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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策将商瑞墨的病例发给了医学院时专攻此领域的教授,隔天就收到了回复。程策是他的得意门生,教授在电子邮件中非常热情,也非常直白。他表示根据商瑞墨现有的病情来看,手术不是上上之选,最稳妥的方法还是药物调解。可程策心知肚明,现有的针对于这类病情的药物根本不会起多大效果。
于是程策不死心,多次打电话给商瑞墨,劝他跟自己去美国做个详尽的脑部检查,起先商瑞墨还会接起来听上两句再挂断,到最后直接不接了。
程策是彻底没办法了,当时在普林斯顿上学的时候,商瑞墨就一副冷面冷心的样子,要不是当年程策厚脸皮一个劲儿地黏着商瑞墨,两人估计到毕业都说不上一句话。
如今商瑞墨暴力倾向这么明显,程策那万年无敌的厚脸皮不敢再往上贴了。
还好诊所已经回归正轨。之前为了照顾商瑞墨,他取消了许多门诊预约,如今重新营业,诊所变得更加忙碌。
他的生活很简单,白天看门诊,晚上就窝在家里打打电动看看医学杂志。如果不是前那个人的重新出现,他以为他的生活会永远这么简单下去。
这天下午四点,忙碌了一日的诊所终于稍微安静了下来。
程策在等最后一位预约的患者。
结果没把患者等来,宁曼倒先来了。
“不好意思,我们诊所是预约制,恕不接待没有预约的患者。”程策一见宁曼就火大,坐在桌前猛翻病历,连正眼都没瞧她一下。
“你都知道啦?”宁曼倒像个没事人似的,自顾自坐在程策面前,“你知道了就好,来的路上,我还想了半天怎么跟你解释呢。”
“我压根就没想听你解释!”
商瑞墨回来后,程策和赵律师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商瑞墨的失踪经过,这才发现这中间他们忽略了一个人。
那就是宁曼。
宁曼作为商瑞墨病情的知情人,更作为暗恋商瑞墨的人,在商瑞墨转院途中失踪后,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心急如焚,一起帮忙找人。可她不仅没有帮忙,反而连面都没有露,这未免太反常。
“当时我还奇怪,商瑞墨失踪,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现在想起来我才明白,正因为这件事是你干的,你才不着急!暂且不说那一个星期我和赵律师有多心急如焚。你知不知道擅自转移一个刚从ICU抢救出来的深度昏迷的多器官功能衰竭患者有多危险!?你一个不小心商瑞墨就可能没命!你知道吗!?”程策是真急了,毫不留情地斥责宁曼,“我当时是看在你关心商瑞墨的份上才告诉你他的病情的,而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的!这件事已经触碰了我作为一个医生的职业底线,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宁曼被骂得有些心虚,微低着头:“我知道,所以我这次来,是来跟你道歉的……”
宁曼的话音还没落,诊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传来:“你好,请问程医生在吗?”
“在的,请进!”程策转头看了看宁曼,“你先去我里面办公室等一下吧,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宁曼点点头,进了里屋的办公室。
“不好意思,我们预约了四点的看诊,路上有些堵,来晚了。”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搀扶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
“没关系,你们请坐。”程策翻了翻手头的病例,“您在网上提交的过往病例我已经看过了,是……沈淑珍女士对吧?”
程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又说不上来是在哪儿见过。
“是我。”被搀扶坐下的沈淑珍答了话,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程策,忽然惊讶道,“咦?你是小程吧!?”
程策抬头,疑惑地看了看沈淑珍,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伯母,原来是您,好久不见了。”
沈淑珍身后的年轻女子原本在看手机,听见程策和沈淑珍之间的对话,将目光向程策投来。
香港这么大,程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前女友见面。此刻他的心情,无异于翻江倒海。
“我预约看诊的时候,还以为是重名的呢,没想到真的是你!小程,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香港?怎么都不告诉伯母一声?”
