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欲擒故纵惊魂夜

水墨青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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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皇登基庄严而肃穆,鼓乐升平一派喜庆。

    水清漪站在巍峨的宫城外,只觉得整个皇宫都似笼罩在阴寒的氛围中。幼帝登基,朝廷局势尚不稳定。长孙华锦身为摄政王,断然是脱不开身。

    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面容惆怅,看来花千绝是一语成谶了。苦涩一笑,并非他预言成真,而是他与长孙华锦是好友,二人一起筹谋,又怎知不了解长孙华锦想要做的是什么呢?

    “你的身子不能再拖。”龙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水清漪的身后,目光晦涩的望着脉脉金光照耀的宫阙,大臣冠冕齐整的陆续入宫。

    水清漪浅浅的笑道:“登基仪式后,我随你一同回西越。”他为她做的已经够了,她不想要他为了她做出什么取舍。这一辈子,他过的并不顺遂,如今已经达成所愿,她又何必成为他的拖累?

    龙幽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流转着耀眼辉光,拍了拍水清漪的额头,清澈如泉的嗓音水润清凉:“我便吩咐他们备好行囊。”

    水清漪垂下眼眸,看着他拢在宽大袖摆中的修长手指,抿紧了唇瓣。当初跟随在她身后如孩童一般唤着她姐姐的少年郎,如今份外的成熟稳重,将她当成孩童抚慰着。

    “好。”

    金銮殿前,飞檐如宇,腾龙飞跃,口中吐出袅袅烟雾,氤氲馥郁的淡雅清香。朝臣神色肃穆,分列两排站在两边。

    傅沁芳一袭绯色宫装,抱着穿着明黄小龙袍的幼帝踏上红毯,优雅高洁的站在龙椅前,长孙华锦一袭朝服,仪态端庄的与傅沁芳并肩而立。

    手中执着圣旨,一一宣读封赏。

    水清漪静静的听着,目光专注的盯着皂色宫装的太后……太皇太后,目光冰冷倨傲,嘴角凝着一抹讥笑,仿佛长孙华锦与傅沁芳等人的行为,不过是小丑罢了。

    水清漪低头,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充满了敌意,嫉恨。回头望去,那人目光急急的收回。

    不用辨认,循着这方向,水清漪了然于心。

    长公主!

    这金銮大殿之上,能站在高位之上,寥寥无几。除了她,又有谁会对她流露出如此分明的怨恨?

    明明长公主暗害了她的生母,却还对她心生咒怨,颇觉可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大臣跪地高呼。

    水清漪跟随着众人跪下。

    大殿中,零星几位大臣鹤立鸡群般的挺着背脊站着,并没有叩拜新皇。与跪地俯首称臣的大臣们,泾渭分明。

    满殿寂静。

    傅沁芳无措的看向长孙华锦,抱着幼帝的手紧了几分。她早已预料到会有一场恶斗,毕竟谁也无法忍受栽培成熟的果子收获的时候,却凭空出现了一个程咬金,夺去了他们的成果。

    “先帝在位期间,对贤王颇为赏识,几次要立为太子。奈何那时贤王双腿有疾,如今好了,先帝病重。早已立了遗诏在哀家的手中,怎得长孙爱卿手中也有一道遗诏?册立一个奶娃娃为帝?哀家好奇,先帝怎得会糊涂得册封一个外臣为摄政王?毕竟,幼帝之上还有两位皇兄。”太后苍老的嗓音响起,一派的优雅,却隐约听出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众人心中明白太后话中之意,幼帝之上有两位皇兄,任是谁都比长孙华锦有资格。

    可皇上是浑人,做出这样的事儿,并无不妥之处。

    太后起身,端庄肃穆的走到长孙华锦的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中的圣旨,冷笑道:“当日先帝驾崩,乾清宫中只有长孙爱卿在先帝身侧,这凭空多出的遗诏,哀家心中觉得甚为古怪。先帝病重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如何有力气写遗诏封赏?”

