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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叔叔!此事莫要再提!”赵启奎将酒盏一放,面色沉了下来。
“家主何必动怒?卢兄不知,祁维赵家的使者前日恰好来此,以卢兄的品貌,家主只要代为引荐,对方必然乐于……”
“多谢卢兄的美酒,今日还有些事需做,我等先告辞了。”赵启奎站了起来,赵灸与南宫佐理只能匆匆和卢玳道别跟上赵启奎。
“南宫叔叔,还请别走,我有些事需问问您。”南宫佐理出了远门就要离开,却被赵启奎叫住了。
南宫佐理打出一件法器,将三人罩住,以免他人窃听,这才边走边说:“家主,您要问的是什么我知道。我只觉得这卢玳来的时机太巧了些,他又有意进小转轮八卦洞天,既然如此,不如用这件事试探一番。若他并无什么蹊跷,自然是不会应下。”
“不但不回应下,还会激怒对方。”赵灸冷哼一声,“南宫兄,你若是真想试探,法子多得是,真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他若是真心投奔我赵家,难道还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吗?”
“卢玳一个化神,哪里去不得?与我赵家无恩也无仇,何必在此受委屈?况且,卢玳虽然对浦黎西洲的大势不太清楚,气度见识修为都不是寻常散修能教导出来的,无缘无故给自己树敌?南宫兄,我看你最近有些魔怔了。最好寻个日子,闭关修心去吧!”
“赵灸,你什么意思!”南宫佐理面色一沉。
“我什么意思,你自当该知道。”赵灸揣上袖子,冷眼看着南宫佐理。他那番话听着是有些诅咒的意思在里边,但也有他的真心规劝。赵灸年少时还曾得过南宫佐理的指点,也是有一份长辈亲情在里边的。但自打家主赵启奎的修为到了道胎后期,南宫佐理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修为再无寸进对一个元婴来说倒是不算稀奇,但是他行事作风也越来越不对劲。
“你!”
“南宫叔叔,对卢道友之事,您确实有些过了。”赵启奎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抬手打断了两人,“赵灸,你方才的话也过了,还不与叔叔道歉。”
赵灸不觉得也有错,但是给家主颜面,拱手为礼。
“我自会找旁人招待卢道友,南宫叔叔,赵灸,你们各自去忙吧。”
对着家主点点头,南宫佐理看都没再看一眼赵灸,扬长而去。他这一走,隔绝刺探的法器也带走了,赵灸打出了两道符咒。
“三哥,你方才为什么不制止南宫佐理,还传音让我不要说话?”
赵启奎又加了两道符咒进去:“因为我也觉得这卢玳出现得有些怪,外海到底有什么岛屿秘境,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好地方早就有主了。这些靠着荒岛修行的散修,无家无势又资源匮乏,修成个金丹就是极限了,无声无息的修到化神?你也说了,卢玳不是寻常三修能教导出来的,那他的身份就古怪了……”
“这个我也想过,但要是谁把这样显眼的人送来做奸细,那就太傻了。既然不是奸细,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那还是结好为上。”
“我也知道不是奸细,但也有可能是仇家。”
“这……我赵家向来约束子弟甚严,哪里会结下如此处心积虑的仇敌?”
“那可说不准。”
两人说话到一半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正好看见赵睿启与赵睿旭兄妹路过。他二人看见家主与长老,当即让在一边。
“你二人是去见卢道友的?”
“是。”
“见过卢道友,来正院寻我。现在去吧。”
两人奇怪的互相递了个眼神,乖乖听命:“是。”
***
卢玳正在和师父喝酒,没动过的灵果可以重新收起来,灵酒既然已经开封,就算放回玉镯里,也无法继续保证酒香不散,自然是拿来与师父都喝光。
喝酒的同时,原来在桌上摆了一半的庭院,卢玳也重新拿了出来,与师父继续布置。师父一开始还有点坚硬,渐渐的也放开了。于是卢玳就趁着倒酒与摆放景物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朝着师父的方向挪。
他挪啊挪,把两个人从面对面坐着,变成坐成一个直角了,再继续努力,就快能和师父坐在一起了。这时候,赵睿启与赵睿旭来了……
听到外边家奴通禀的声音,卢玳的表情完全僵掉了。
“玳儿,你不是说有些情报需要探听一下吗?快去吧。”师父却笑嘻嘻的把石板举起来了。师父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卢玳那自以为隐蔽的挪动,这两人要是再不来,那师父也只能跟着挪了。
也顾不得他俩绕着石桌的追逃行为,是不是能笑掉人大牙了。
卢玳可怜兮兮的看着师父,但师父很坚定的举着那个石板,卢玳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师父,那我走了。”
师父另外一只龙爪摆动,不过那动作与其说是告别,还不如说是抓蚊子……
自认为稍早的时候和师父之间的关系,已经取得一点小小进展的卢玳,这一刻,心里是酸的。
对着师父心酸的卢玳,在走到外间见到赵睿启与赵睿旭时,已经恢复了高深莫测的化神修士模样。而这两个一见到他,都没给卢玳说话的机会,就噗通一声,双双跪倒在了地上。
“卢前辈!还请收我二人在门下!不!就算让我二人昨儿个炉鼎也好!”这么说的时候,身为难修的赵睿启还忍得住,赵睿旭这小姑娘已经抽抽噎噎哭起来了。
“哎?这是……难不成有人强迫你们与我双修?荒唐!”卢玳一甩袖子,有师父那样俊美的存在摆在那里,他哪里看得上都一个模子的人?这些人还一脸的委屈,把他卢玳当做什么了?!
