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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轰隆隆地响着雷声,秦艾词本就浅眠,才刚入睡,便被雷神惊醒,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时候她们姐弟都怕雷声,每当夜里响雷,姐弟俩都会赤着脚跑去母后寝殿,蜷缩在母后床榻上,仍由父皇如何哄骗,都死赖着不肯走。之后长大有了自己的宫殿,渐渐,也没有那么害怕响雷,如今,却很怀念当时姐弟一同依偎在母后怀中的情景。
天空响着干雷,迟迟不见落雨,雨前的闷热更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几番转辗反侧,终是起身准备开窗透气。
才推开窗,天际毫无预兆地落下倾盆大雨,雨点猝不及防地飘到她因为闷热而潮红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起初很是舒服。
夏夜的雨来得迅猛,如席卷大地一般,噼里啪啦的,不断有雨丝从窗口飘进,打湿了她本就单薄的衣裳。夜风开始呼啸,带着雨水冲刷过的清爽,秦艾词闭着眼猛力地嗅了嗅清新的空气,闷热许久后的大雨,总是让人迷恋。
渐渐,狂风往湿凉的衣领里灌进,生出几许凉意,秦艾词瑟缩了下身子,睁眼,看着被大风吹得吱呀作响的窗户,好不容易养得大好的身体,不敢再经一次折腾。
秦艾词弯腰努力去够窗沿,奈何窗户被风吹得大开,手臂有些不够长,掂了脚,身体紧紧贴着窗台,使劲儿伸长了手,指尖终勉强挨着了窗沿,却使不上力拉过来。
突地一道闪电划过,一瞬的光亮划破暗黑的天际,秦艾词被它惊吓到,整个人差点从二楼窗口栽下去,好在双手及时扶住窗台,才稍稍稳住身体。
也是借由那一瞬的光亮,让秦艾词瞥见楼下站着的身影,孤独的立在雨中,两人对视,在闪电的照耀下,她看见了他煞白的一张脸,待她还想看清,四周恢复一片暗黑,她睁大眼努力在黑夜中寻找楼下的身影,却再看不见,刚刚那一瞬,仿若是她的幻觉。
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暗暗责备自己,自从那日从西厢房回来,他再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不过两日,便让她生出幻觉了!
雨愈来愈大,探出去的半个身子都被打湿,散落的头发湿哒哒地贴紧在脸颊两侧,她再次踮起脚,几乎仅脚尖点地,上半身全力矮下去,拉长了手臂去扯窗沿,几次失败,又再接再厉。
许是太过专注与窗户斗争,秦艾词竟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疾步声,突地,一只修长的手臂揽过她,将她整个人轻松抱起,护在了怀中,另一只手臂随意伸展出,便可扶上刚刚自己使力都够不着的窗户。很快,窗户被人合上,整个过程秦艾词都一言不发,因为身后的气息她那样熟悉,是杜朝阳。
杜朝阳没有停顿,直接揽着她走到床塌边,将她放下,冷声道:“你不要命了!”
冰冷的语气里竟听出一丝担忧,秦艾词以为是幻听,抬眼对上杜朝阳,他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恢复清冷,说道:“要关窗可以喊丫头进来。”
秦艾词仍旧看着杜朝阳,他一身湿漉漉的,从头到脚,显然在被大雨浇淋过。刚才竟不是幻觉,站在她楼下的,果真是杜朝阳,可是大雨天,他站在雨中张望什么?
被秦艾词盯得有些不自在,杜朝阳低下了视线,避开与她的对视,谁曾想她脖子下的风景更是令人移不开视线。夏夜里,本就穿着很轻薄的里衣,被雨水打湿后,湿黏黏地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胸前完美的曲线,还时不时有雨水从她下颚低落,点在胸前,更是魅惑。
喉咙一紧,杜朝阳咽了咽口水,脸上漾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神情专注。这般异样,让秦艾词有些疑惑,后知后觉地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待看见胸前的景致,脸上一红,整个人迅速缩进锦被中,蒙着头,一言不发。
“淋了雨,就这么睡下,容易染上风寒,你身体最受不得凉,竟还这般不会照顾自己。”说完,杜朝阳转过身,道:“我叫丫头给你烧些热水来,泡个热水澡再睡。”
秦艾词在被窝中屏息听着屋内的动静,起先很是安静,而后脚步声渐远,直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秦艾词才慢慢探出脑袋,缓缓坐起身,一脸的懊恼羞愧。她哪里知道,她身上每一处,该看的不该看的,杜朝阳可没少看!
没多久,果真有丫头拎了热水进来,经过一夜折腾,秦艾词整个人没在水中,放松了身心,慢慢体味着窒息的感觉,亦强迫自己冷却下心中的悸动,如今,她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爱情,还有大梁的基业,有陛下的江山,和靖忱的鲜血,不能忘,都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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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一个喷嚏,青和端过热汤,道:“好在没加重风寒,否则姑姑回来又要撅奴婢的耳朵了。”
秦艾词揉了揉鼻翼,今晨张大夫过府来给她把脉,说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汤药不能断,再过些时日,就能全好了。
“奇怪,张大夫一直是隔三日过府看诊一次,昨儿才刚来过,今早怎么又跑一趟来检查公主脉相?莫不是老大夫上了年纪糊涂了?”青和一边收拾汤碗,一边嘀咕说着。
知道她昨夜受了寒的只有杜朝阳,张大夫应该是他一早叫来的,他昨夜子时还没入睡,五更天又得上朝,还得提前嘱咐张大夫,哪有时间休息?这般想着,秦艾词只抿着唇不说话。
“对了,听红线讲,今早将军出府时面色不是很好,可能是染了风寒,昨夜虽下了场雨,可都是半夜了,待在屋子里也会着凉?”
