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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周,寡妇再嫁,鳏夫再娶,都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更有大伯娶了弟媳妇,嫂子嫁了小叔子,如此这般会被南朝人嗤笑的事情。
饶是如此,也少有三个鳏夫争抢一个寡妇的奇闻。
为此,长安城已经炸锅了。
萧景不才,正是三个鳏夫之一。
这事儿要想说清楚,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时整个大周都知道南朝的长公主要来长安和亲。
大周的小皇帝元亨虽说还没有立后,但南朝的长公主今年已二十有六,比皇帝大了整整十岁不说,又是再嫁之身,入主后宫委实是不合适的。
要非问不合适的程度……不过是大周朝的八柱国,个个都盯着皇后的宝座,争来争去那么久也没争出个输赢,没理由便宜了外人不是。
哪怕南朝的公主入宫做妃子都是不行的,万一成了妖妃呢。
八柱国齐心齐力,成功抵制了南朝公主进后宫。
小皇帝也就乐了个顺水推舟,毕竟他娘也就比他大了十五岁,娶个大十岁的女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朝中大臣只得议了又议,主要是南朝公主的身份和年纪都在那儿摆着呢。
年纪小又有身份的子弟,谁愿意娶个寡妇做正妻。
年纪合适的,身份又太低。
虽说南朝战败了,可又没有灭国,大周的东边还有大齐。这一次大周打了胜仗,那是因为大齐撕毁了和南朝的盟约,大周侥幸胜利。
万一下一次大齐和南朝又勾搭到了一起……
为了以防万一,南朝的公主还是得善待,也不能太敷衍了不是。
大臣们争论了许久,终于定下了选取位高且妥当的元氏宗亲来礼聘南朝公主为正妻。
位高就不用解释了,元家满共也就只剩三个王爷,还有一个才两岁。所谓的妥当,说的当然是不能让有妻子的休妻啊。
平王当时就想,这是天降降大任于斯人也。
平王不才,他的正妃刚挂了一月半而已。
至于年纪,男人大女人十岁,根本不是问题。
不止平王,就连旁的人也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就差一纸圣旨了。
作为大周八柱国之一的萧家,作为萧家中流砥柱的萧景,压根儿没有一点儿危机意识,不就是给南朝的公主找个鳏夫嘛,和他能扯上什么关系!
他是怎么知道那小兔崽子,哦不,小皇帝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的,那得从小皇帝不怀好意的眼神说起。
小皇帝元亨别看只有十六岁,该长的心眼一颗也不少,尤其是坑起他这个娘家老舅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那日,小皇帝召他进殿,一脸喜气地同他道:“阿舅,阿舅,侍卫帮朕捉了只鹰,朕带你去瞧瞧。”
萧景当时想,瞧就瞧吧,不就是只鹰嘛!不曾想,居然是一只疯鹰,折了一边翅膀,还是凶悍的很,一见人就即刻飞扑啄人眼睛。
元亨那小兔崽子就只管躲在柱子后面,一个劲地嚷嚷:“阿舅,你若替朕驯服了鹰,朕重重有赏。”
驯!驯你妹啊!敢情要被抓花的不是他的脸。
萧景一生气,一刀砍折了鹰的另一边翅膀,当时那小兔崽子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第二天一上朝,小皇帝就坐在宝座上落泪。
萧景的爹大冢宰萧弥坚就问了,“皇上,你因何而落泪?”
小皇帝抹了把泪,又叹了口气,一个字都不肯言语。
一下了朝,萧弥坚就叫上萧景一齐去了定鼎宫。有前一日砍了鹰的事情,萧景其实不想去的,可论凶残,他玩不过他爹,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当陪衬去了。
到的时候,小皇帝的脸上还是一片愁云。
萧弥坚道:“皇上,这儿也没有外人,你倒是跟外祖父说说你因何而伤心?”
一旁的萧景就老老实实地立在那儿当背景,连小皇帝看过来的古怪眼神也浑不在意。还心想着,小兔崽子,你要不是皇帝,昨儿我砍完了鹰,还得给你松松皮。
萧景自是不会害怕他那个外甥皇帝的,更不怕小兔崽子在他爹的面前告状。
嘿,养鹰!那属于玩物丧志,他爹一旦知晓,一定会给小兔崽子松皮外加松筋骨的。
想来小皇帝也知道萧弥坚的厉害,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情,瞅了萧景一眼,又流起了眼泪,道:“朕一想起阿舅年纪轻轻,房里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人可以照顾表弟般若,朕就忍不住伤心。”
萧景一听,下意识觉得他没安好心,当下就道:“皇上的意思是说臣的二嫂照顾臣的儿子不够尽心?”