    长孙华锦冷笑:“太后之意,你手中有真正的遗诏。”

    太后手一挥,宽大的袖摆垂地,苍老布满皱纹的手裸露出来。李亦尘将遗诏递给太后,太后打开遗诏,内容与长孙华锦手中的遗诏截然不同。

    “太后与我手中同有遗诏,真假莫辨。不若请江阁老上来辨认,哪份遗诏是出自先帝之手。”长孙华锦倒是坦然,不与太后正面交锋。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

    太后心中冷笑,“江阁老是太傅女婿,自然是向着太傅,恐怕有失公允。”

    “太后觉得有失公允,谁评判才是公正?”长孙华锦慵懒含笑,不疾不徐,似胜券在握,从容不迫。

    太后指着秦阁老,四大阁老之一,为人公正,从来没有选择支持哪位皇子为帝,而是忠于先帝选出的继承人。

    长孙华锦将遗诏递给小李子公公,小李子公公恭敬的双手呈给秦阁老。

    秦阁老检阅了一番,字迹是出自先帝,极为的公整并不是仓促间写成,墨迹干涸倒显得有一段时日。并不如太后所说,是先帝驾崩之日拟写。

    太后心平气和,不骄不躁,将自个手中的遗诏递给秦阁老。

    秦阁老面色骤然一变,抬头看了一眼太后,而后仔细辨认了一番玉玺印章——受命于天,即受永昌。

    而中间那个于,最后那一横过长,成了王。若不细看,并不能发觉其中细微之处。

    可他们是替皇上身边当值,接触玉玺印章最多,自然敏锐的一眼便能瞧出不同之处。

    放下太后的‘遗诏’,跪在地上,叩拜幼帝:“臣等奉先帝之命,誓死效忠吾皇!”

    中立臣子见秦阁老跪拜幼帝,纷纷叩拜:“臣等誓死效忠吾皇!”

    气势如虹,不绝于耳。

    如雷贯顶,太后脸色惨白,拿着伪造的遗诏,看着玉玺印章处,却没有发现异常。慌乱的递给一旁的李亦尘,李亦尘瞳孔幽邃,仔细的辨认一番,随后拿着长孙华锦的遗诏,两相对比下,很快的发现了问题。目光阴鸷,脸上布满了阴霾。

    玉玺是假的!

    他竟是没有发现玉玺是作伪!

    李亦尘目光猩红,手指紧紧的捏着遗诏,明白今日这一局败了。脸上的笑容略显狰狞,冷声道:“父皇行事颇为不着调,恐怕是醉酒之下,错拿了玉玺。”

    众人心中明镜一般,李亦尘这样说,却也没有戳破了他。

    大皇子被封为王,心中自然是不甘,他不过是成了长孙华锦利用的棋子,他进京能够分散太后一党大部分的目光,毕竟谁也没有料想到先帝会重新选人生子!

    原想等着太后与李亦尘闹大,他好浑水摸鱼,可奈何太后终究是百密一疏,吃了败仗。

    太后气得剧烈喘息着,死死的瞪着长孙华锦,眼里跳跃着熊熊火焰。

    恨入骨髓!

    可却始终还保留着一分理智,并没有胡搅蛮缠,形式于他们不利!

    “母后!”长公主凄然的唤了一声,若是幼帝登基了,此事便成了定局!

    太后阴沉的剜了她一眼,隐忍的参与完登基大典。

    回到寝宫,面色扭曲,目光狰狞的大肆打砸了一番,宣泄心头的怒火。

    李亦尘避开地上的碎片,脸色阴晴不定。在阔榻上坐下,淡淡的说道:“太后已经控制了一个傀儡,不妨再多一个。”

    “什么意思?”太后随手将手中的瓷瓶砸在李亦尘的脚下,心中的怒火依旧难以平息,胸口堵得慌。看着案几上的玉玺,狞笑一声,挥落在地。

    “倒时便知。”李亦尘笑得极为快意,掌心中紧捏着的香榧坠子,似要镶嵌进他的手心。

    事到如今,太后也只能将信李亦尘,搏一搏。从脚踏板下,拿出一枚兵符递给他:“这是太祖皇留给我保身的十万兵马,虽然大多在边关,总好过没有。”这是她替太祖皇守住了皇城,太祖皇记了她的功劳。李孝天是一个妃嫔所生,她膝下并无嫡子。为了巩固她的地位,便给了她一块兵符。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李亦尘觉得上天在助他!

