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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之香。屿筝曾在白府清幽阁,属于娘亲的房中嗅到过;也曾在皇后赏给自己的香料中嗅到过;而更让她讶异的是,属于雪儿姐姐的物什中,皆是这蚀骨之香的气味。
拜明氏一族所赐,让她与至亲之人阴阳两隔。即便是如此,却也还不做罢休。如今虽不知为什么,可皇后分明是要对姐姐屿璃出手,似是不将她二人置于死地,誓不罢休。
悲愤间,屿筝思及郁心身殁前所说之语,心中自是如雷轰电劈。无论明氏一族如何毒辣,终归也是为皇上尽忠。外公也好,雪儿姐姐也罢,无一不是这宫闱争斗中的牺牲品。即便是王爷这样的手足兄弟,就算皇上瞧得出此番逼宫并非王爷本意,可皇上仍不愿轻易饶恕了他。
心中百转千回,屿筝只觉得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昔日里那男子温柔的笑颜,微暖的掌心,都渐渐冷了下去。不是没有过心思缠绵的时候,无数次注视着那男子温柔的视线时,她都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即便他三宫六院,宠爱无数。她也愿只惜朝夕,只为与他惺惺相惜的顷刻相视。
可这一切的假象被*裸拆穿的时候,屿筝只觉得自己堕入了万丈冰窟,冷澈浸骨,求生不得。她不甘!她不甘就这样被摆布着,成了一颗能随时被丢弃的棋子。更不甘至爱之人的性命就这样被视如草芥,随意夺去。
纤细的手指扣紧了木阁的环扣,屿筝紧咬着的下唇泛起一丝骇人的苍白。就在此时,她忽而听到殿外通传:“皇上驾到……”慌忙闭合了木阁,将纱帘覆好,微微整理了衣衫,便朝着殿门前迎去。
俯身行礼,在被皇上伸手扶起的那瞬,屿筝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意,她知自己的笑足以触动皇上心扉,然而却在看到皇上微微发怔的刹那,暗自浮起一丝厌恶之感。曾有的一丝爱恋也消失殆尽,如今这男子的面容只会让她恨!
只是任凭她心生恨意,耳边传来的,却是皇上温柔的声音:“身子才好些,怎得就起来走动了?”
“今日皇后复了晨昏定省,臣妾已无大碍,自是不能推脱不去。”屿筝盈盈道,任由皇上执了她的手落座。
楚珩沐温柔注视屿筝,握在掌中的手柔若无骨,他实在不敢再去回想,当日只要有分毫差池,眼前的女子便会成了尸骨一具。曹厉既束她为质,便是料定了屿筝是自己心之所爱,若自己有一丝慌乱犹疑,反而会让屿筝陷入险境。
想到这儿,楚珩沐只觉应该和屿筝说个清楚,当日自己冷漠至极,勿要让屿筝误以为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楚珩沐刚要开口,却听得屿筝道:“皇上忙于朝政,多日不入后宫,可曾去逸和轩瞧过了?”
闻听此言,楚珩沐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继而又道:“怎么朕才来,你就急着催朕离开?”
“臣妾不敢……”屿筝垂下眼帘,神情娇艳中似有万般不舍,直看得楚珩沐心中疼惜。便暗想着:她便是情系于我,却还要顾及到他人。我若非君王,当真愿与她寻一处桃源,白首到老……
愣神之时,听得屿筝又道:“尉贵人失了龙胎,想必心中正是哀苦,臣妾虽知皇上不愿去见她,免得二人相对,徒增伤感。可此时,尉贵人想必正盼望着皇上能去瞧上她一眼,也是一番安慰……”
见屿筝说得诚恳,眉眼间又是十分担忧尉贵人,楚珩沐兀自一叹,便低声道:“朕知道了……”说着便松开了屿筝的手,缓缓起身:“朕这便去逸和轩,晚些时候再来瞧你……”随即便吩咐谨德往殿外行去。
未至殿门,楚珩沐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而看向屿筝:“过几日,朕要封你为妃……”
屿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推拒,然而心思一转,只明媚一笑,款款拂礼:“臣妾谢皇上恩典……”
楚珩沐的唇角绽出一丝安心的笑意,俊朗的身形一转,便大步行出殿外。却不见,殿内跪着的屿筝,面上的笑意一点点的黯淡下来,直至如冰霜一般凝结在脸上……
出了岚静殿,楚珩沐心情大好地遣退轿辇,兀自向前行去。谨德碎步小跑着跟在皇上身后,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楚珩沐佯作愠怒地问道,却怎么也掩不住唇角丝丝缕缕的笑意,那是自内心真切逸散而出,无法装假。
谨德也十分配合地做出一副惊惧的模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这不替皇上高兴么……”
楚珩沐笑意更浓,却只做疑惑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谨德紧着朝前行了几步,轻声回应:“这些年,奴才可没见皇上这么高兴过。只怕皇上自个儿都不知道,但凡是瞧着贵嫔娘娘的时候,皇上您呐,就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了……”
楚珩沐将手抵在唇边,轻咳几声,敛了笑意:“大胆!你敢偷瞧朕和良贵嫔说话!”
