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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跟从前相比,本尊真是心软了许多。
定是被这具身体给影响了!
虽然惆怅,但南蔚还是让丹桂将早饭端出来,喂给自己吃。
毕竟里面的材料还是很珍贵的,对如今已经几乎解完毒的南蔚而言,颇有益处——万年后的他想吃还吃不到呢!
一旁的南衡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南蔚吃早饭,好象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丹桂边喂南蔚,边好奇地往南衡看。
她的表情太浅显易懂,南蔚吞下一勺粥,告诉她:“这是借住在府里的南衡。”
南衡抗议道:“蔚弟弟,你看我都喊你弟弟,你为何不喊我哥哥呢?”
南蔚不想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索性一门心思地吃饭。
南衡又看了一会,目露怜悯:“蔚弟弟,这种东西,犯不着吃得这么香,又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他忽然有了主意,双眸闪亮,“这样吧!我每天早上给你带早饭!”
南蔚鄙视地睨了他一眼:“中饭呢?晚饭呢?”
南衡恍然大悟:“对哦!那我还给你带中饭和晚饭!”
南蔚专注进食。
他可没打算相信这么个小娃儿。
就算身份再不同寻常,毕竟也是借住在南府里,这小子哪有那个本事包下他的一天三餐?
不过……莲白碎的确好吃,没鱼虾也好,正餐做不得指望,糕点大约……没什么问题吧?
南蔚就道:“还有糕点。”
南衡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还有糕点!”
南蔚满意地微微眯眼。
一整天下来,南衡三不五时地冒出来打岔,南蔚想仔细思考该选择何种途径来伪造灵根,便始终未遂。
待到晚上他打着呵欠被丹桂放到床上时,心里还在琢磨着明日若南衡再来纠缠,定要想个法子叫那小子知难而退。
哪知第二天开始,南衡却没了踪迹。
南蔚打一趟拳,往院门口瞅瞅。
再打一趟拳,再瞅瞅。
打完之后,他收回目光,很是不满:言而无信!
言嬷嬷见状失笑道:“大哥儿,昨儿还说不想看见南衡少爷,今儿就原形毕露——翘首以盼了?”
南蔚坚决否认:“我没有盼!”
他顶多是期盼莲白碎,哪里是期盼南衡!
言嬷嬷告诉他:“听说南衡少爷一大早就被他的奶嬷嬷带着出了门,前呼后拥的,说是去拜访故交去了。”
一看言嬷嬷就没相信自己的话,南蔚一面感叹于自己威信还未树立,一面决定换个话题:“嬷嬷,我还差一次应该就能将那毒解干净了,要不就今天把毒解了吧?”
言嬷嬷有点迟疑:“可大哥儿你每回解毒都要隔上两日,此次满打满算才隔了一日,你的身体……承受得了么?要不……还是明日再继续吧?”
南蔚道:“明日要去给太太请安。”
言嬷嬷立即反应过来:“也是,叫吴氏瞧见你身子骨好转,说不得又会节外生枝,倒不如一鼓作气把毒解干净了,免得夜长梦多,又能腾出手应对吴氏再兴风作浪……”
她说着便又有些感慨,“大哥儿心思真是灵透,往后便是没有嬷嬷在身边,恐怕也吃不了什么亏。只可惜夫人不能回来,若是夫人回来,我们大哥儿才是板上钉钉的嫡长子,南将、南斐算得了什么!若是能请出夫人的师长出面,大哥儿就更是什么也不愁了。”
南蔚眨眨眼,稚嫩的嗓音却有几分认真:“嬷嬷,白胡子爷爷跟我说过: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他说我先尝到了疾苦和压力,日后才会顺遂得多。”
言嬷嬷笑了:“是,是!那位大能说的是,我们大哥儿是有大造化的,到时肯定比这府里的任何人都要过得好!”
南蔚心想那是自然,他堂堂魔宗尊者哪怕是落拓一时,也不可能落魄一世!
只跟这府里的人比忒也没意思了……
他眯起眼睛往天空中看去。
要比,他就要跟这天上的神仙比!
他要比那些灵桥断绝后销声匿迹的神仙,还要过得好!
最后一次解毒,才脱光了衣物被放入到药汤内,南蔚就感到了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倒是早有预计,因为越往后,需要排出的都是身体里根深蒂固的毒性。有一部分,只怕是前身在母体内还未成形的时候,就沾染上了,极难祛除。
若要将毒排解得一干二净,最后这一次可谓至关重要!
稍有疏漏,让身体内犹有毒性残留,再要像此次这般将毒性逼迫到略微表层,那就难上加难。
所以整个过程中,南蔚必须保持十足的清醒,连一丁点恍惚都不能有。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必须掌控住魂识的行进轨迹。
南蔚一边强行忍受着这仿若在骨髓中啃啮打磨的疼痛,一边用魂识牵引药力,一遍又一遍地对身体进行涤荡。
随着药力在骨髓中穿行,除了疼痛之外,南蔚似乎又有到了更多感觉——酸!胀!麻!痒!