“有段时间了。诊所有点忙,一直没去拜访,失礼了。”程策尴尬地笑笑,然后去看那年轻女子,“小雅,好久不见。”
楼雅握着手机没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程策清了清嗓,问沈淑珍:“伯母,您哪里不舒服?”
沈淑珍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病情,程策都仔细听了,都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一些小的神经性慢性病而已,开点药就可以。
“小程,你结婚了没呀?”
“还没。”
“这怎么行,你开诊所这么累,身边应该有个人照顾的。”沈淑珍话锋一转,绕道了楼雅身上,“小雅倒是福气好,去年结的婚,女婿家是做装潢生意的,家境好,对我们小雅也好。结婚的时候,还送了套公寓给我们做彩礼呢!”
程策低头写着病历,佯装平静:“是吗?那要恭喜了。”
“是呀!小程,不是伯母说你,你守着这么个小诊所,什么时候是头呀?要是手里没有点钱,是没有女孩愿意跟你的。”沈淑珍笑了笑道,“当年的事你可别怪伯母,我之所以不同意你和小雅,就是怕她跟着你受苦。你看她现在多享福呀,在家做个全职太太,家务都有保姆照料着,明年再要个孩子,这个家就算圆满了。”
“妈。”楼雅开口制止沈淑珍,“您别说了。”
“哎呀,我这不是见着小程觉得亲切,多跟他说了几句体己话嘛。”沈淑珍转向程策,“小程,你别怪伯母嘴碎。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这样。”
“没关系。”
“你现在住哪儿?还租房住呢?你家不是内地的吗?你爸妈接过来了吗?你……”
“亲爱的!”还没等沈淑珍问完,突然传来宁曼的声音。
此时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打开,宁曼见到沈淑珍她们,佯装惊讶:“哎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患者在。”
“你是?”沈淑珍不停打量着宁曼。
“您好,我是阿策的未婚妻,也是这家诊所的老板娘。”
沈淑珍一愣,马上道:“哎呀,原来是小程的未婚妻呀,他说他没结婚,我还以为他没女朋友呢!”
宁曼笑得眉眼弯弯:“阿姨,您这说哪里的话,我们就快结婚了呢。”
宁曼乖巧地凑到程策身边,问程策:“你们刚才聊什么呢?是熟人吗?”
程策悄悄瞪了宁曼一眼,又不好意思当场拆穿她,只得硬着头皮答:“是,这位是楼雅,我以前的朋友。这位是楼雅的妈妈。”
“原来是楼小姐。”宁曼又凑过去跟楼雅握手,“阿策以前经常跟我提起你呢,今天总算见到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真漂亮呀!”
“客气了。”楼雅礼貌地回握。
“不是楼小姐,是徐太太。”沈淑珍忙不迭地提醒,又转头佯装埋怨地看了程策一眼,“小程,你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想瞒着伯母。”
程策答不上话,只能尴尬地笑笑。
论长相气质,宁曼绝不在楼雅之下。见自己女儿有被比下去的意思,沈淑珍的眼睛又转回了宁曼身上:“宁小姐,你大学是读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的?你别看我们小雅不爱说话,大学的时候可是班上的荣誉学生呢,还在美国做过交换生,她和小程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我是伦敦政经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刚入职了一家投行工作,待遇很好,我打算长期做下去呢。”
关于这方面宁曼倒是没有说谎,如果不是她有实力,当初即便有桥央白的推荐,她也是进不去商氏的。
见宁曼的学历和工作都领先楼雅一大截,沈淑珍的气焰瞬间降了一半。宁曼抓住这个空档乘胜追击,靠在程策身边撒娇:“对了亲爱的,不动产经纪人刚刚打电话给我了,说半山那边找到了一处位置超好的独栋别墅。我看了一下图片,觉得特别喜欢,总价也不是很贵,三千万左右。我觉得也不算什么大钱,索性做主买了。”
程策一口老血险些呕出来。
沈淑珍听得眼都直了,半山的别墅,动辄几千万,就算她那个小有资产的女婿奋斗一辈子也买不下来。而听宁曼的语气,程策花几千万竟像买菜一样轻松!