    有这十万兵马,只要将长孙华锦斩杀,他何愁攻克不下皇城?

    ……

    新皇登基,政务繁忙,杂事成堆。长孙华锦几日都住在宫中,脱不开身。

    而龙幽却有要事在身,离开了帝京,几日不见人影。

    水清漪的行程,又被耽搁了下来。

    今日,接到了太皇太后的懿旨,传她进宫一叙。

    水清漪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太后吃了败仗,这口恶气如何吞咽得下去?定是另有筹谋,她进宫入了她设下的陷阱,恐怕又会成了长孙华锦的累赘。

    以身子不适为由,推拒进宫。

    传旨的公公笑眯眯的说道:“摄政王王妃,太后邀请了镇西侯世子妃与您一同进宫赏花解闷。您若不去,镇西侯世子妃怕是会无趣了。”

    听他提起萧珮,水清漪又是一叹。那日萧珮是为了配合傅沁芳,在她这里得到傅沁芳生产的消息,便假装了身子不适。可她装的太过逼真,想借此机会假装孩子保不住,而后与郑一鸣和离了。

    可郑一鸣之后的态度,令她心中动摇。更多的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不想一生下来孩子便没有父亲。

    郑一鸣大抵是摸准了萧珮的软肋,成日里没皮没脸的缠着萧珮,任她打骂都是不还手。甚至说他皮厚萧珮手会打疼,拿着木耙子塞进萧珮的手中,自个的另一边脸儿凑上去给萧珮打。

    萧珮却没有客气,恁得下了狠手,郑一鸣脸都打肿了。镇西侯夫人心疼得眼泪直落,呵责萧珮没个规矩,下手不知轻重。

    萧珮只冷笑几声,郑一鸣便腆着脸姑奶奶的喊,恨不能将自个丢在萧珮脚底下任由萧珮如何踩他,消消火气。

    镇西侯夫人瞧着儿子这般不硬气,没得男儿气概,心窝子绞痛,直呼作孽!此后再也不敢多说萧珮半句,免得到头来受罪的是自个的儿子。

    水清漪摸不准萧珮的心思,想着许久未见,她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去了西越,思索了片刻,便进了宫。内侍公公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萧珮,不过是拿捏了她的软肋,用萧珮威胁她罢了。

    快要入冬,御花园里并的山茶花与长寿花开得如火如荼。太后鬓角戴着一朵长寿花,映衬得她蜡黄的面色稍显红润,与萧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萧珮心不在焉,她不知太后今日唤她来,有何目地。

    她并不怕太后会对付她,所以无惧的进宫。太后慈眉善目,一改往日的阴沉,释放出善意。萧珮摸不准太后卖什么关子,静观其变。

    可瞧见水清漪徐徐走来,心一沉,霎时明白她给太后利用了!太后真正的目地是水清漪,心中懊恼,她怎得就这么没有脑子呢?

    水清漪福身见礼,太后让她起身,上下打量着水清漪。紧了紧手指,不知她怎得就这么命大,中了胭脂红依旧还活着。不过,她又庆幸水清漪活着,这样让她多了一个筹码。

    “摄政王妃气色不错,摄政王也能一心一意的处理朝政。”太后不合时宜的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声音极为的平静,并没有波澜起伏,仿佛只是关心着水清漪的身体,关心着朝政。

    水清漪羞涩的一笑:“他为了国家社稷,无法分心照拂我。我已经给他添了许多乱,不能够为他分忧,只得将自个照顾好,未免他分心出了纰漏。”

    “这样的想法倒是好的。”太后笑得极为诡异。

    “太后忧思过重,这样下去恐怕身子会累垮,贤王会心焦的。”水清漪端着石桌上的茶水,浅浅的抿了一口。御花园里天气凉爽,许是水清漪身子弱,吹了一点风,喉中发痒,掏出帕子掩嘴咳嗽了几声。

    二人唇枪舌战,太后并没有讨得好,被水清漪不冷不淡的回击。

    太后睨了眼萧珮,含笑着道:“珮儿倒是个有福气的,嫁进侯府才多久,便有了身孕。清儿这都半年了,怎得还是没有动静?”

