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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与炎弈一走,再没有回来过。
青青府的夜,依然灯火亮如白昼,一盏,两盏,无数盏的灯花远远近近地亮着,好似一个个永远触不到的梦。
只是那些扑火的蝶儿啊,再也无了踪影。
昭楠道,青青府每夜每夜的不灭灯花都是青莲布下的结界,只要灯不灭,他就还活着。
那些蝴蝶呢,它们去了哪儿?张至深问。
根本就没有蝴蝶,它们都是结界内的幻象,用来迷惑众生的眼。
可它们会在火中燃烧。
那也不是真正的蝶,而是青莲结界内的生灵,只在他的世界,他走了,蝴蝶自然也走了。
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青莲,他究竟是什么?是妖么?或者也是一只会相思的影?
他是妖,一只成精的银钩青凤蝶,三千年前因缘入了魔界。
那你呢,你又是何人?
我是魔界之魔,曾许诺效忠于他五百两,如今才过了两百年。
淡虎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是青莲的同族,该守的主子走了,便到了散的时候。
他还会回来么?
不知道,但我会一直在这里,信守我的承诺。
……
他们不再对话,张至深走出院门,青莲居的每处花草都是原来模样,夜幕又降,凭空出现的灯盏一盏接着一盏,直到照亮整个黑夜。
只是那些阑珊璀璨的灯花,再也没了蝶儿的追逐,再多再亮,依然显出落寞的光斑。
夜风又起,落叶悠然下,足下流水缠绵不尽,艳丽的耶梦伽罗招摇妖媚的脸,也忽然少了一层风姿,青青府中,蓦然寂寞。
时而想来,在这场灯花与蝶的游戏中,谁是那灼灼引人的花火,谁又是那追逐扑火的蝶?是青莲,是赫苍,抑或是高高在上的魔界之王?
风波平后,是如水般的平静。
炎弈的消失并未引来任何风浪,高高在上的魔界之主又当花落谁家?
尚户司的尚宫不见踪影,无人发觉异常。
张至深依然每日准时至魔宫应卯任职,酉时出宫回府,南箓总会在家候着他,性情却是突然温柔了,嘴角含着浅笑,艳丽眸子微微一转,一颦一笑间魅惑十足,那倾城容貌,越发的妖孽了,时常勾得张至深兽性大发。
只是有时觉得心中空空的,他到了魔界,得以同他爱的魔长相厮守,却不知为何心中空了一个洞,青莲的离去,赫苍的消失,有时夜半醒来,总觉得那只是一场悲凉的梦。
他如今,唯一拥有的,只有身边这个魔,南箓。
十日后,先是魔宫,再是魔都,直到整个魔界都震惊了——一万八千年后的魔界,即将迎来了它的另一位王。
洪荒司听到这消息时历时炸开了锅,那些个整理六界生灵背景的官员们两三一堆地开始打听和八卦新的魔王,只有张至深静静坐在他的位置,提笔吸墨,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写下属于魔界的文字,不动声色。
这是早在预料中的事。
新的魔界之王上位,这片耶梦伽罗的土地上,又会洒下怎样的鲜血白骨?
可洪荒司各位官员的八卦消息,他还是竖着耳朵听得一丝不漏。
无论是魔是人,对于轶闻趣事总是有过多的兴趣,更何况无聊如他。
回到家时,他将这些八卦轶闻一一说与南箓听:炎弈因情生恨,将青莲杀于绝情台上,双双殉情;新的魔王靠了狐媚手段才夺得魔界之尊位,已有十几位部落首领联名将要讨伐之;或是那炎弈一朝梦中遇蝶,醒来痴狂不知所踪;亦或是这新魔王实乃炎弈万年前失散之兄弟,魔王做腻了的炎弈将王位给了其弟,自己游与六界之外……
种种说法莫衷一是,唯一相同的是,无论魔界之人如何相传,无人见过这即将上任的魔王究竟是何模样,神秘的身份令人摸不清底,无人敢轻举妄动。
张至深滔滔不绝说着,南箓听了也只淡淡一笑,深红眸子隐在浓密睫毛下,眼波微微一动,魅惑万千,张至深忽而定睛,生生给看呆了,痴痴道了一声:“箓儿。”
“嗯。”南箓转眸,微微含笑,倾城姿容,询问着看他。
张至深忍不住描摹那双魅惑了众生的眼,低低道:“越来越妖媚了。”
南箓只是微笑,妖孽之中,依然一股超然之气,犹如还未成魔前的仙气萦绕,可那样红艳欲滴的眸子,分明就是魔,他说他是一只修仙的魔,可既然都成了魔,如何还能成仙?
修长的手抚摸他的面颊,甘醇嗓音撩拨心弦,那是妖魔才有的姿态,随时都能勾魂夺魄:“我这般模样,你可喜欢?”
张至深心中一酸,这样魅惑的魔,是他从未想过的,之前仙子般的南箓,不曾想会有今时这般模样。
“无论你变成甚么样子,爷都喜欢,听说那即将成为魔王的神秘妖魔有倾城之貌,不知可有你这股子妖孽劲儿。”
南箓低低一笑,轻咬他的唇:“是何模样都与我们无关,你只要记住,无论我变成何身份甚么模样,你都必须在我身旁。”
“当然,无论你是何身份是何模样,我都爱你……”
缠绵之后,灯花旖旎,落叶绵绵,魔界的红月永远高挂独悬。
第二日便是整个魔界的重大日子,新的魔界之王将摘下神秘面纱,真正坐在独一无二的宝座之上。
魔界三十二部落首领已从四面八方赶来魔都,只为朝拜新的魔王,俯首称臣。
无人知道这新的魔王如何使他们心服口服,莫非真用了什么不得了的手段,比如色诱?