三年前,萧景的母亲过世,萧家内院的主事人就成了萧景二哥萧霄的妻子何氏。
小皇帝可不是指责他二舅母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阿舅该续弦了,且他已经替他阿舅想好了人选。至于能不能续上,还得看个人本事。
小皇帝面不改色道:“二舅母要照看一大家子的衣食,委实辛苦,若是有人能替她分忧……”他瞧了一眼萧弥坚,见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略微忐忑了片刻,还是照着昨夜想好的道:“那南朝的公主倒是和阿舅年岁相当,听说在南朝也是有些名望的。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是大周而不是南朝,公主的娘家不在大周,缺了些依托。”
萧景正想开口的时候,只见萧弥坚点了点头,一看就是确实认真思考了小皇帝的话语。
萧景顿时心塞不已,马上就三十的男人,可以统帅大军,却还是管不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那边的小皇帝也看见了他外祖父的神情,赶忙趁热打铁道:“南朝的长公主也是金枝玉叶,顺遂了二十几年,突然背井离乡,朕唯恐她生了心病。思前想后,为了大周和南朝的约定,也为了能使她安心,她带来的那百万黄金,就不充入国库,只作她的嫁妆,嫁去谁家就带到谁家去。”
萧弥坚的眼睛顿时一亮。
萧景:擦,不好了,要出大事了。
***
可不是出大事了,以上的话语小皇帝略微改动了一下,又说给了白程锦听。
白家也是大周的八柱国之一,白程锦乃是当朝的大司马。整个大周,敢明打明和萧家叫板的除了宗亲,也就只有白家了。
好死不死的,白程锦的二子白唤,也是个鳏夫。
不知怎地,长安城忽然就有了各种传言。
今天说,南朝的公主要嫁到萧家,做大冢宰的儿媳。
明天就说,不对不对,南朝的公主是要嫁到白家,做大司马的儿媳。
平王不干了,本王差点儿请旨将封号改成“瑞”,只为了能打动南朝的公主。至于为什么又没有请旨,这不是觉得不太吉利。
总之一句,不管怎地,绝不能让旁人捡了漏才行。
平王寻了个炮灰,在朝上提议,说好的要让南朝的公主嫁给元氏的宗亲,眼看南朝的公主即将动身来此,皇上是不是应当赶紧下旨,让新郎人选亲自去迎接公主啊。
小皇帝就道:“是啊,是啊。”
然后瞧了瞧叔父平王,又看了一眼阿舅萧景,还不忘向白唤抛个飞眼。最后一缩脖子,不吭声了。意思很明显,这旨不是朕不下,是你们得先分出个输赢。
满朝的文武大臣将眼神扫向了萧景,没人说话,可那眼神里的含义,大多是这样的——“武烈将军同人抢女人喽!”
萧景真想大吼一声:老子没抢。
可是,谁信呢。
萧景顿时有一种想要掐死小皇帝的心。
萧弥坚那里是怎么想都不明白他亲自教导出的外孙玩的是什么把戏,难道是想坐等渔翁之利?
可要知道他初登皇位不久,萧白之争,萧家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弥坚自动忽略掉了平王,认为他不过是这场“萧白之争”的陪衬,只因他不过是个位高却权不重的王爷而已。
看不下去的萧景主动替他爹解了惑,“还不是因着那日我砍了他的鹰,他想看我出丑才高兴。”潜台词是,爹你想的太多了,你那外孙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成器。
五十好几的萧弥坚玩了半辈子的权谋,头一次被震撼了,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将儿子和外孙掂到面前,噼里啪啦先揍一顿再说其他的。
萧弥坚愣了好久,缓过神来的时候重重叹气,而后指着萧景的鼻子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现在已经是皇上了,你还当他是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乱跑的孩童吗?”
萧景不吭声,他要是一开口,他爹保准更气,这是定律啊。
骂人这事儿,还真就跟唱戏差不多,台下有人吆喝,台上就唱的更卖力。对着萧景这个闷罐子,萧弥坚唱了会独角戏,越唱越没劲,只得一撩衣摆,跨步走出了书房。
他还得进趟宫,教训,哦不,是提点,提点一下他外孙去。
他外孙和他儿子置气,旁边必定还有三几个点火的,点火的是谁?安的什么心?
他得让他外孙自己看清楚才行,还得让他外孙下道圣旨,让他儿子和白唤、平王一起,前往萧城迎接南朝公主入长安。至于谁是公主的郎君,不如就让公主自己决定。还有公主带来的百万黄金,取十分之二做公主的嫁妆,其余自是要充入大周国库的。
如此一来,白家也好,平王也罢,谁能说出个“不”字呢!
于是,也就有了萧景在萧城的驿馆里深思他续弦的事情。与此同时,住在萧景左右的平王和白唤,所思所虑的也是和南朝公主有关的事宜。
只不过,萧景想的最多的是他不想娶妻。而平王和白唤则是“心有灵犀”的一心想着如何能得到公主的垂青。
可谁又能想到,几日之后,得知自己要挑选夫婿的秦愫唱出的竟是令所有人意外的戏。
当然,这世上没有谁是先知,所以此时的萧景仍旧在想着怎么才能让南朝的公主瞧不上他,他实在是不想娶妻,这个其实也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