“奴才不敢……”谨德的话语中带了几分打趣,却也着实为皇上高兴的紧。身为老奴,他始终伴随在皇上身侧,也深知即便这后宫诸多花容娇艳,可说到底,却无一人是皇上爱之深切。
先头有绮贵嫔颇得圣心,可因得失了龙嗣一事,与皇上之间到底也生了些许嫌隙。独独只有这良贵嫔,他谨德当真瞧得真切,皇上如今的心思都在良贵嫔的身上,二人相处,不似君王妃嫔,倒多了几分寻常夫妻的真切和亲近来。谨德也希望,能有良贵嫔伴随皇上左右,毕竟,皇上受过的苦太多了……
谨德这一番暗自思量,自是将楚珩沐的心思猜得*不离十。虽说碍于明氏一族的势力,中宫之位只能也永远属于明落兰,可这并不能影响他执着屿筝的手,共度流年。封她为妃,而后再至贵妃抑或是皇贵妃。除了不能给她一个皇后的名分,他将倾尽所有与她相守,只静待经年流逝,看鬓如霜。
这般想着,楚珩沐的脚步不免又加快了些许,一心只想着早些了结逸和轩的事再回到岚静殿去。然而,当逸和轩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却猛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浓眉下一双英气逼人的眼眸浮起冷寒之色。
谨德自是知道皇上心中所想,也收起了方才打趣的神色,略显沉重地站在他身后道:“皇上方才可与贵嫔娘娘说起此事?”但见皇上摇了摇头,谨德不免叹道:“只怕皇上不说,只会叫娘娘以为,皇上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可其中是非曲直,娘娘又怎会知道?如今皇上饶她不死,已是网开一面了……”
楚珩沐望着逸和轩,冷笑一声道:“叫朕如何说?朕虽不在意这逸和轩中的人,可到底也是一国之君,难道要朕告诉筝儿,朕的妃子做出了……”楚珩沐微微一顿:“朕难以启齿……”
“可尉贵人欺君罔上,犯下滔天大罪,皇上为何……”谨德亦是不明白,皇上如何能忍下此事。
“不为别的……”楚珩沐目光忽而变得悠远深邃,思绪仿若回到了之前:“朕初初见到筝儿的笑靥,便是那邀月轩中,她二人一并去捕捉蝴蝶……更何况……”楚珩沐环视四周,仿佛要将整个宫廷尽收眼底:“这宫中的杀戮还少吗?朕由着她自生自灭,却也不取她性命。惟愿此番之后,宫中能安和些,也是安慰父皇和母后的在天之灵……”
谨德垂首应着,便自是行往逸和轩去唱报。楚珩沐方一踏入逸和轩的殿门,就见尉贵人披散着长发,只着了贴身中衣,便踉跄着扑到了他的怀中,登时痛哭起来:“皇上!皇上!”
楚珩沐垂着手臂,不做任何回应,只任由眼前虚弱的女子放声痛哭。只是在尉贵人的哭声里,楚珩沐脸上的厌恶却毫不掩饰地浮现出来。她自是在哭她失去的孩儿,可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跪在一侧的宫婢弄云见皇上神色有异,急忙起身搀扶着尉香盈,看似劝慰,实则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拉开来。但见皇上轻轻掸了掸衣衫,用一种厌弃的眼神瞥了自家小主一眼,便落座在椅上,沉声问道:“这几日她便都是这般哭哭啼啼的吗?”
弄云听着皇上言语冷淡,一时也摸不准皇上的脾气,只得恭顺应道:“小主总是发呆,时不时便落下泪来,只是不曾这般痛哭过,见皇上前来,小主心痛难已,还望皇上体谅……”
楚珩沐眉头微微一舒便道:“太医可来瞧过?”
若是不问此话,尉香盈这心中倒还好受些,可听到皇上这么一问,她顿时满腹委屈,自宫廷生变,她被绑为人质,失了腹中胎儿。除却当日有太医医治,之后便是无人问津。
惊吓异常加之小产,让尉香盈的身子十分虚弱,几番都是游走于鬼门关前。身子略略好些时,她便叫弄云打听消息,才知岚静殿日日有太医前去医治,即便到了之后只是去请平安脉,也是一次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