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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莫名,待他进入一间似曾相识的屋子时,心已经虚得不能再虚,莫非南箓早已认出他是那夜的贼,先前的温柔宠溺都只为了此刻的瓮中捉鳖?
“你总说这世间珍宝都是差不多的金银玉器,我从冥界得了一件玉髓,是积了万千灵体精魄,由弱水日夜蓄养,吸收曼珠沙华的灵气所成,世间只此一件,此物你总该会喜欢。”南箓打开一个宝相花描金锦盒,递到浮生面前。
浮生只一眼,先前的猜测惊惧早化为烟硝,真真是彻底醉在了眼前的盒子里,那树叶状的半透明红玉在雪白的锦缎上泛出柔和光芒,内里似有水流在慢慢流淌,变化万千,如同整个红尘的起落无序。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叶一菩提。
眼前忽然一暗,南箓关了盒子,眼里满满的得意与宠溺:“如何?你可喜欢?”
浮生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送……送给我的?”
“傻深儿,自然是给你的。”
“这……哈哈,这怎么好意思。”浮生觉得自己此时笑得特虚伪,并且手不受控制地指了指屋里的其它珠宝,“这些全都是给我的?”
“这些都是你自己买的,深儿忘了?”
浮生不知为何有些失望,转而又满脸泛光:“没有,只是惊讶,不知不觉老子竟买了这许多玩意儿,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手上一暖,浮生看见南箓握住自己的手,赤红眸里的温柔更深:“我那些金子你尽管花了便是,只要你高兴便好。”
浮生眨了眨眼,脑袋轰隆隆的像是被锤子重重敲了一记。
南箓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深儿,你昨日说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
浮生又眨了眨眼,惊喜?什么惊喜?老子不知道!为何心还是跳这么快?快点停下来!停下来!老子胸膛要爆炸了!
“无事,你若是没准备好,我可以等你下次。”
浮生飞快地眨了眨眼,原来美人竟是个疯了的魔,将他当成了别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个土豪,有金子,有金子啊!而且他可以随便花,随便花啊随便花!
“深儿,你傻笑什么?”
“啊……箓儿你对老子真好,老子真心高兴。”浮生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对南箓露出一个自认魅力无双的笑,美人在他眼中早已成了一堆金灿灿的金子。
如此容貌无双的美人,温柔安静,多金大方,能收集世间珍宝,而且是个疯子——这实在太完美了!如此差事,舍他浮生还有其谁?
正高兴时,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从肚子传来,浮生一时胆儿也大了,明目张胆地撒娇:“箓儿,老子饿了。”
南箓领他向外去:“你出门许久,早该饿了,去用膳罢。”
转身,忽见一尊黑漆漆的身体站在门侧,眉目刚毅,神情木然,双眸垂着,依然能感知那目中的悲伤。
浮生这才想起自己死乞白赖让黑箬在这里的目的,心里微微一凉,但又想到他在这里自己便没有性命之忧,如此这般,他这回因祸得福,可是赚大发了哼哼……
南箓走在前面,浮生跟在后头,这眼角不经意一瞥,差点眼抽筋,他竟然看到黑箬那万年不变的木头脸露出一个类似笑容的东西,还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浮生一个踉跄,见鬼般逃也似地跑了。
夜晚戌时,南箓静静睡去,黑箬派了三个侍卫将浮生送回白麟宫,一路严加看管,就怕他忽然消失似的。
一进大门,便见鹿鸣衣着整齐地坐在主位,手中摇了一把花里胡俏的折扇,见了他,眉毛高高一挑,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哟,这不是浮生大爷么,您昨晚应是出宫了啊,怎生又回来了,可是舍不得在下?”
浮生的好心情瞬间个灰飞烟灭,怨念地看了他一眼。
“赤云宫的美人可是见着了?瞧你满脸春光,定是得了不少好处啊。”
话虽如此,但此话听在浮生耳中便是怎样都不对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
鹿鸣将手中的扇子摇了摇:“老子瞧着宛丘不是省油的灯,先是与你亲近,打探虚实后从长计议,深谋远虑,金蝉脱壳不成又使出苦肉计,心思之缜密,谋略之高明,令在下叹为观止,啧啧称赞,偏偏某些傻子还一无所知。”
浮生怔怔看着他,飞扬的凤眼,红光灼灼,不可置信。
鹿鸣冷哼一声:“现在明白了?”