到了这里,沈淑珍的气焰彻底没了。
“小程,那个……你忙着。你看,伯母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她本想看程策的笑话,笑他当年癞□□想吃天鹅肉,想娶自己女儿。如今见他找了个比楼雅优秀百倍的女孩,又摇身一变跻身巨贾行列,哪儿还有脸继续待下去,匆匆拿了处方,就往外走。
楼雅倒是客气,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不好意思阿策,我妈妈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程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楼雅身上,他站起身,很失神地问,“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楼雅摆摆手,走到门后,回头看程策,“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你的名片了,有空我给你打电话,请你吃饭。”
说完楼雅就消失在了门边。
“你到底要干什么?”程策回头,无奈又无力地看着宁曼。
“我思前想后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赔罪,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宁曼莫名地兴奋,“怎么样?在势利眼的前女友妈妈面前出了一口恶气,爽吧?”
“你这样说,小雅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误会你有未婚妻?拜托,人家都结婚了,误不误会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还对她心存幻想?”
“没有。”程策重新坐下,叹了口气,“我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了。”
“你不会……还喜欢她吧?”
程策没有答话,眼睛转向窗外,当再转回来的时候,宁曼发现他的眼眶湿了。
“我以为我做到了,但当我见到她的那一秒,我才发现,忘记她,我从来都没有做到。”
彼时他在美国读医学院时,对当年还是本科交换生的楼雅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近一年,终于在楼雅离开美国返回香港之前抱得美人归。
从此程策一有假期就会往香港跑,楼雅虽然一直忽冷忽热,但程策满腔的热血,仍然觉得蜜里调油,毫不辛苦。
程策是个大大咧咧心里装不住事的人,嬉笑怒骂都毫不遮掩。在和楼雅谈恋爱的时候,他一直如此。
唯独在他上门提亲,沈淑珍断定当年还在做住院医生的程策不会有大出息,坚决不肯将女儿嫁给她,且楼雅也在一旁沉默的时候,程策撒了谎。
他对楼雅说不再爱,然后转身离开。
数年过去,如今楼雅已嫁作他人妇,过上了她们母女俩想要的富裕生活。程策来到这座有他所爱的人存在的城,独自一人完成了他们曾经的梦想。
对,当年他们理想的生活,就是开一间小小的诊所,生两个孩子养一条狗,幸福相依。
斯情已逝,仿佛没人再记得,只剩程策还在独自祭奠。
爱一个毫无指望的人的心情,程策懂得,宁曼也懂。
于是她向他伸出了手。
“程医生,我们俩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不如……去喝一杯?”
小石绑架一案证据确凿,汤穆和汤邵东无从抵赖。沈康和光宥又翻了些汤家父子过往的财务漏洞的证据出来,灰色资本累计起来竟有数千万余。如此数罪并罚,汤穆的后半生注定要在监狱中度过了。
除去被罚没的部分,汤家的剩余资产全数由汤采采继承,包括汤家在商氏的股份。加之欧阳司之前购入的股份,他们夫妇俩代替汤穆,成为了商氏第二大股东。
的交通事故愈演愈烈,大部分死伤者家属日前已经来到香港。如果赔偿金额再争执不下,诉讼是难免的了。
争议的点在于,商氏规定的司机行驶时间限制没有任何问题,是的在当地的分公司为削减成本而大量裁员。司机人数严重不足,才导致每个司机的驾驶时间大大延长,严重违反了商氏的规定。
桥央白主张承担主要责任,并与家属商讨抚恤金,将事态尽快平息。但商氏高层以及总部一方均不同意,他们认为司机疲劳驾驶的直接原因来自于分公司私自裁员,所以就算是要打官司,主要责任应由分公司负责人承担。
与此同时,商氏建设在跑马地的施工地发生一起严重操作失误意外,导致两名工人当场身亡,一名重伤。
坏事一件接一件,商瑞墨对公司不管不问。还好有几位副总帮衬,桥央白才能在忙碌之余喘口气。她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偶尔会感受到胎动,却一直不怎么显怀。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怀孕。
王副总和公关部部长晚上约了新闻界的知名记者,希望能借他们之手平息一下不利于商氏的舆论。几位记者毫不避讳,直接把地点定在了悦皇会所。
深夜,还在办公室办公的桥央白接到王副总的电话。
“桥总。”王副总那边声音嘈杂,倒是很符合悦皇那种声色场所的气氛。
“哦,是王副总啊。”桥央白一边用肩膀夹着话筒,手下一边翻看着施工地的事故记录,“谈得怎么样?那几位记者怎么说?”