张至深夹在浩浩队伍中默默八卦着,洪荒司的官员们将这六界的故事看得多了,想象力都极是发达,其效果便是喜欢八卦,他耳濡目染,便少不得染上一点。
朝拜魔王的官员都已聚齐,按照品级,官职,一一站好,这种万年一遇的盛况,一般小的官员是无法参与,尚户司作为魔宫的重要职务,所有官员都得以瞻仰新魔王的尊荣。
张至深挤在浩浩荡荡的人群里,伸长了脖子去瞧那新的魔王究竟是何模样,奈何那高高看台上一张椅子金碧辉煌,就是不见魔王的影。
他一个小官员站到最后,挤着挤着,便连那椅子也看不见了,直到所有官员都一一站好,周围蓦然肃静,恭敬低眉地候着,他便也跟着候着。
有官吏高声喊道:“请魔王上位——”
座下官员整齐跪拜,高呼:“请我王上位——”声势浩大,犹如云涌山崩,天地为之震颤。
那金碧辉煌的魔界之宫,屋梁柱子都是狰狞的恶魔之像,双目怒瞪,艳丽若血。山呼声声声四起,魔像被包围,狰狞地看着脚下孱弱的生灵。
张至深被结实包围着,还是伸长了脖子去瞧,旁边基大人敲了他一下,道:“别看了,你便是将脖子都伸断了,看到的也是个个妖魔的头颅。”
张至深不甘心,在大家起身时还特意跳了跳,果真看到的只是各种各样的头颅恭恭敬敬地低垂着。
基大人继续道:“要看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过我听说这个魔王容颜极是丑陋,简直不忍直视,劝你莫看也罢。”
张至深收回张望的目光:“为何我却听说他长得是倾国美貌,魅惑众生?”
基大人一副你的消息过时的表情:“高大人给的最新情报,你觉得哪个可靠?”
张至深失望垂首:“原来是个丑八怪,竟是我多想了。”
基大人邪邪坏笑:“若非你以为那是美人,又要施展媚术勾搭了去?哎哎,以前那女王与王子可都是被你这般魅惑的?”
张至深一口气不上来,差点阵亡,忽而摆出一副悲伤表情:“过往情史,不提也罢。”
基大人一听有戏,立马来了精神:“这朝拜之礼,咱这等小官员也就是来开开眼界凑个热闹,闲着也是无聊,张大人不妨说说。”
张至深暗道,老子就算是个神棍也不好意思将自己掰得那么神,那根本就是一个拈花惹草的风流花狐狸,老子明明只对家里那只狐狸钟情!
他抬眸扫了一圈,周围同僚们都似恭敬地站在魔王脚下,一副我很专心的样子,可那竖直的耳朵与眼角神情,都是专注到了这里。
张至深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
耳朵们集体动了动,竖得更直了。
“张大人但可慢慢说来。”
高台之上,新任的魔王接受来自魔界各方的所有朝拜,神情冷漠,深黑华服衬着一双艳丽深眸,庄重神秘。居高临下地望来,惊华一瞥,不知令多少繁华失色,前排看清他容貌的官员都微微吸了口冷气,那后面没有看清的,也迫于那样的气势,跟着吸了一口冷气,再到后面什么也看不到的小官员,装模作样地也吸了吸冷气。
新任的魔王双眸扫过脚下众多魔界子民,缓缓落坐在象征魔界最高权力的宝座,从此,整个魔界都是他的。
冷肃的目光停在最末尾一圈稍稍围着的几个官员,几个聚精会神的小妖魔们不知窃窃说着什么,在这般神圣的场合无礼放肆。
滔滔不绝念着恭贺祝词的部落之王停了下来,偷眼望那姿容惊世的魔王,试探道了一声:“我王?”
再往那目光的方向一瞧,顿时惊了一惊。
所有目光都朝那方向望去,看那被几个小官围着的狐狸精正滔滔说着什么,这般重大场合开小差,有多少条命都不够用来祭奠他们的过错。
张至深正说到兴奋处,周围气氛突然一变,住了嘴,才发现所有魔都瞧着自己,莫非一个红毛狐狸勾搭女王的故事竟能如此吸引人?
信心一增,他继续道:“那女王瞧见小爷我英俊潇洒,自然乐意……”
周围气氛怪异极了,所有官员的眼神更是怪异。
能在魔宫里混的魔族哪个不是有几分魔力,张至深便是再小声,他说的每个字眼也都被听得一份不漏,魔官们的表情都成了青绿色,努力憋着什么,便似踩到了狗屎般。
那停下贺词的部落之王看着面容冷漠的魔界新王,不知后面将要发生什么流血事故,朝身后随从使了使眼色。
魔王望着那一处,直到滔滔不绝的小官吏诡秘地住了声,他才懒洋洋道了一声:“深儿,你过来。”
众魔齐齐抬头望他,神情更是诡秘。
最诡秘与心惊的却是张至深,一颗小心肝随着那话语颤了几颤,他深长脖子朝声音方向望去,面前迅速让开一条道,盼了大半天的魔王终于得以拜见。
他的表情却像是被雷劈着般,天上还有无数巨雷轰隆隆地往他身上砸,砸得外焦里嫩,恨不得灰飞烟灭。
那魔王走至他面前,一双赤眸光华红溢,魅惑众生。
终于确认自己没花眼,张至深才巍巍颤颤开口:“箓儿,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