浮生:“说人话,啊不,说魔话。”
鹿鸣:“……你被宛丘骗了,他利用你顺利出了宫。”
浮生道:“魔宫太危险,能走一个是一个,就算他利用我,我也是愿意的。”
鹿鸣摇扇的手顿了顿,嗤笑:“笨蛋。”
浮生不理会他,径自回到房间洗洗睡了。
第二日浮生连早膳还未用便被几个侍卫押到了赤云宫,南箓一见他便急急上来抱住,语气急切:“深儿,深儿,我一醒来就不见了你,你一早去了哪里?”
浮生想着他许是记忆混乱,以为那叫深儿的一直在他身边,便安慰着:“老子见你还在睡,便出去走了一圈,无需担心。”
南箓道:“我不知为何,总担心一眨眼你便不见了,一见不到你就觉心慌,你以后莫要离开我身边。”
浮生心里一软,不知因何原因又觉酸酸的:“我答应你便是。”
南箓拉他在桌前坐下,将筷子放他手里:“你一早出去,想必饿了,快些用膳。”
浮生心里又是一酸,还莫名的堵得难受,这样好的一个魔,为何是个疯子?他是因何疯的,那个深儿,又是何人?
浮生开始琢磨南箓与那叫深儿的究竟是何关系,若说是朋友,又太过亲密;若说兄弟,又似乎宠溺得太过了;会不会是父子?可那温柔得能融化人心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越想越乱,浮生摇了摇头,看见南箓正专注地看他,那眼神温柔得太过奇怪,弄得他不敢与之对视,不知为何,面上热热的,赶紧移开目光,吃饭吃饭!
不久黑箬来了,跟个影子似的站在一边,极易被忽视的存在。
浮生与南箓用了膳,琢磨把玩了那一屋子的金银玉器,南箓盈盈笑着,给他泡了茶,还弹了琴曲,这魔还会弹琴!而且弹得不错。用完午膳后,浮生喝了点小酒,睡意一上来,四仰八叉地午睡了,醒来时,对上南箓盈盈带笑的温柔眼,他睡意未苏,看着看着,觉得自己还没有醒,而是做了个很美很长的梦,如果可以,不愿醒来。
浮生如斯,不过都是梦幻泡影。
“深儿,你看这画如何?”
浮生顺着修长的手指看去,睡意顿时被惊到了九霄云外,彻底从梦中醒来。
这魔竟然还会画画!而且画得不错。啊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画中的内容就是睡觉的浮生,瞧他双腿大张,身体妞成了一个麻花,屁股翘得极高,一手放在头下,一手正摸着自己的屁股,脸上睡衣正浓,粉红的嘴巴微微张开,竟然还……还把他的口水都画了出来!
“这……”浮生此刻真想使个钻墙术或者遁地术将自己藏起来,太损形象了!
南箓没有看到他的尴尬,自顾自地温柔:“深儿喜不喜欢?”
画成这样,他能说喜欢么!说了就是玷污自己的人……不,魔格!
“喜欢!箓儿的丹青真是越来越好,画得真是……惟妙惟肖,老子很……喜欢。”好罢,他本来也不是魔,没有魔格。
“叫美人春睡图如何?”
“……”能不能换个名字?怎么听都觉得这名儿很娘们,但画中那张就算流着口水的脸也还是这般俊俏,没办法,天生的容颜。
“好啊,就叫美人春睡图。”
南箓便提笔题字,俊秀飘逸的字体,与画中睡得四仰八叉的男子实在有点格格不入,但浮生看着竟觉得很是喜欢,从骨子里发出的喜欢,因为画中是他自己。
南箓将小白云放在笔架上,吹干墨迹,转而看像他,眼中的温柔比那浓墨还要浓:“深儿,我总觉得看不够你,将你画下来也画不够,既然醒了,不妨我们再画一张?”
“好啊!”浮生顺口应了,忽又转口,“不过我才刚醒来,又要一动不动地被你画,着实太无趣,不如我来画你,明日你再画我?”
“一切都依你。”
南箓便端身坐在榻上,暗红锦缎的坐榻衬出他一身洁白出尘,墨发如水般垂落,腰背挺直,双手交叠放于腿上,端庄洁净得仿若一朵白莲盛开。即使他是双眸赤红的魔,但浮生此刻只觉自己见了从天而来的仙,那样的容貌太过美丽,让他无从下笔。
无从下笔的结果便是,他的画作废了一张又一张,仍无一张是完整的,浮生没有学过丹青这类斯文东西,虽画得像模像样,几笔下来,家具花鸟皆有神韵,唯独南箓的气质与容貌是他怎样也画不出来的,如同被施了咒一般,认不出一个人的容貌。
等到月上柳梢时,黑箬一个小小的沉睡术让南箓睡了,浮生意犹未尽,问为何这么早便让他睡去,黑箬也只木着那张脸,并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