旬揉了揉他的头道:“不行,先热后冷,会拉肚子。”

    谢拾猛然跳开,指着他的手道:“你洗手没有?!”

    沈旬淡定地摇摇头,手又在他头上擦了擦。

    谢拾:“……”

    两个人穿过一条香樟大道,来到学校。夏天的风带着一股清爽与粘稠混杂的触感,将他们的校服衬衣吹拂起边角。

    黄土铺成的操场,旁边长了一些杂草,破旧的教学楼。

    操场上一只篮球突然直直砸过来,谢拾利落地接住。

    “喂,来打篮球!”

    篮球场上有人跳起来招手。

    一旁的沈旬皱了皱眉,看着谢拾手里的篮球道:“饭后不能运动。”

    谢拾哦了一声,眼睛直勾勾盯着谢拾手里的半杯豆浆:“你不喝?”

    沈旬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一口气将豆浆吸干净,手一扬,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后,杯子准确地落入垃圾箱。

    ……

    谢拾和沈旬放学回家,隔壁家的小弟弟拉住谢拾,死也不肯让他走:“哥哥……我要吃冰淇淋。”

    “揍你哦!”沈旬捏起拳头,威胁道。

    小表弟看他半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妈妈——隔壁哥哥带回来一个怪叔叔!”

    沈旬:“……”

    谢拾乐不可支。

    隔壁屋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女人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沈旬瞪了谢拾一眼,跑了几步,在墙上一扒拉,长腿一跃,从院门上翻了过去。

    女人出来时就看见一道身影迅速从墙上翻过去,震惊地大叫起来:“孩子他爸!有贼呀喂——!”

    ……

    爆炸声。

    “当场死亡,没救了,直接送殡仪馆吧。”

    “右边这个呢?”

    “是明星?”

    “撞得头都没了,还当个鬼的明星!”

    ……

    谢拾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双眼失神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他挣扎着起身,摸了下脖子,冷汗湿透。

    谢拾站在厕所镜子前,用冷水冲了把脸,盯着镜子里自己二十岁年轻的脸看了一会儿,跳得飞快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很多回忆一旦开启,就像没了阀门的水流,汹涌扑来。

    他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点燃一根烟。这辈子的谢拾才二十岁,还没有吸过烟,但上辈子的谢拾有很大的烟瘾。红色光芒在他指尖跳跃,阳台之外,天高地阔,月朗星稀。

    谢拾额前短发被吹起,他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霓虹灯,突然感觉到他的生命回来了。

    ******

    谢拾录制《麒麟云》主题曲花了好几天,成果自然十分令人满意,甚至后期的补音和校准都不需要了。毛双和李高边对此十分满意,尤其是毛双,看谢拾的眼光像是在看自己亲手造出来的完美的陶瓷品,露骨程度令谢拾十分不适。

    这边《麒麟云》片花已经放出来了,网上呼声十分大,纷纷要求早点把主题曲和宣传片放出来。

    确定是谢拾主唱主题曲后,很多人对《麒麟云》有负面情绪,指责不该随意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这种指责声在谢拾的微博下可见一斑,不少人指着他骂。第二主战场便是毛双和李高边的微博,出于对大导演大作曲家的尊敬,没有骂得太过分,但也纷纷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一网友公然表示失望:如果李大导演的团队也潜规则,那我就再也不相信娱乐圈了!

    李高边的团队以制作良心剧闻名,倒不是说投资多么大、请的腕儿多么名贵,而是因为他一向以认真严谨著称,加上毛双给外界的印象一直是古板正直的老音乐家,这俩人虽在娱乐圈不是一呼百应的地位,但在正剧圈子里,却也实实在在是泰斗砥柱——德高望重。

    一向走高冷闭门造车路线的毛双对此居然作出了回应,他快要长草的微博转发了这位网友的评论,回复也十分高冷:是否潜规则,请洗耳恭听。

    微博沸腾了。

    毛双居然为一个新人说话了!这新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真的不是潜规则吗吗吗吗吗?!!新人不会是水表圈的吧!!毛双那么老还玩新人?!老牛吃嫩草啊卧槽!

    毛双见越抹越黑,索性不再理会。

    质疑声浪虽高,但无疑是另一种宣传,至少,《麒麟云》有关粉丝都已经知道了谢拾这个人。

    不到半日,李高边也发了微博:毛双出品,质量有保证,请大家放心,多多期待即将在十月播出的《麒麟云》。

    此话一出,网友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大家奔走相告,喜大普奔,《麒麟云》要在十月份播出了??!!!卧槽李大大收视率不要担心有我们担着!

    李高边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这个消息,实在是苦恼万分。

    毛双十分淡定:“说我潜规则,说的反正是我,你那么激动干嘛?”

    李高边脸黑了:“你还说,还不是为了你转移他们视线,把情报都泄露了!”他眼珠一转,手指戳着手机屏幕上一条评论,火气有点大:“这是什么意思?”

    毛双扫了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条评论被顶上了热门:我赌五毛钱李导和毛大绝逼是真爱!不然为什么毛大被怀疑潜规则,李导立刻炸毛?

    李高边眉头紧锁,说:“前面两句我都懂,但是炸毛是什么意思?”

    毛双:“……”

    ******

    这边谢拾录制完,暂时闲了下来。

    因此第二天清早沈旬刚打开门,就发现一张脸凑了过来:“嗨,早上好!”

    这张讨人厌的脸自带光环,笑容太过灿烂,闪瞎了沈旬的眼睛。

    沈旬难得地表情空白了一秒,反应过来他立马脸一沉:“你在这里干什么?昨晚说的还不够清楚?还要我说几遍?”