好似浑身上下有无数只虫蚁在啃咬着,这些虫蚁仿佛还钻入到了他的皮肤底下、血肉之中、骨头深处!
可恶……
本尊若是知道究竟是谁给前身下了此毒,到时定要让此人也尝一尝解毒时的痛苦!
言嬷嬷担忧地注视着南蔚,她自然发现了,今日大哥儿的面孔比往日更加扭曲——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都像是要炸裂开来,让原本泛粉如玉的面颊多了一丝狰狞可怖。
丹桂更是直接就哽咽了,泪盈于睫,又不敢发出声音被言嬷嬷听到,只好紧紧咬住手里的帕子。
好不容易痛苦如潮汐一般,暂且告一段落,面色稍微平复,睁开双眼南蔚就瞧见了对面梨花带雨一般的丹桂。
少女粉唇微张,银牙紧咬,半截锦帕吊在下巴上,只露出一弯秀美的弧度。
再往上,眉峰微蹙,长睫轻颤,几点泪滴犹如露珠,颤悠悠地挂在上头,经过泪水洗涤后双瞳愈发清澈黝黑。
南蔚目不转睛地盯着丹桂看。
“少爷?”丹桂只当他疼痛难当,扑到木桶边,“可是难受得很了,要不……要不……”
少女犹豫了片刻,伸出一截雪白的小臂递到了南蔚眼前,“若是少爷再疼,只管咬我吧,免得少爷将牙齿给咬坏了!”
南蔚道:“不必。”
丹桂眼泪汪汪地道:“少爷是在怜惜我么,可我……我不怕!”她强作镇定,心想若她帮少爷减轻了疼痛,就算往后银子没了,言嬷嬷肯定也不会卖了自己。
南蔚道:“真不必。”
丹桂吸了吸鼻子:“哦。”
南蔚道:“你就坐在这儿,继续哭,别停。”
丹桂纳闷,眼泪都一下子缩了回去:“……啊?”
言嬷嬷冷冷地道:“叫你哭你就哭,别那么多废话!真想被我卖了?”
丹桂立马就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南蔚十分满意:这才对嘛,就是这样最好看,有这么好看的美景当前,本尊要挺过些许疼痛那还不容易!
等他再感受到那层层叠叠的疼痛麻痒,南蔚又觉得,若是南衡能在眼前,自己肯定更容易挺过来些。
不知过了多久,南蔚的魂识都感到了几分疲倦,木桶中的药汤彻底变作了清水,南蔚仔仔细细检视了一遍自身,确信再也没有丁点毒性残存,才朝丹桂道:“好了,不用哭了。”
丹桂抽噎着道:“不、不用啦?”
言嬷嬷瞥她一眼:“还不去给大哥儿擦干净了!”
有言嬷嬷威慑,丹桂迅速收了泪,将南蔚捞出擦干又塞进一身素绡锦的内衫里。
南蔚长长舒了口气,朝言嬷嬷微微一笑:“总算大功告成。”
言嬷嬷亦是心中畅慰:“我们大哥儿终于苦尽甘来。”
解毒实在是耗费了太多心力,养了些时日的魂识本就未曾痊愈,南蔚此时也感到困顿不堪。勉强支撑着用了中饭,他揉了揉眼睛,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最后终于撑不住了,他跟言嬷嬷打了声招呼,就钻进被子里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
在梦境中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天命魔宗,正端坐在宗门主峰,看着面前一帮新入门的弟子,试图从中找出一个收做徒弟。
当初南蔚可是百般推托不想收徒,还是被师尊押着,才勉强过去主峰,尝试找一个看得顺眼的徒弟。
只是一眼瞧过去,南蔚就多了十二分的不耐,因为这些小崽子天赋差不说,还没一个长得好看的。
就在他想要搪塞过去时,手边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啪嗒滚了过来——却是一个小孩子正打瞌睡,冷不防歪了过去,就这么滚到了南蔚脚边。
南蔚后来想,虽然他的徒弟确实在那一群人里模样最为出众,天赋也最为出色,但当初会收他为徒,大抵是因为当时他手贱地摸了摸徒弟的脑袋,觉得手感挺不错的缘故。
南蔚从睡梦中醒来,就感到手边有种似曾相识的……毛茸茸的手感。
南蔚难得地吓了一跳:不会那个孽徒也从万年后过来了吧!
可等他看过去,却对上了一双形状格外优美的眼瞳,见到他醒来那双眼睛里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蔚弟弟,你可算醒啦!”
南蔚松了口气:不是孽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