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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弈成律却只是低笑一声:“宸妃多虑了......”端起面前的冷茶浅饮一口,弈成律深沉的双眸锁定屿筝:“无论如何,宸妃腹中的这孩子延续着云胡的未来......”他微微眯起眼,仔细打量着屿筝,似乎要从她的神色中寻出些什么来:“我是断不会对这孩子出手......”
弈成律的话不免让屿筝心下一惊,面上虽无波澜,可她怕的却是弈成律知道了什么。双手下意识在身前拢的更紧,渐渐成了十分戒备的姿势。
然而弈成律只是搁下茶盏,咂咂嘴道:“不过......若宸妃想好生周护这孩子,便得听老夫一言......”
屿筝的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天师果真是在威胁我么?”
弈成律抬手轻轻击掌,掌音方落,便见帐帘掀起,随着一股冷寒席卷入内的,正是方才驾车的小兵,而此时他的脸沉冷如冰,肩上扛着不知何时已昏过去的芷宛。
大惊之下,屿筝急急起身,厉声喝道:“你们对芷宛做了什么?”
只见座中的天师气定神闲,分辨不出他的神情中到底暗藏着什么:“宸妃不必心急,只不过是叫她安稳睡上一觉,好在这里陪着你......”
屿筝略一打量那小兵,便恍然觉察。难怪这一路她总觉得这小兵面熟的很,现下细想起来,这面容竟是时常出现在拓跋雄身边。
双手紧紧攥了大氅,屿筝厉狠的双目径直看向弈成律:“我道是天师一心为了云胡百姓,却原来也不过是一己之私。拓跋雄到底许了天师多少好处,竟也能让天师在其中插一脚。即便是要夺了这汗位,当初为何又要拱手相让?还是拓跋雄觉得,将我这一身两命捏在手中,胜算才更大些?若是如此,那他当真是高估了我在大汗心中的位置!”
一想到拓跋雄会趁着冬猎之际预谋篡夺汗位,屿筝的冷汗便从背脊瞬间析出。夺位之争她不是没有见过,在上京时,太后逼宫,紫宸殿的血战仿佛还在眼前浮现着。手足相残,亲情尽丧,整个皇宫仿佛被一片殷红浸染。在权位之争里,没有什么能抵挡野心和*。人会丧失最初的本真而变成一只只知嗜血杀伐的兽。你死我活的争夺,更是叫人心惊。难道这给予了她自由和安稳的云胡,也要陷入这样一场血战纷争中么?
拓跋阑是否知道兄长的野心?是否有所防备?又是否做好了布防?屿筝心中烦乱一片,眼下猜想到拓跋阑可能面对的种种危机,她的心竟是悬了起来且狠狠纠痛着。如果失去他......如果失去他......屿筝不敢再想下去,虽然明知自己帮不上任何忙,脚步却已下意识地朝着帐帘迈去。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心念,去到他的身边......
下一刻,面色沉冷的小兵已拦在她的身前,十分恭敬地垂首道:“宸妃留步......”
“让开!”屿筝厉喝一声:“拓跋雄不就是想让我做为人质么?既然如此,你送我到他的面前,岂不更遂了他的愿!”
身后传来弈成律的一声低咳:“老夫什么都还未说,宸妃便做了这诸多猜想。不过也可见,你对王爷陈见很深......”见屿筝回过头,略显惊讶地看着他,弈成律继而说道:“且宸妃倒真是低估了你在大汗心中的位置......”
说到这儿,他复又将火炉上烧的滚烫的奶茶缓缓倾倒在屿筝的碗盏中:“若不是此番形势莫测,大汗也不会将宸妃托付于老夫。”
“托付?”屿筝带着疑惑回转身体,怔怔看向弈成律,不明白他言语所指。只见弈成律抬手示意屿筝落座,屿筝略一犹疑,又看着方才被放置在榻上,尚在昏睡的芷宛,便复又落座。
来此处之前,她多少有了预料。此时诡谲的形式并未让她觉得慌张,反而在弈成律的言语中安稳了些许。至少她判断出,事情绝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糟......
“宸妃离帐之时,想必王爷也在。并未与大汗同去冬猎吧......”就像是早已知道这一切,弈成律不待屿筝做出回答,便接着说道:“先前王爷虽受了伤,可细想之下,也该知道,王爷的身子还不至虚弱至此。之所以留在帐中,为的便是解大汗的后顾之忧。王爷确有野心,可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谁是云胡最好的引领者......自王爷将汗位拱手相让的那天起,他便选择了臣子的身份,这一点毋庸置疑......”
听到弈成律这般说,屿筝的眉头渐渐蹙起,在上京时,她便察觉到拓跋雄是个极有野心更富有智慧的人,本以为他定会对汗位虎视眈眈。正因为此,在来到云胡之后,她亦无时无刻地防备着他,尽量避免与他照面。可如今看来,这个极富野心却甘愿俯首称臣的男子倒叫她看不懂亦是猜不透......
