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屿筝微微仰头看向皇上,但见他双眸清澈如水,望向自己的视线中似是毫无保留。原来他知道,阖宫那些流言蜚语他尽数知晓,却从不向自己求证。他就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着自己……
想到这里,屿筝心中不免感慨万千,所求良人许是不过如此,能得他倾心而待,想必也该知足。
皇上这句满是信任和宠溺的话语,无疑让皇后明落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本以为借助璃容华和海溪,多少能叫二人之间生出些许罅隙来,却不料皇上待良贵嫔竟是情深至此。即便失了孩子,即便知道这些流言蜚语,他仍旧信她、怜她、爱她……可这恰恰是让明落兰最怕的一件事,皇上越是在意良贵嫔,便会对王爷越发芥蒂。
就在皇后沉敛神色之时,却见璃容华款款上前行了一礼,缓缓说道:“皇上待妹妹之心,实在让臣妾感动。可不知妹妹待皇上之心又是如何?”
屿筝回过神,淡淡瞥了屿璃一眼,冷声道:“姐姐此话何意?”
“妹妹何必这般冷淡?”璃容华浅然一笑,随即看向皇上道:“前几日臣妾途径御花园,恰巧看见良贵嫔与王爷在闲谈,这本不是件什么了不得的事,可臣妾却恰巧看见王爷从怀中取出的一方锦帕眼熟的紧。后来才想起,那绣样当是出自妹妹之手……”
“住口!”未等璃容华说完,皇后已是厉声喝道:“璃容华!休得胡言!”
楚珩沐瞥了皇后一眼,对她这般强烈的反应感到讶异。然而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沉声说道:“叫她说……”
但见璃容华蛾眉轻蹙,似是带了几分担忧地说道:“虽不知王爷是如何得了那方锦帕,可既然宫中已是流言纷纷,妹妹还是将此事说个清楚才好,免得平白留了话柄给别人……”
屿筝在心中冷笑,璃容华面上一副替自己着想的模样,可实则阖宫那些流言,那个不是出自她口?屿筝缓缓起身,看向皇上道:“皇上明察,臣妾从不曾绣过什么锦帕,更不知王爷手中的锦帕从何而来。既然宫中流言盛传至此,还有这样莫须有的人携信笺潜入岚静殿,还望皇上彻查一切,还臣妾一个清白……”
此时,坐在一侧面容倦怠的尉贵人忽然开口:“这信笺是不是莫须有,臣妾自然是不知。可贵嫔娘娘和王爷之间似是没有这么简单吧……”
皇后戴着护甲的手微微捏紧,只察觉腕上被金箔甲尖扣得发痛。此时,她恨不能即刻封了璃容华和尉贵人的口。她千辛万苦地将良贵嫔与王爷撇个干净,却不料这二人竟一唱一和又将二人之间弄得缠绕不清。
听到尉贵人这般一说,皇上的神色也是微微一沉,随即款款踱步至椅旁落座,沉声道:“你倒是说说,如何不简单?”
尉贵人轻抚着腹部,懒洋洋地瞥了瞥眉眼道:“贵嫔娘娘尚居邀月轩时,臣妾便听姐姐偶然说起,若非王爷出手相助,她便会误了进宫的时辰。如此说来,姐姐能有今日,真是多亏了王爷呢……”
听闻尉香盈此言,屿筝自是心中一惊。当日之事,她未曾对任何一个人提起。即便是今日跟在屿璃身边的林凛也不知道当日在玄武门前发生的一切。可尉香盈既能说的如此清楚明白,那只有一个原因——孙公公将这一切告诉了她。
沉默打量着屿璃和尉香盈,屿筝便知今日这环环相扣间,她们定是要给自己坐实一个不贞不洁的罪名来!皇上本就忌惮三王爷,加之当日在行宫时,皇上便疑心自己与王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屿璃和尉香盈这么一闹,这事只怕不会轻易过去。
如屿筝所料,皇上沉了神色看向她,轻声问道:“可有此事?”