“不!不,卢前辈误会!前辈还请听我二人解释!只是……”
卢玳看赵睿启脸色,打出手决,一片蓝光将屋瓦罩住:“有话就说吧。”
“我长芦赵家,原本是祁维赵家的分家……”
赵睿启这一说,又说到了祁维赵家,以及祁维赵家的使者上。
就像长芦赵家向烟波如絮阁收税一样,长芦赵家每百年得给祁维赵家上供,使者就是来收贡品的。今年祁维赵家派来的使者名赵磐,既是元婴老仙,又是祁维赵家嫡系中的嫡系。本来这样的人物,是谁都想上赶着巴结的。但赵磐这个人,知道他的却都敬而远之,因为他修炼的《鱼水交泰》心法,乃是走采补一路的。
原界之中,给其他修士做过炉鼎,也多有日后成就非凡的存在。但前提是,曾经的炉鼎主人不是苛刻贪婪之辈,否则被受用几次,道基怕是就要坏了,再也难以修行,最多也就是比凡人长寿点而已。
赵磐恰恰就是最贪得无厌的主人,听闻他生身父母原本也是两位大能,但因为一次斗法失误,赵磐是个早产儿,天生体弱。这两位大能本身就父母天性对赵磐喜爱呵护,又心怀愧疚,各种宠溺。待他少年时,身体早已将养得大好,这对父母却既怕他修炼伤身,又担心他枯燥乏味学不下去,于是这才寻来《鱼水交泰》功法,又搜罗来大量男女供他作为炉鼎。
如今,赵磐之母在渡劫时身死道消。赵磐之父虽然同样渡劫失败,却转修了散仙,依旧护持着自己儿子。
该说赵磐比起卢玳见到的第一个赵家人赵寅还要糟糕,只是谁让赵磐的爹娘比赵寅的爹娘强悍得多呢,寻常修士这么来早就入魔了。
“赵磐为人性格傲慢古怪,且还……还……”赵睿启脸色忽红忽白,但还是咬牙继续朝下说,“还喜欢玩些古怪花样。莫说是凡人,就是有些道行的修士,甚至妖修,死在他手上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我二人愿对卢前辈发下心魔血誓,终生任由前辈驱使。”
赵睿启原本还不至于对卢玳和盘托出,毕竟这样一来,他们可是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了。但他们俩实在是被掌门赵启奎吓着了——赵启奎无头无脑的一句话,原意是要问问他们与卢玳说了什么,谁知道让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兄妹俩想歪了。
赵磐来的这几天,长芦赵家化神期以下的修士都是能躲就躲,道胎的都不敢随意出来。模糊传出消息来说是赵磐极端不满意,谁都知道是不可能让赵磐继续不满意下去的,而以家主的为人,也不可能强令附庸的世家交人。八成是要用赵家自己的子女堵上去,本家的好苗子动不得,必定就是他们这些分家子女要义不容辞了。
而分家的,能让赵磐看得上眼的,首推他兄妹二人了。
卢玳听这赵睿启一讲,忍不住有些奇怪,那个南宫佐理什么意思?让他去当赵磐的炉鼎?就算他没有脑袋,用脚趾头思考,也知道不可能啊。这种举动,只会让知道了前因后果的卢玳感到被羞辱,其他的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就算故意结仇,用这法子也太蠢笨了。
哎?不对。卢玳摸摸下巴,南宫佐理的举动,倒是还可能又其他的解释。
“卢前辈,若是您实在为难,那就算只是将我妹妹收下,也好。”卢玳沉默,又把喜欢多想的赵睿启吓着了,他以为卢玳这是不想与赵家作对。
“哥哥!”赵睿旭大惊,扑向赵睿启,“你说什么胡……”
妹妹话还没说完,就被哥哥下了禁制了当场昏睡过去了。
“我修为比妹妹高上一些,听闻那赵磐也是更喜男子。我即便不能讨得他欢心,撑个十天半个月不死总是可以的。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
“我收下你二人了,稍后便搬来住吧。另外,你且告诉我,那赵磐住在什么地方?”