“谈得挺顺利的,他们答应回去就会写报道。不过这事急不得,毕竟已经有先前的舆论打底,我们又是责任方。”
“我知道。想要凭几篇报道就完全扭转大众对这件事的印象是不可能的,只要舆论不恶性循环下去,就对我们的调解诉讼有利。”
“桥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您说。”
“刚才,我好像瞧见商总了。”
“他?”桥央白伸手握住了听筒,“你说在悦皇?”
“是,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您不是说商总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吗?想必是不会来这种地方吧。”
挂了电话,桥央白又办了会儿公,却越想越不对劲。王副总是个严谨的人,不可能看错。说是看错,估计也只是给桥央白一个台阶下。
于是桥央白给小桃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答是,商瑞墨早些时候自行驾车出门了,没让人跟着,也没说去哪儿。
桥央白驾车来到悦皇会所,直接亮明身份,很快从前台那里得到了商瑞墨的包房号。
她推门而入,玫澜正腻在商瑞墨怀里,把酒杯往他唇边送。
桥央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玫澜。
玫澜见了桥央白倒不太惊讶:“哎呀,是央白呀。我陪商总喝几杯,你不会介意吧?”
“玫澜!?你……你在这儿工作!?”作为高中时期的闺蜜,桥央白怎么也想象不到她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工作。
虽然桥央白被一直蒙在鼓里,但玫澜对她可是了如指掌:“在这儿工作怎么了?我又没偷没抢的,怎么就入不了你的眼了?”
玫澜充满敌意,她一直嫉妒皇甫沅对桥央白的爱。如今终于再见到桥央白本人,怎么可能不讥讽她一番。
桥央白此时不想和她吵:“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和他有话要说。”
玫澜起身,掠过她耳畔:“你敢抢皇甫沅,就休怪我在你的男人身上花心思。”
桥央白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说什么。她走到商瑞墨身边,低头看他:“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控制不了你自己,就好好在家休息。要不是王副总刚才打电话给我说看到你了,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在这儿!”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的行程几时几刻轮到你来管!?”商瑞墨单手掐住她那细细的脖子,手指稍微一收力,桥央白就立即接收不到空气了。
许是喝了许多烈酒的缘故,一听到桥央白的责难,商瑞墨的火气就像火苗遇到汽油,一发不可收拾。
桥央白被掐得眼睛一阵花,她死命挣扎,可是商瑞墨的手劲丝毫不减。
他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再这样下去,绝对要被他掐死的。
就在她快要昏死过去的那一刻,包厢的门一脚被踢开,皇甫沅冲进来,一把把商瑞墨从桥央白的身上拉下,一拳打在商瑞墨脸上,商瑞墨也立即还手,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你他妈还有没有点良心!?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皇甫!”桥央白咳嗽着,出声制止,“别说了。”
“我就是要说!他不声不响玩了这么久失踪,你过了多少苦日子,如今他回来了,不知道补偿不说,还变本加厉!”