青和喋喋不休说着,一旁替公主捶着肩膀的如意却是皱眉斥责着:“你今儿话可真多,公主本就不大舒服,吵吵囔囔的做什么!”
青和却觉着委屈,她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哪里有吵吵囔囔!又不敢顶嘴,只好低着头不敢言语了。
“夫人,定远侯夫人过来了。”红线小跑着进屋禀着。定远侯夫人一早就过府来了,先去了后院拜访老夫人,两人聊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过来她这边了。
“赶紧请了进来。”秦艾词说完,想起之前定远侯差些将老夫人家法处置沉了塘,如今老夫人和定远侯夫人还能这般和气聊天,想来这些妇人们,比起朝堂的男人,并不逊色。
定远侯夫人已近花甲年纪,满头白发,却满面荣光,走路稳当得很。想着定远侯夫妇这一生看着一儿一女相继过世,还能相伴走到现在,也是不易。
“侯夫人慢一些。”秦艾词亲自起身降伏,定远侯夫人已很感念,忙说着:“老身身子骨硬朗得很,公主千金之躯,可使不得。”
秦艾词笑笑,扶着老夫人坐下后,才继续道:“您是长乐的长辈,按民间规矩,还该叫一声外婆的,即便是给您行礼,都受得起的。”
“这可不敢当,我老婆子其他没有,就一点,命太长久。”定远侯夫人说罢,命随行的丫头把食盒递过来,道:“莫说是邻里,更有一层亲缘,老婆子这寿饼也送些过来给公主尝尝。”
“侯夫人高寿,倒是应该沾沾喜气。”秦艾词命如意收下食盒,道:“府上这样的大喜事,本该亲自过府给您老祝贺的,怎还烦请您自个儿送过来了。”
“公主有这份心,老朽已是感激不尽了。”说完,却又叹了口气,道:“这几日老头子心情不好,我也是借着送寿饼的机会出来透透气,你说我家老头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那些事情有啥好着急的,咱们如今是能活一年是一年哦。”
说到这话头上,秦艾词清浅笑了笑,侯夫人今日是话中有话了,她虽在将军府中,朝堂的事情也有人帮着传入她耳里,侯夫人的意图,她自然清楚得很:
因为汝阳侯和西昌候的反叛,朝廷下令收回两位侯爷的封地,革除世袭的爵位,开此先例,必让诸位侯爷藩王心惊胆战,遂暗地里联合着怂恿了西昌候的三个儿子在封地闹事,西昌候的长子更是胆大包天,勾结了鲜卑,往来信笺却被拦截下呈给了陛下,怕是暗中遭了杜朝阳的道儿!如今杜朝阳借着这件事情,主张削藩,各地的诸侯更是叫苦连天,一旦削藩成功,诸侯再无兵权实政,便形同虚设。同为诸侯,定远侯自然不能仍由事态发展。
“老侯爷得陛下圣恩在京中颐养天年,外头那些劳什子的事情,何必费神。”秦艾词说道。
定远侯夫人连忙点头,很是认同,道:“可不是,我也这般劝他,他却不肯放宽心,说藩王诸侯们或祖上,或自身,都是对大梁有功勋之人,此举,会让陛下失了民心啊。”
抬头看秦艾词认真听着,却不接话,遂继续道:“万一诸侯们逼急了,联合起来孤注一掷,又是一次战乱,大梁又将民不聊生,即便削藩成功,陛下年幼,尚不可执军令,军权独揽在杜将军手中,陛下,危矣!”
定远侯夫人说完,又歉疚道:“是老婆子失言了,杜将军忠于陛下,断不会狼子野心,老头子是杞人忧天,大大的罪过啊,公主念在老头子年纪大了,胡言乱语,莫放在心上。”
秦艾词眯着眼,定远侯命夫人传个话都如此谨慎,之前俩人联手,防的便是他杜朝阳,如今是怕她嫁入将军府后,心思起了变化,故而试探?定远侯这只老狐狸,果真精明的很。
“定远侯忠君忧国,何罪之有,杜正风如今拥六郡守军,侯爷确实不必太过忧虑,本宫应下侯爷的事情,也都记着的。”
定远侯夫人得了答案,笑了笑,而后巧妙的岔开了话题:“前几日,府里收容了几位郎君,排行第六的郎君最善唱曲,公主若喜欢听曲,随时可过我们府里来,咱们府邸离得也近,时常走动更是好。”
还真是有心,秦艾词本对几位郎君并不很上心,真回想起来,也只记得其中阿三和小六的长相,是以杜朝阳将人撵出去时,她虽不知情,但事后也并没有寻找,不过既然定远侯有心,便也随了他,定远侯不肯全然信任她,让他以为有了她的牵制,也好。
秦艾词笑了笑,道:“那敢情好,日后有空,可能要时常叨扰了。”
“好好好!出府许久,老头子瞧不见我,又要心急,也不敢耽误公主太多时间,便先回去了。”定远侯夫人说着,脸上却有些着急,好似定远侯真不知道她过来一般。
秦艾词命人送了夫人离去,才起身往后厨走去,今儿她要亲自下厨学习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