    “大抵我的福气都用在遇上夫君了,上天垂怜我们二人相识不易,便让我与夫君多过一些时日二人的生活。珮儿与世子青梅竹马,自小一块儿长大,若是早早的没有身孕才该着急了呢。”水清漪将她的不孕,轻描淡写的说到是夫妻间的乐趣。

    “你这孩子!”太后嗔骂了水清漪一声,感概道:“这世间要说感情坎坷的当属西越国的摄政王与摄政王妃,幸而他们二人并没有你们这些心思,早早的产下了孩子。这不,摄政王妃说去就去了,正是因着有了这孩子,摄政王才有了念想,并没有随着摄政王妃而去。”状是无意的说道:“摄政王妃与你倒是有亲厚的关系,她是你的姨母。”

    水清漪听出太后话中的意思,她故意试探,看她是否知晓了自个的身世。另外就是以摄政王妃喻她,说不准哪个时候她就去了,长孙华锦受不住,也随着她去了。

    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不显半分,折着手中的娟帕道:“这样说来我这姨母当真是命运坎坷呢,若是有太后娘娘半分的好命,也不会红颜薄命,没能享福早早的去了!”

    太后一怔,水清漪语气太过平静,唯一的情绪便是淡淡的惋惜。心里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是知不知晓自个的身世?

    若是知晓,恐怕龙珏早已是将她带回了西越。如今水清漪留在这里,莫不是没有相认?

    想到这里,太后心中有了数,起身道:“花房里有一株七彩的茶花,是花匠栽培出来。镇西侯世子妃身怀有孕,那里香味浓郁,上回你的身子不舒坦,还是在这里等着我们。”

    萧珮不放心,想要跟上去。看到水清漪打的手势,点了点头。顺势说道:“我身子久坐腰酸了,太后有清儿陪着,臣妇便告辞回府。”

    太后本就是为了水清漪,萧珮不在,对她来说更好,便也没有强留。

    太后身边没有带多少人,只有一个贴身的宫婢,与女官上官琪。带着水清漪穿过小径,走到偏僻荒凉的道上。

    “哎哟——”水清漪脚一崴,痛呼了一声。

    太后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了?这里路途湿滑,的确容易滑倒扭伤脚。”

    水清漪脸色微微泛白,摇了摇头:“我平生还未曾见过七彩茶花,这脚伤……”水清漪动了动脚踝,眉头紧皱,太后便吩咐上官琪去给水清漪拿伤药,无奈的说道:“你呀,走吧。”

    水清漪一瘸一拐的走着,身旁绣橘搀扶着,蓦地,绣橘脚下一软,水清漪踉跄了一下。还不曾靠近花房,便传来一阵浓郁的香气,水清漪眸光微闪,侧身说道:“小心跌倒。”

    绣橘点点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水清漪还不曾走两步,绣橘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水清漪一怔,想要唤绣橘,眼前一晃,昏倒在绣橘的身旁。

    太后阴冷的一笑,一挥手,暗中的两个黑衣人出现,将水清漪主仆二人带走。

    ……

    永宁宫

    长公主得知太后将水清漪囚禁在宫中,想到她那张与乔若芙一模一样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直接去了太后的宫殿,太后并没有在宫中,长公主寻思着恐怕是与李亦尘在密谈罢!

    问了上官琪,水清漪被关在何处,直接去了小偏殿。

    水清漪坐在铜镜前,手中拿着桃木梳,梳理着垂直脚踝的青丝。丝毫没有被囚禁的惊慌恐惧,倒有几分在自个府中的闲适。

    长公主瞧着她淡定从容的模样,仿佛被戳痛了心中的伤,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乔若芙不就是这般模样?抢走了她的男人,依旧一脸无辜的面对她,不屑西越皇对她的爱,在她的面前践踏。

    那些她不要,弃如敝履的爱,都是她毕生所求。

    原本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若是乔若芙没有勾引西越皇,他又为何会移情别恋,倾慕于她?甚至对自己视而不见,冷淡相对。想起以往的浓情蜜意,她发疯一样的嫉妒。所以,她对乔若芙痛下杀手。