商瑞墨冷冷回击:“你别告诉我你忘了央白腕子上的割痕是怎么回事。”
皇甫沅一窒。
商瑞墨回来的第一天就已经看到桥央白手上的伤,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却隐忍不发。看在皇甫沅手刃董五会曾救桥央白于危难的份上,他这么做已算是给皇甫沅面子。
“你们俩都别说了!”桥央白的声调陡然升高。
皇甫沅之所以到来的如此之快,是刚才前台小姐见到面色不善的桥央白隐隐觉得事情不对,立即通知了阿毅,阿毅又将此事报告给了皇甫沅,他才及时赶到。
“你没事吧?”皇甫沅走过去,看到桥央白被掐红的脖子,心疼不已,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后者避开了。
“我没事。”桥央白捂着脖子,“你先走吧,有些话,我还要和他说。”
“我们就在外面,他再碰你一根指头……”
“不用,我没事,真的没事。”
皇甫沅又瞪了商瑞墨一眼,才和阿毅出了包厢。
商瑞墨的领口被皇甫沅拽掉了一颗扣子,他衣衫不整地靠坐在沙发上,仰着头,墨色的瞳紧紧盯着桥央白:“你怀孕了?”
“是,四个多月了。”
“如果他不说,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瞒到你不再发疯为止。”桥央白默默地揉着仍有余痛的脖颈,“只是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商瑞墨起身,走到她身边,拿开她的手,轻轻地揉着一手由自己造成的红印子:“我以为‘抱歉’这二字,我这辈子只会对你说一次,在我手术之前,我以为我只会说那么一次。”
“人生中有好多‘以为’不是吗?”桥央白平静地回望他,唇边逸出一丝苦笑,“我也以为我很擅长等待,我花了四个月,把你从鬼门关等了回来,我以为我没有什么不能等的了。”
“但你没有信心再等原来的我回来了,是吗?”
“我不知道这次还要花上多久?再四个月吗?还是四年?还是四十年?瑞墨,你给我个期限,无论是多久的期限都好,只要你给我。”说到最后,她的语气竟有些乞求。她已经低到尘埃里去,就如同像在地下室找到一扇窗,她想为这份爱找到最后的出口。
只要给你给我,我就会等你。不再看不到头,不再毫无指望。
“央白,你知道,我给不了你。”
对,她知道,她知道。
她本不该再问,因为她是再清楚不过。
拿开商瑞墨的手,她重新将头发别好,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衣领:“公司还有事,我走了。”
“既然怀孕了,在家好好休养吧,公司我自会找人打理。”
“不必,我还忙得过来。”
“央白。”
商瑞墨想挽留,伸手要抓她的腕子,却怕自己再弄疼她,手只伸到一半,就收了回来。
“瑞墨,我想出去住一阵子。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
门关上了,只剩商瑞墨颓然留在原地。
日上三竿,程策缓缓醒来。
房间有些陌生,像是酒店的布置,他狐疑地翻了个身,却撞上宁曼熟睡的脸。
“我靠!”
一声咒骂,吼醒了宁曼。
宁曼看到了程策的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随即掀开被子看。
她看到了赤条条的自己,还有和赤条条的程策。
不仅同床共枕,还是□□的同床共枕。
宁曼的脸瞬间就绿了。
“你……你别看我啊。”程策憋红了脸,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最后有印象的事,是他和宁曼在兰桂坊的酒吧互吐苦水,最后一起喝得烂醉如泥。再之后的事,他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可衣物凌乱地散落一地,傻子也看出昨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趁人之危!”宁曼抓起枕头就往程策身上抽,程策急急忙忙躲,结果一个跟头栽下了床。
只听“咣当”一声,程策就没了声儿。
“程医生?”宁曼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到了,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对方没反应。
“程策!你没事吧!?”宁曼赶忙裹上被子蹭到程策跌落的那侧去看。
程策的头撞上了床头柜,这一下撞得可不轻,靠在床下半天,才缓过神来。
“没事,没事。”程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还不忘解释,“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我……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宁曼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行啦,也有我的错,我也喝多了。算是我们互相占便宜了,好吧?”