赵睿启高兴了还没一会,就被卢玳的那一问吓得面色青白:“卢前辈,虽然您是化神,但是,以您的姿容太过,以那个赵磐的丧心病狂,怕是依旧会做出些无理之事。”
“你无需担心,我自有自保之力。不过,我看你今日也是吓得狠了,先带着你妹妹去搬家吧。这院子里的房屋随你们挑选,明日我再与你说关于赵磐之事。另外,我早有心仪之人,收下你二人也只是看你们兄妹情深,帮一把而已。待事情了结,你们自可离去,不要多想。”
“是,多谢卢前辈。”赵睿启越发欣喜感激,弄醒妹妹,拉着还迷糊的赵睿旭一起叩拜。
***
这边兄妹俩一离开,卢玳立刻回去找师父。修真者身轻,不该有脚步的,卢玳却特意加重了迈步的力道,让师父听到他来了。
师父转过身来,石板递过去,闹不清楚的情|爱|之事还是暂且放在一边,现在明显又问题:“玳儿,先是此处的家主,接着又是这兄妹俩,你可有事瞒着我?”
“之前以为不过是挑衅的小事,就没对师父说,现在,我确实感到不对劲了。这不是就立刻来找师父了吗?”
“……”
“……”
卢玳说完那句话,师父等了半天他说正题,可是卢玳就闭口不言了。
“说啊。”
“虽然就是不到半天的时间,但事情挺多,徒儿现在有点累了。师父,你就让我这么站着说话?”
“座位很多。”
“师父不会不认账了吧?说过让我坐你腿上的。”
“之前不是坐过了吗?”对于这样的卢玳,师父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举着石板的爪子都有点发抖。
“就那么一会,师父就当履行诺言了?”卢玳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摆明了一副:你不让我坐,那我也就不说了。
师父气得龙鬃都炸起来了,真想扔他一句:不说就不说!赶走这个小混蛋。他问有没有问题,追根究底还不是担心卢玳的状况?
将满嘴龙牙磨得咯吱作响,可师父最终也是拍了拍大腿:“来吧。”
卢玳乐了,身体化为一道白影,带着一阵欣然和风,坐在了师父的腿上,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搭在师父胸口,被师父干脆的一巴掌拍掉。
好吧,现阶段还不要得寸进尺了。卢玳把手脚老老实实放好,开始将今天的事情讲给师父。
***
“赵家这三人的举动都有些怪异。”师父安静的听完,眉头越皱越紧,两条龙须都翘了起来,在空中一抖一抖的。
“师父,我想去见见赵磐。”
“不行。”“轰隆!”师父直接开口拒绝,一道雷落下来,师父和卢玳一块被打了。正好这时候师父低下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触电,龙须绕在了卢玳的耳朵上,轻轻缠了两下,低于体温的触感,让卢玳从耳朵一直麻到头皮,这可真是比闪电的威力大多了。
师父没发现卢玳的异样,匆忙收回龙须,不小心在卢玳脸颊上蹭了一下,以至于卢玳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短短的红痕。
这下师父可吓了一跳,伸出龙爪,又立刻收回来。他可没忘每次给卢玳顺毛,都变成了薅毛,这要是一爪子下去。不对,是他当局者迷,头发被拽掉是因为毕竟纤细,但修真者血肉凝实,只是日常的碰触,该是伤不到卢玳的,于是爪子又抬起来了。
卢玳发现了师父的意图,赶紧抬起了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师父。
结果,师父再一次的把自己的爪子收回去了——看情况就知道没事了,可不能再闹出些“误会”了。
卢玳失落,师父把石板拿起来了:“不行。若是赵磐的传闻属实,你若去了,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师父,一开始我也是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当作没听懂。但南宫佐理提到那赵家使者的时候,我便有所感。只是感应太细弱,被我忽略了过去。到后来赵家兄妹与我讲赵磐其人的时候,感应陡然间就明显了起来。虽然我闹不清具体是如何的感应,可是我知道,这人我必须得见。”
师父顿时犹豫了,可还是不放心卢玳前去:“若这感应是示警呢?”
“师父,你也知道,这种明显有了感应的事情,无论吉凶福祸、机缘劫难,都是不能躲的。若是躲了,必定好变坏,恶上加恶。”
“可推算过?”
“推算过,可是事情与我本人关系太过紧密,推算不出什么。”
“务必注意安全。”千言万语,事到如今师父也只能在石板上刻下这六个字,只是他用力太过,一笔一划铁画金钩,深入石中,怕是这石板要换了。
卢玳摸摸师父的爪子:“师父,原本以为三十七年的杀戮已经是大劫难,却没想到要回家,依旧困难重重,说不定你我就要葬身在此了。”
师父皱眉,不明白卢玳怎么突然间这么患得患失起来了?这可不像是他的四徒弟,但是,卢玳字字哀痛,句句真情,闹得师父也不由得心中酸涩起来。
“所以,师父,你就应了徒儿吧。至少别人徒儿临到最后,还……”
“胡闹!”“轰隆!”
伴随着一声炸雷,师父一把就将卢玳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