    可乔若芙并没有如她所愿,吓得魂飞魄散,贪生怕死像狗一样跪在她的脚边求她给解药。而是如水清漪一般,优雅娴静的梳妆,看透世事的淡然。她精心的谋划,旁人却丝毫没有放进眼底。即使濒临死亡,依旧镇定自若。倒显得她像个跳梁小丑,所有的作为,在乔若芙的眼中都是一场笑话而已。

    即使乔若芙死了,依旧恨意难平!心中对乔若芙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水清漪的身上。伸出手,死死的掐上水清漪纤细的脖颈。目光狰狞:“乔若芙,你不是很担心你的女儿么?你不怕死!我便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掐死这个贱种!”

    “啊——”长公主掐着水清漪的脖子,手上似被万根钢针穿刺,痛苦的握着手,手掌已经一片漆黑。

    水清漪将沾粘在脖子上的一层假皮撕掉,看着面目狰狞的长公主,蹲在她的身边笑道:“是你给我娘下毒,你母后将我抢走,害我娘身死。”嘴角凝着一抹冷笑,指着她黑如浓墨的手,残佞的笑道:“你跪下来求我,我就会给你解药。如果你也如我娘一样不怕死,那么你就安静的等着,大概还有一炷香你就可以去陪着我娘了。”

    对长公主的到来,并没有意外。她在这里等着,就是等长公主落网。她的长宁宫,李亦尘布下了天罗地网,想要动手是要费一些功夫。而在幼帝登基的时候,她感受到长公主不可遏止的恨意,便知她会沉不住气,得知她被囚禁的消息,定然会出手。

    长公主瞳孔一缩,看着手掌上的黑气蔓延了整条手臂,听到水清漪的话,恶毒的话语令人毛骨悚然:“贱人,何不你求我?我这半辈子已经活够了,倒是你,难道不担心身上的毒么?你跪下来求我,咒骂乔若芙死后不得超生,永堕阿鼻地狱,我便给你解了毒!”

    水清漪轻轻嗤笑道:“我已经解了毒。”

    长公主瞳孔一紧,似受了莫大的刺激,疯了一般的冲上来,撞击水清漪。“小贱人,你去死!”

    水清漪早有了防备,侧身躲开。

    长公主势头太猛,一下子收不住,撞击在柱子上,磕倒在地,额头上撕裂的口子,鲜血直流。

    水清漪面色一变,长公主撞倒了柱子上的烛火,点燃了飘舞的纱幔。不过一瞬,火蛇吞噬了重重帷帐,屋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焰。火焰的飞灰和滚滚热气扑面而来,长公主薰得双眼通红,流出了泪水。保养得极好的嫩白面颊熏染了黑灰,瞳孔里盛满了恐惧,连滚带爬的向门口奔去,可门扉却是上了锁,如何也打不开。红红的火光,将她逼到了绝境,狼狈而凄厉。

    “救命!快来人!来人啊!”长公主拼命的拍打着门扉,头顶上的梁柱掉了下来,长公主吓得肝胆俱裂,转身想跑,却被重重的压在了腰际。

    水清漪见火光大起,踩在圆凳上,从窗口跳了出去。

    长公主眼睁睁的看着水清漪逃脱,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如何也动弹不得半分,绝望的伸出手递向水清漪的方向,凄绝的大喊道:“救我——”

    站在窗外等候的长孙华锦,将水清漪抱了满怀。

    二人亲密的并肩而立,水清漪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对长公主说了一句唇语。

    长公主意外的,看懂了!

    死死的瞪着水清漪,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眼底盛满了浓浓的怨恨,不甘心的瞪大了双眸,一遍一遍如厉鬼凄厉的叫喊咒骂水清漪。

    熊熊的火光冲天,渲染了如幕布的夜空,似艳丽的朝霞,一片红光。水清漪与长孙华锦站在窗外,淡然从容的看着长公主狼狈不堪的挣扎求生。心中极为酣畅快意,若是没有这个毒妇,她娘又怎得会这么早撒手人寰。她的父亲又怎得会痛失挚爱,一夜白头?