    他恶声恶气,谢拾只当耳边风。

    谢拾做好死缠烂打的攻势,提起手上的豆浆和油条,递到沈旬下巴下面,笑容殷殷:“今天吃这个?”

    “唔……”他鼻子凑到手上的豆浆闻了闻,故意夸张地感叹:“好香啊!我运气真好,今天在学校北市买豆浆,卖豆浆的是个美女诶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都能看见你后槽牙了!

    沈旬有股把眼皮底下这个傻逼的头摁进豆浆里好好清洗一番的冲动。

    谢拾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笑,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

    “你知不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啊哈哈哈哈,她说她的豆浆是最便宜的,只要两块钱!哈哈哈哈——”

    谢拾的笑声戛然而止。

    沈旬扯过他手中的袋子往地上一扫,冒着热气的豆浆泼了一地,豆香四溢,几根油条滚了滚,一地的油。

    谢拾收敛起发疯般的笑,脸上依旧笑容可掬:“你不喜欢豆浆油条,那酸奶面包?”

    “让开。”沈旬不耐烦地推开他。

    谢拾跟着沈旬走进电梯,看了眼他身上的运动衣,问:“去跑步啊?刚好我也要去,一起?”

    沈旬微微眯起眼睛,睨了谢拾一眼,这样不按理出牌的谢拾他从所未见。

    “你是不是很闲?”他凉凉道,口气不善。

    谢拾眼睛一亮,赶紧道:“闲啊,我就是个大闲人哈哈哈,你需要我做什么?我立马去办!”谢拾在原地搓手,跳起来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比了比胳膊上的肌肉,结果不小心撞了头,他低声嘶叫了一声。

    沈旬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神经病!

    “我需要你滚。”沈旬波澜不惊道。

    谢拾看见镜子里面自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你想看杂技?可惜电梯里空间太小施展不开!”他惋惜道,“不然我还真是可以给你露一手,这些年不见,我倒学会了点以前不会的东西。”

    沈旬突然觉得“这些年不见”几个字十分刺耳。

    他深吸一口气,冷眼盯着旁边装傻充愣的谢拾,心头悬起一团无名火,心情十分烦躁。

    “你不滚是吧,我走!”

    沈旬按下开门键,拔腿就走。

    过了会儿他发现他错了,与其和谢拾一起从十二楼高的楼梯上走下来,还不如在电梯里待着!至少电梯里谢拾不会前后蹦蹦跳跳惹人心烦!

    谢拾跟着沈旬从十二楼上下来,一路乐此不疲地讲着各种没营养的笑话,遇到门卫大叔还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走在前面的手沈旬脚步越来越快,就是甩不掉身后那坨跟屁虫。

    谢拾明显感觉到沈旬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

    沈旬在一棵树下猛然停下来,谢拾没刹住车,额头一个冲力撞到了他转过来的嘴角。

    “嘶!”

    谢拾捂住额头,使劲眨了眨眼,想用力挤出一两滴眼泪,可惜这是徒劳。

    看来演技不够。

    谢拾认真地想着,以后演哭戏大概得买瓶眼药水。

    沈旬强忍住被撞疼的下巴,脸色一冷再冷:“你到底想怎样!”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跟着你!”谢拾想也不想道。

    “不行!”

    “为什么不行?”谢拾理直气壮道:“我说过,我做什么你都不用理,你把我当陌生人,不认识我不理睬我都没关系,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和你无关,我要跟着你,你也拿我没办法,除非你叫警察把我撵出去!”

    谢拾瞄了一眼沈旬,裤兜没有鼓起来,他立马耍小聪明道:“打110吧,不过你好像没带手机?借你,要吗?怎么?不敢?还是不愿意?还是你也嫌我手机脏?”

    树叶间隙洒下来的阳光在谢拾脸上跳跃,似乎比当年高了一点,白了一点,耍赖起来却还是一样地叫自己毫无办法,沈旬有一刹那的恍惚。

    他马上就为自己这一秒的恍惚感到可耻。

    “滚!”

    谢拾望见沈旬冰冷似刀子的脸,气势弱了弱,他转移视线道:“接下来你要去哪儿?哪儿还有几棵树,要不过去站会儿?”

    他围着树走了一圈,自言自语道:“这里环境不错,树干又大又粗,适合长眠。”

    沈旬:“……”

    沈旬冷冷打量着像个神经病一样的谢拾,突然觉得很无力,他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已经做好了把对方当做一个陌生人的准备,不去恨,也不去想,可是谢拾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忽略自己的冷漠,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冷言冷语。

    沈旬有点恍惚,他们这样,像是多年的老友,吵架后终于和解。

    多年的老友是不错。

    可是……和解?

    怎么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那他真正长眠于地下的父母要由谁来悼念?这么多年的恨意岂不成了一场自作自受的笑话?

    沈旬突然觉得谢拾夸张的笑容无比刺眼,他嘴角扯起一个并非善意的弧度:“谢拾,你是不是贱?”

    谢拾背对着沈旬,身形微微一僵。他转过身,勉强堆起笑容:“吃早饭了吗,要不我再去买点什么?”

    “如果你还有自尊心的话,不要再来烦我。”沈旬冰冷的声音如同一条毒蛇,钻进谢拾的五脏六腑,他一时忘记了呼吸,也不知如何反应。

    他靠着树站着,一片黄色的叶子掉在他头上。

    等谢拾回过神来,沈旬已经不见踪影了。

    谢拾摘下头上的叶子,苦笑,要是抛弃掉自尊心这种东西,就能够弥补的话,那他心甘情愿地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