“真的?”程策是真的被她抽怕了,小心翼翼地瞅着她。
“真的啦!”宁曼突然觉得他挺好笑的,一个外科医生,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居然害怕她拿枕头抽的那么不痛不痒的几下。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你还挺婆婆妈妈的,怪不得商总嫌你唠叨。”宁曼说,“行了,你赶快转过去,我要换衣服了。”
正说着,程策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喂?阿策吗?我是楼雅。”
一听是楼雅,程策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斜眼看了看宁曼,然后赶忙转过身去,轻声细语地:“小雅是你啊,怎么,有事吗?”
“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妈妈讲话不好听,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她是长辈我是晚辈,她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你没往心里去就好。对了,下礼拜六我刚好有空,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下礼拜六?有!周末我没有预约,一整天都有时间!”程策答得洪亮迅速,惹得宁曼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那太好啦,待会我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那下礼拜见?”
“嗯!到时候见!”
挂了电话,程策的心情明显甜出了好几个加号,宁曼在一旁泼冷水:“至于那么激动吗?你就是再激动,她也是有夫之妇,你们是发展不出什么结果的。”
“就算没发展,我也想见她。再说了,商瑞墨也是有妇之夫,你不还是愿意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
这一句话直戳宁曼的伤口,已经穿好衣服的宁曼一个枕头砸了过去:“你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这一砸又把程策砸得一个趔趄,然后宁曼提起包包忿忿甩开房门走了。
“其实,是我先生这周末出差,我才有机会来见你。”
楼雅预约的是一间上海小馆,是以前和程策恋爱的时候两人常来的一家餐厅。
“他欺负你了?”
“他有些大男子主义,每次我去哪儿他都要问个清楚,让我有点累。”楼雅往程策碗里夹了一只小笼包,眼角弯弯地笑,“你以前最爱吃小笼包的吧?我还记着呢。”
楼雅笑得太好看,这家店又太过熟悉,程策一时间晃了神,他差点以为时光倒退,回去了当年他们还在一起的日子。
楼雅装作不在意地问:“你和宁小姐,什么时候结婚呀?”
“我们其实……”
还没等程策澄清他和宁曼的关系,楼雅微微起身给程策倒茶,这个动作使得楼雅的袖子被微微带起,底下原本应该白嫩的皮肤竟然一片乌青,程策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怎么弄的!?”程策伸手去碰楼雅的手臂,却被她缩了回去。
“阿策……”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打的!?”
楼雅眼里噙着泪,楚楚可怜:“阿策,如果我跟他离婚的话,我们还回得到过去吗?”
“你确定是他打的?”程策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楼雅以为程策是想找她先生报仇,赶忙阻拦:“阿策,你别冲动。其实也是我的错,我……”
“小雅,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伤,是不是他弄的。”
“是。”楼雅点点头,又哭出了声,“其实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你,我和他的事,是我妈妈一手促成的。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你要相信我,我心里是一直在等你的。”
那一刻程策是真的心灰意冷了,他抓起外套,冷淡道:“我待会还要和我未婚妻见面,小雅,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再这样下去,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
“阿策!”楼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张在背后喊着程策的名字,可程策没有回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楼雅的戏演得还是那么真,以假乱真到他差点又掉入她的圈套。
唯有一点,他是医生,他怎么会看不出真伤和假伤的区别。那明显是用色素画出来的淤青,或许旁人分辨不清,但他一眼就能看穿。
程策突然不明白,心里为何一直为她留着位置。一个在他落魄时分离开却在他“成功之际”投怀送抱的女人,一个甚至连一秒都没有爱过他的女人,为何值得他苦苦等待。
手机滴滴地响了,心乱不已程策地程策摸出来一看,是宁曼的短信。短信很简短,只有四个字——
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