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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漳州的南珠湖最为有名。”梁尔尔优哉游哉骑在驴背上,“都说漳州南珠甲天下,也不知道是怎么‘甲’法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南珠鱼干。”一直不出声的小七,开口道。
“什么?”
“南珠鱼干很好吃。”
“你吃过?”梁尔尔诧异。
“恩。”
梁尔尔来了兴致:“话说,小七,你老家是哪里的啊?”
小七想了想,说:“洛京。”
“你是洛京的?”梁尔尔更诧异。
“你是洛京的……怎么在……?”
“跟着叔叔来的。”小七说。
“怎么从洛京……”
梁尔尔心中不解,但是看小七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多说,她也便不追问了,转而说道:“既然你喜欢鱼干,我就给你多买些!”
“谢谢小姐。”
“除了鱼干,还有什么喜欢的吗?”
小七认真想了想,一板一眼地说:“橘子。”
“喜欢橘子?”
“恩。”
“好!那就买上一袋,路上吃!”
说说笑笑,三人一同进了城。
刚入城,梁尔尔还在蚂蚁背上思忖午饭吃什么好的时候……却见邹蓝跳下马,疾步往一旁的城门告示走去。
梁尔尔不解,跟过去。
“怎么了?”她挤到邹蓝身边,一仰头,便看见了城门张贴着的两张告示。
其中一张密密麻麻写着:洛京寻访天下名医,凡是妙手仁心,有回春之术的大夫,都可来之一试,若是能医治好患者,赏黄金百两,良田百顷等等……
而另一张白纸,上面只有几个字,组成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吾儿,速来洛京。父,梁介甫。”
梁尔尔神色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把抓住旁边的守城官兵。
“你不认字吗?”官兵不耐烦。
梁尔尔讷讷,看向邹蓝:“这是我爹的字迹!不会错的!”
邹蓝静静地看着那官兵:“在贴在这里几天了?”
那守城官兵对视邹蓝,不知怎么的,态度稍稍变好:“昨天刚张贴的!”
“昨天……”梁尔尔死死地盯着告示,“我爹……怎么会让我去洛京呢?”
忽地,她心口一惊!
“会不会是我外公家出事了?!”
邹蓝摇头,他也不知。
只有这么一张明惶惶的告示贴在这里,没头没尾,让人惴惴不安。
“去洛京!”梁尔尔说道,“邹蓝,你把我打昏!”
邹蓝微微一顿。
梁尔尔说:“晕了,我就不会晕车了!你驾快车!走大道!”
“好!”邹蓝点头。
…………
…………
梁尔尔没能尝到南珠鱼干,也没买上小七爱吃的橘子,她晕倒在马车中,日夜兼程。虽然邹蓝驾的快车,但是他们还是历经半个多月,才赶匆匆到了洛京。
立夏时节急急远去,如抛在身后的路。小满时节仓促而来,花冠不整,浸在洛京的左安门下。
洛京的左安门下,焦急地站着梁府的小厮。
小厮认出驾车的邹蓝,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邹护卫!小姐呢!”
邹蓝掀开轿帘。只见梁尔尔面色苍白,伏在马车中,此时正好悠悠转醒。
“老爷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小厮慌忙道,“大小姐,快去将军府吧!老将军出事了!”
“什么?!”
过了左安门,朝西北直行,便能快速到达将军府。
梁尔尔下了马车,脑子一阵阵地抽疼,像是被人拿着凿子,一下一下地砸!
“小姐,你没事吧?”小七小心翼翼地将梁尔尔扶下马车。
梁尔尔堪堪站住,她脚步虚浮,整个人摇摇欲坠。
“尔尔!”梁介甫脚步匆匆,从将军府中冲出来。
几月不见,梁老爷那敦实的肚子,憋了下去。
“爹?”
“尔尔,快,快去看看你外公吧……”梁介甫欲言又止。
“我外公怎么了?”
“……大夫说,他老人家终究……只剩这几日了……”
“什么?!”
…………
…………
梁尔尔的外祖父,肖丞战,乃三朝的老臣元老。
景帝时,肖丞战年少扬名,一柄银枪杀的虎视眈眈的西倭节节败退。
宣帝时,他正当壮盛之年,雄心猎猎,为宣帝平定西北战乱,一时间赫赫战功,朝堂无人能及。肖丞战没为此骄矜,反而主动交出兵权。宣帝推脱一番,最后耐不住肖丞战固执坚持,宣帝也应下了,于是,君臣成就了一段明君忠臣的佳话。
如今,到皇位传到当今圣上,当年威风八面的老将军已经是耄耋老者,却仍老当益壮……只是,这中情况是在他生病之前。
梁尔尔眼睛见到的外祖父,是一个脸若金纸,骨瘦如柴的老人,胸口像是被一根游丝系着,不用力看,甚至看不到他还有呼吸!