诚如弈成律所言,大汗出发前曾叮嘱拓跋雄关照她,以拓跋雄处事的脾性,又怎么能放任她离开驻居之地,前来此处?想来想去也只会是刻意为之......
“屿筝不明白......”她开口,疑惑地看向弈成律:“大汗与众人皆深入棃麻草原的腹地冬猎,即便是驻地也有王爷镇守。难道是要发生什么血雨腥风的大事?才会让我退避此处?若果真如此,那大汗他......”
关切担忧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腹中猛然出现的胎动却叫屿筝心下一惊,不免低叫一声,微微蜷缩起身子。
弈成律见状,朗声唤道:“灵图!”
一直侯在帐外的灵图闪身而入,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他望向弈成律,神情中却是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先前交待你的事,可都记住了?”弈成律问道。
灵图奋力点点头:“记住了。”但随即那双机敏的眼中又满是疑惑:“或许不是爷爷所说的那样……如果宸妃真的会给云胡带来灭顶之灾,爷爷又为什么要保护她?”
弈成律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屿筝:“棃麻草原不会有什么血雨腥风……所需要的,不过是希望宸妃暂时避一避而已。之后的一切,想来大汗会亲口告知宸妃……”
屿筝只觉得有一片寒凉缓慢掠过心扉,旧日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不断浮现。身形微微颤抖,她终是艰难地问道:“所以说......我是这至关重要的一颗棋么?”
棋子!又是棋子!沉寂了许久的恐惧再度浮上屿筝心头。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心脏捏的那样紧,几乎喘不过气来。
“宸妃所言诧异......”弈成律缓缓摇摇头:“如果仅仅是一颗棋子这么简单,大汗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取了你的性命岂不更容易?在云胡,没有谁胆敢违抗神的旨意。老夫观星而占,你的确会给云胡带来灾难。可大汗又是如何?非但力排众议,而且借祭天之机,让宸妃这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成了百姓口中相传的祥瑞之兆。大汗如何待你,想必不用老夫再言明吧.....莫要叫内心的魔障蒙蔽你的双眼才是......”
醍醐灌顶一般,屿筝灵台一片清明。诚如弈成律所言,拓跋阑如何待她,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即便是腹中这孩子,他也一并接受。如果不是他,此刻即便自己死在上京冷宫中也无人可知。且不说拓跋阑待她如何,就算以性命换取的是为他所用,那么自己也该心甘情愿才是......
思及至此,拓跋阑沉和温柔的眉眼浮现在眼前,屿筝喃喃道:“大汗他......不会有事吧......”
弈成律朗然一笑:“天佑云胡,大汗自会平安无事。不过此处也非久居之地,让灵图带你前去棃麻部落藏身。待一切平定,大汗必亲自前往相迎......”
屿筝微微欠身:“多谢天师......只是......屿筝尚有一事不明......”屿筝的神情低落,轻言低语:“如天师所言,屿筝是不祥之身,可为何天师还要如此待我?难道仅仅是为了大汗所托?”
但听得一声叹息沉沉响起,弈成律的视线却落在屿筝锦袍上所系的一串流苏之上。那流苏打的巧妙,是一朵难以分辨的绚丽花朵,繁复异常却又很是小巧。只是流苏瞧上去色彩暗沉,仿佛已是佩戴了许久的旧物。
屿筝顺着弈成律的目光,将视线落定在腰畔的流苏,恍然忆起那是司药郁心的旧物,原本缠在那留下的药瓶上。因得怜悯郁心,屿筝在她离世之后,设法让她魂归心心念念的云胡。而之后那药又救了三王爷脱离桎梏。故而念及着郁心,屿筝便一直将这流苏佩戴在身上。
如今看着弈成律目光波动的视线,又思及郁心身世,心中不免一动,旧日话语浮现心头:“怎么?娘娘觉得惊讶吗?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娘亲是云胡人,云胡,是我的故里。回到那儿,是娘亲唯一的心愿……”
此刻的屿筝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弈成律道:“这流苏莫不是......”
“是烈鸿的旧物啊......”弈成律带着万般的怀念之情,轻然叹息:“可是我愧对烈鸿,竟弄丢了我们的女儿阿楚......”
说到这儿,弈成律像是在否定着什么,缓缓摇摇头:“不......许是阿楚恨我,才会离开吧......”
屿筝虽不知弈成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往,却也依稀猜测出,他口中的阿楚便是郁心的娘亲。那么郁心她......
“弈天师......我......”屿筝正欲分辨。却见弈成律抬手轻晃,原本冷睿的双眸竟然有清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