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求不得

长生醉玲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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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鸣一如往常的模样,玩笑般:“我说要告诉你一个终生难忘的秘密,你觉得够不够分量?不过你永远也不可能将这秘密说出去了,很快,你便会和她一样,不,我会让你成为比她更完美的艺术品。”

    “为何?”浮生小心保持与他的距离,手中紧握从地上捡起的一块硬东西,也不知是什么,能不能当武器使。

    “我与你并无仇怨,一直将你当朋友看待,你为何要杀我?”

    鹿鸣好笑般,指着倒挂在门上的模糊的尸体:“她也与我无仇怨,那些死去的宫女侍卫们,我甚至都不认识,可我就是要杀了他们,看他们怀着巨大的恐惧在我手中一点一点死去,这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浮生觉得胃里的东西又在翻腾,鹿鸣的笑容在他眼中扭曲得可怕。

    “你疯了!你才是疯子!变态的疯子!”

    “我是疯子,你说得极准确,而且我一直很变态。”

    浮生:“……”

    太变态了,他竟无言以对。

    “鹿鸣,你为何会变得如此,如此变态?”

    “因为你们都要死,都要死得痛苦万分,才知道我心里所受的煎熬!”他忽然大声嘶吼,表情狰狞,血红的眼眸仿若发狂的魔兽,指着那具尸首,“她,还有那些死去的宫女,凭什么她们就能时时守在邹虞身边!嘘寒问暖,暗送秋波,他还对她们笑!与她们日夜相伴,她们有什么资格!可我,我是他养大的孩子,他却连正眼都不看我!我那么爱他,他避我如毒蛇猛兽,无论我怎样求他,他都不愿接受我。我为了见他,想见他,故意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他连半点怜惜都不曾有!他那么讨厌我,是那么地讨厌我!却会对着这些该死的宫女笑!每次看见他对她们笑,我的心就仿佛有刀子在割有毒蛇在啃噬,我恨她们!恨她们能得到他的温柔,可我却连一个关怀的眼神都没有!”

    “所以你杀了她们。”

    “是!我讨厌她们!讨厌所有在他身边的女子!我得不到的,她们也休想拥有!”

    浮生倒吸一口凉气,满鼻的血腥味更浓,鹿鸣歇斯底里的脸扭曲得让他害怕。

    “那些侍卫又有何错,为何要杀他们?”

    “哼!因为他们不该拥有爱情!就算是与宫女也不行!为何我连邹虞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他们却还要在我面前谈情说爱,这会让我发疯,我恨得发疯!嫉妒得要发疯!让他们都去死!带着痛苦与恐惧,跟我一起沉入无边的地狱!”

    鹿鸣说到后面,已经手指发颤,双目含了鲜血般,面目扭曲,仿若从地狱出来的嗜血恶魔,没有丝毫平日里的清秀潇洒。

    浮生心都不知凉了几回,喉咙有些干渴,又觉一种无力的悲凉。

    “你既然……如此在乎邹虞,为何还要做出此等事来,如此,他只会更不愿见到你。”

    “他早已厌倦我!我没有任何出路,我只能偷偷看着他,却被嫉妒折磨得失去理智,痛苦得只能靠杀戮来解脱!”

    “可你为何不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告诉你?哼哼,浮生,你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还会关心我的事?你们都是如此自私,自私得看不到别人的痛苦!”

    “就算如此,你也无需杀我,你做过的事,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可是我嫉妒你啊,嫉妒得心都腐烂了!明明你同我一样,你却得到了南箓的爱,一个魔王的爱!可我还卑微得像阴暗里的老鼠,爱不能,求不得,只会让他越来越厌恶,我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你!讨厌这个恶心的世间!浮生,同我一起下地狱吧。”

    浮生猛地往后一退,靠在墙上,鹿鸣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向他靠近。

    “鹿鸣,你莫要冲动,我们好好说话。”

    鹿鸣血亮的眸中划过诡异的光芒:“浮生你莫怕,你与他们不同,在这魔宫里你对我最好,我会让你死得没有痛苦,只是睡一个不会醒来的觉罢了。”

    “不……”

    那匕首狠狠朝他刺下去,浮生急忙用手中的武器去挡,结果被那匕首一带,竟一同插进身后的墙壁,烛火一晃,浮生才看清那是个发硬发霉的馒头……

    “你他娘的真要杀老子!”

    鹿鸣双目血红:“一看见你那幸福的脸我就嫉妒得发疯,恨不得撕烂你!你不配,所有人都不配得到幸福!我诅咒这个可恨的魔界,这可恨的命运!所以你必须死!去死!去死!”

    他疯一般地扑来,浮生拾起一旁的椅子朝他扔去,转身往外跑,可那堵在面前的大门如何也打不开。

    “来人啊!有没有人!这里要杀人……杀魔了!救命啊!”