“外公……”梁尔尔踉踉跄跄,握住肖丞战的手。
昏昏沉沉多日的肖丞战,不知怎的,许是回光返照,竟堪堪睁开眼来。
“……”
“昭,昭华?”肖丞战盯着梁尔尔,双目浑浊却有光。
“外公,我是尔尔……”梁尔尔轻声唤着,像是怕惊到人。
“尔尔……”肖丞战艰难地动了动眼睑,终于认出来者,“对……对……你是尔尔,我的宝贝外孙女……”
“是我!是我!”梁尔尔憋住眼中的泪意,“外公你怎么了?”
“老了,外公老了……”肖丞战倒是看得开,“生死有命……”
老人家说着,费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梁介甫:“梁小子,在邺城,给尔尔寻一门好亲事……”
梁介甫低头拱手:“岳父大人请放心。”
“放心,我放心你……”肖丞战喃喃,“所以……我才把昭华嫁给你……”
说完,他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外公?外公……”梁尔尔轻唤。
肖老将军双目紧闭,不再睁开。
“轰隆……”
天边传来一声闷雷,如野兽的低吼,惊醒了病床前的梁尔尔。
她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
沉闷的卧房中挤满了人,一个个低着头,耷拉着肩,神色灰白,了无生气。
苦涩浓郁的药味中,间或传来一两声低低的抽泣。
梁尔尔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这个屋中,除了床上的老将军,这位是说话最算数的一个人。
肖杨氏,梁尔尔的舅母。
“舅母,到底怎么回事?”梁尔尔道,“年节的时候,我与外公通信,他还说自己身体康健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肖杨氏说起这件事,免不了想落泪,拿帕子点点拭泪,说道,“也就是半月前,老太爷忽然身体不适,他没在意,但是往后越来越不好……”
“京城所有御医都来看了,就是找不到病因……无从下药。”
“找不到病因?”
“对。”肖杨氏抽噎道,“我就只能看着老太爷,这么一天天消瘦下去……恨不得自己替代了他老人家……”
梁尔尔眉头紧锁,说道:“凡是有果,总会有因!”
她回忆着《大家闺秀》的内容,他外公前世并没有此祸端。
肖杨氏道:“陛下派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来看,都说……都说老太爷怕是要……”
说着,似乎说不下去了,低头啜泣。
“还有一个人!”梁尔尔忽然道。
“什么?”
“青大夫!”梁尔尔一把抓住梁介甫的手腕,“爹,去邺城青大夫来!”
“青大夫?”梁介甫一顿。
“对!”梁尔尔像是抓住了希望。
“姐姐……”一直默默无言的梁思思站了出来,小声道,“连御医都看不好……”
“你闭嘴!”梁尔尔瞪她。
梁思思脸色讪讪,低头退下了。
“尔尔,青大夫他不踏足洛京啊!”这边,梁介甫有所顾忌,忧心忡忡道,“你忘了,之前有个达官贵人请他入京,他死都不来,还,还差点……”
梁介甫说的,是两年前的事情,那件事闹得邺城人尽皆知。
有个达官贵人来请青大夫进京瞧病,软硬皆施,威逼利诱,但是青大夫誓死不去,最后那人被逼的实在没法,仗着人多,要将青大夫硬绑了去。
于是,青大夫就用毒,把吧达官贵人的仆从,毒哑一人,毒瞎一人。
双方差点鱼死网破。
最后,还是小侯爷江还之出面,保了青大夫一命。但是,至此之后,邺城人人得知,青大夫医术高超,但是,绝不进京。
“……”
“青大夫的性子,你也知道,”梁尔尔道,“我没让他入京,将他请到左定门,不入左定门就不算入京!”
梁介甫眼前一亮:“这是个法子!”
“邹蓝,这件事你去办!”梁尔尔定定看着邹蓝。
“我会给你一个锦囊,若是青大夫硬是不肯来左定门,你就把锦囊拿给他看!”
“好。”邹蓝颔首应下。
一旁的肖杨氏从手帕中抬起眼来,说:“尔尔,老太爷的人在这里,你让那大夫去左定门,也无济于事啊。”
梁尔尔一拱手,说道:“舅母,等青大夫来了,能否将外公移到左定门?”
“不行!”肖杨氏不假思索,张口厉声道,“御医说过,老太爷的身体,现在决不能随便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