    长公主看着携手的二人,眼前幻化出西越皇与乔若芙并肩而立的场景,心里泛起了强烈的酸楚和嫉妒。水清漪她说,她娘嫁给西越皇,一切都是西越皇布的局。

    凄绝悲恨的大笑,怎么可能?西越皇是爱她的,说过要娶她,是她没有认出他,便宜了乔若芙。可恨的是乔若芙嫁给龙珏,仍旧水性杨花的勾引西越皇,她如何不恨?

    如今,她的女儿也来诓骗她!

    “没有想到我长安栽在你这个小贱人的手中!你也莫要得意,我在地下等着你!看你落得何等凄惨的下场!”长公主嗓音嘶哑的喊道,满心怨毒不甘。

    “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被人欺蒙了一辈子,可笑到最后还看不清。因你爱而不得,把你满心的不敢与怨愤,全都宣泄在我娘的身上,处处谋害她。而今,你不过是死有余辜,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罢了。”水清漪清澈的眸子里映照着火光,却并没有任何的仇怨,只是平静的道出过往的恩怨。

    “当真是可笑,我为何要付出代价?我又有何罪?有罪的是乔若芙,是那个贱人!我的所有作为,不过是重新让他回到我的身边,又有何错?”长公主眸子里几乎淬出毒来,愤恨的说道:“这一切因果都是因她而起,她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水清漪看着执迷不悟的长公主,轻轻一叹:“他若当真爱你,又如何会对你隐瞒了身份?他为了我娘,能够治你失贞,将你遣返回东齐。若如你所说,当初我娘和亲过去,他看着换了人,定会雷霆之怒,将我娘处死!可惜他没有,你还不明白么?”

    长公主捂住了双耳,她不想听,这个贱人是骗她的!

    烈火吞噬了她的身影,滚烫的灼热伴随着痛苦席卷着她全身,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滚滚浓烟呛得她心肺炸裂一般的难受。

    咔嚓——

    压在她腰际的横梁断裂,长公主胸腔里汹涌的恨意使她骤然爆发出力量,费力的站起身,扑到窗前,爬上窗子,狞笑着朝水清漪扑过去。

    长孙华锦看着她手中寒光闪现,将掉落在地上的石块踢向长公主。

    石块凌厉带着破空之势,打在了长公主拿着匕首的右腕,吃痛的呻吟一声,匕首落在地上。长孙华锦将水清漪带离,长公主直直的坠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水清漪看着长公主烧得体无完肤,却仍旧凭着毅力逃出来要拉着她一起死,这到底是有多大的怨恨,才让她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与痛觉?

    水清漪看着某一处的宫阙阁楼上,一袭皂色宫装的老妇人,眼睁睁的看着这里的一切发生过程。唇瓣微扬,朝着那边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张唇说了一句:多谢。

    她手腕上的镯子,在碰触到吃食有毒的时候,就会发热。所以她喝了茶水的时候,便知有毒,而后咳嗽的时候将茶水吐了出来。随后跟着太后去花房,馥郁的香味让她警惕起来,绣橘身子发软,她心中有了数,知道那香味怕是*香,屏住了呼吸,并没有中太后的诡计。

    远远的看着那抹皂色身影疯狂的扭曲着,水清漪笑容越发的深了。长孙华锦揉了揉她的脑袋,满眼的宠溺。原先得知她进宫心里担忧她会着了太后的道,却没有想到她将计就计,装昏让太后的人将她带走之后,牧兰与牧风将太后给打晕了,然后将太后的人擒获住。依旧将被抓的戏唱下去,将长公主引出洞。

    “处理了。”长孙华锦牵着水清漪的手离开,身后的常德将长公主从窗子里扔到了烈火中,闪身离开。

    片刻后,便传来侍卫的高喊声:“走水了!快来人,救火!”

    水清漪嘴角弯了弯,太后宫殿这么大的动静,现在才发现,不用想也知道是身旁的这个男人压住了消息。看着布满繁星的夜空,只觉今日天气真好,不知李亦尘得知长公主被烧死了,会做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