屿筝尚未应,便听得尉香盈急声道:“皇上若是不信,自是问问那日在宫门前当差的奴才便是……”
楚珩沐眉头微皱,带着几分询问看向屿筝,但见屿筝轻然点点头:“确有此事,只是当日事出有因,臣妾也并不知那人就是王爷……”楚珩沐望着屿筝清澈的眼,半晌才对着众人沉声道:“时辰不早了……都回宫歇着吧……”说罢,又看着地上的尸首皱皱眉道:“谨德,收拾干净……”
“皇上……”一侧的尉香盈见状,显然心有不甘,皇上分明是息事宁人。倒是方才神色略显慌张的皇后稍稍松了一口气,来日方长,要除掉白屿筝有的是机会,但她不想牵连到王爷分毫。
“不必再说了!朕自有定夺!”皇上冷嗤一声,便看向尉香盈道:“朕去南薰殿,你坐步辇回逸和轩早些歇着吧……”话音落定,楚珩沐便大步离开岚静殿,身后则传来“臣妾恭送皇上”的声响。
众人悻悻离开岚静殿,往各自宫中行去。怒不可遏的自是皇后明落兰,她到底是棋错一着,本以为璃容华可以为自己所用,谁料她竟是擅自抖出王爷之事。
“可恶!”坐在鸾驾上的皇后重重击在步辇扶手上,让一侧行进的芙沅自是一惊。
“娘娘当心凤体,可不能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芙沅轻声安抚皇后。
“白屿璃!本宫小瞧了她,她倒不似穆心越,是个有心思的人!”皇后在鸾驾上恨恨说道。
芙沅微微一垂首,便似是下了决心般的轻声道:“娘娘可瞧出皇上没有追究之意?”
皇后瞥了芙沅一眼,察觉出她话里有话,不免警觉了几分道:“你可是听到什么了?”
芙沅微微咬唇:“方才出岚静殿时,奴婢听到德公公说……王爷明日就要出征……”
“什么?”皇后厉喝一声,急急喝停鸾驾,她俯视着芙沅,冷声问道:“王爷明日便要出征?可王爷的婚事还未……”她微微一顿,复又蹙眉问道:“太后可知此事?”
“想必不知……”芙沅沉声应道:“若不然,以太后的脾气,王爷只怕难以离宫……”
明落兰扶着额头在鸾驾上沉思片刻,才明白方才在岚静殿中,皇上并非不介怀璃容华与尉贵人所说之事,只不过王爷出征迫在眉睫,皇上不愿再生事端。王爷此去虽有险情般般,可明落兰却觉得,要好过留在宫中百倍。至少,王爷他不至死在自己皇兄的剑下……
“娘娘……可要移驾玉慈宫?”芙沅深知皇后的心思,只轻声问道。
不料鸾驾上的女子只是轻轻摆摆手,只淡然应道:“回清宁宫……”
次日清晨,玄武门前,楚珩溪一袭戎装朝着前来践行的皇兄见礼。但见皇上将他搀扶起身,神情郑重地说道:“当真不打算去玉慈宫辞别?”
楚珩溪缓缓摇摇头:“不必了……”随即他接过谨德双手递过的出征酒一饮而尽,便看向皇上道:“此番前去,臣弟必牢守漠城,不会给拓跋阑丝毫的机会!请皇兄放心!”
楚珩沐伸出手,重重地摁在他的肩上,沉声道:“一切就交给你了,朕在这里等着你凯旋而归!”
听到皇兄这番话,楚珩溪也不多做耽搁,只利落翻身上马,在军旗烈烈中,厉喝一声:“出发!”便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开拔而行。
楚珩沐站在城门上,看着将士组成的长龙之队蜿蜒而行,他的神色不免愈发沉重起来。
“皇上……”禁军都尉付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垂首待命。
“一切可都妥当了?”楚珩沐头也不回地问道。
付轩沉声应道:“回皇上,都已妥当……”
楚珩沐微微握拳,指骨轻然作响。他在赌!若楚珩溪此番顺利至漠城,待他归来之后,自己便弃了以往所有的顾虑,恩赏一世荣华于他。如若不然……楚珩沐没有再想下去,他宁愿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多心……
却说率兵出征的楚珩溪方行至城郊,便听得身后传来声声疾呼。勒停坐骑,转而看去,但见策马踏尘而来,随即从马上栽落在地的人竟是玉慈宫中侍奉母后的云竹。
楚珩溪心下生疑,急急下马上前,将云竹搀扶起身,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云竹脸颊被蹭去了一大块皮,正隐隐往外渗透着血迹,从马背跌落的晕眩中回过神来,云竹便急急拽住了楚珩溪的铠甲急声道:“求王爷速速回宫!”
“到底出了什么事?!”楚珩溪见她这般情形,更是焦灼不已。
但见云竹泪如雨下,和着满面灰尘,神色尽显悲戚:“王爷刚一离宫,皇上他!皇上他便下旨封了玉慈宫!宫外由禁军都尉付轩带兵镇守,奴婢是趁乱逃出来报信的,如今太后她……”
“母后怎么了?!”楚珩溪的心猛然一沉,他不敢相信皇兄竟会对母后出手。即便这些年来,母后的心思昭然若揭,可皇兄也碍着太后的身份对她敬爱有加。楚珩溪本以为自己此番离去,多少会消减皇兄心中的不安,以保母后安享天年,却不料皇兄到底还是……出手了!
云竹并未答话,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这般模样叫楚珩溪心中一片烦乱,不免厉声大喝:“母后到底怎么了!?”
但听得云竹抽噎着说道:“太后如今……生死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