    鹿鸣不疾不徐拔下墙上的匕首,悠悠道:“浮生,你出不去的,白麟宫已被我布下阵法,无人能进来,你便是叫破喉咙也无人能救你。”

    此话怎生如此熟悉?

    后路被堵,浮生反倒镇定下来:“既然如此,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鹿鸣苦笑:“你若能杀我,倒是让我解脱的好办法,不知那时邹虞可会有一丝伤心,可能多看上我一眼。”

    浮生看了一圈,实在没看见可作武器的物件,脚下几颗黑色的东西,竟又是那发硬的馒头,心里哀叹一声,抓起馒头便往鹿鸣砸去。

    鹿鸣躲了几步,浮生才挪到一旁拾起断了的椅子腿,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鹿鸣冷笑,操起匕首上前,他虽没术法,却是招招夺命,速度奇快,浮生拿着一根椅子腿与他打斗,还能颇占上风。

    在他最初的记忆里,重伤痊愈后,罗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教他如何生存,使用术法,空手搏斗,甚至一些简单的阵法布局,下三滥阴招也全部涉猎,他倾心教导,无数次重复着那句话,浮生,无论怎样,你一定要活着。

    “啪嗒”。

    骨头折断的声音,鹿鸣右手垂下,一个转瞬,匕首已抵在自己脖子上。

    浮生道:“你我朋友一场,你既铁了心要杀我,那我也留不得你性命,鹿鸣,你作恶太多,还是结束为好。”

    鹿鸣恨恨道:“掰鼻孔,揪耳朵,还偷桃,真想不到你还能如此下作!今日我死在你手里是我看高了你,算我倒霉!但是,哈哈哈,浮生!我诅咒你!诅咒这世间所有的神魔鬼怪都不会有真爱,得不到幸福!”

    浮生眼中一暗,匕首划过鹿鸣脖子。

    “哐当”一声,锐利的匕首落在地上,滴滴鲜血落下。

    浮生倒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鹿鸣扭曲的笑,身体没有半分力气。

    鹿鸣拾起匕首:“浮生,你是注定要死在我手里的,从你的手沾上那宫女的血开始。”

    “你……”

    浮生看他一步步走来,自己已连爬的力气都没了,身体瘫在地上,神智却是无比清晰,脑中闪过罗明说的每一句话,如同预言般。

    “浮生,再见。”

    浮生终于认命地闭眼,他这一生,这一场梦,原来是如此结束。

    没有大悲,也无大喜。

    竟是结束于一个疯子的嫉妒。

    他果然,不配拥有幸福。

    浮生一场,如梦似幻。

    忽而一声巨响,劲风刮过,剧烈的撞击声传来,他听见鹿鸣的惨叫,睁眼看时,那雪白的衣裳是如此夺目,在这个昏暗的宫殿内好似一盏明灯照亮浮生双目,带来的清风吹散一室浑浊的血腥味,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

    “南箓……”

    南箓将他扶靠在身上,摸索着身体:“伤着哪里了?”

    浮生摇头,他哪里都未伤到,可心受伤了。

    大开的门外涌动着火光,将殿内情形照得清晰,鹿鸣靠卧在墙上,一手捂着胸口,衣裳被血染红了大片,嘴里鲜血依然往下淌。

    虽然没看见南箓出手,但那一下绝对是极重。

    一个人影从门外缓缓走入,瘦长的身躯,腰板挺得笔直,步态平和,径直朝鹿鸣走去。

    鹿鸣看见那身影的瞬间就要站起,却又摔回到墙上,咳了几声,激动地唤道:“义……义父!义父!义父!”

    邹虞冷硬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在他面前站定:“你不配这样叫我。”

    鹿鸣的双眼依旧疯狂而热切:“邹虞,邹虞,你终于肯见我了么,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哈哈哈……邹……虞……”

    他年轻的身体斜歪在墙侧,脖子呈现一种扭曲的角度,眼睛却依然盯着邹虞,死死看着,那疯狂而热切的目光死死不灭。

    暗红的鲜血从他周身蔓延开去,流到邹虞脚下,他退了一步,扔下带血的刀,转身离去。

    “邹大人!”

    浮生被南箓拦腰抱在怀里,这种姿态,他本是不好意思,可还是叫住了邹虞:“你与鹿鸣,他……”

    “他不是鹿鸣。”邹虞的目光染了几分悲凉,面容依旧冷硬,“鹿鸣聪明且善良,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却被这个恶魔杀死了。世间情爱,真是万劫不复的毒。”

    他看了眼抱着浮生的南箓,又将目光定在浮生脸上,停了一瞬,转身离去。

    外面明亮的灯火依旧灿烂,静静燃着,侍卫们举着火把整齐地候在门口,仿若静止般,时间也不曾走动。

    浮生最后看了眼死去的鹿鸣,他那瞪圆的赤红双眸已经失去热度,却依然能找到残留的疯狂。

    他忽然觉得冷,往南箓怀里缩了缩:“我们回去罢。”

    “好,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