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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阁位于江府的东南角,离江以则,江以礼兄弟的居所不远,与小姐们的绣楼不同,是一处十二开间,三面厢房,一面门廊的小院落。
正中最大的一个雅间内当地摆了一张花梨大理石案几,案上放一个墨紫色兽头熏香炉,正袅袅散发着温雅的沉水香,东墙上悬着一副大书法家欧阳逑的《京都赋》。
不远处的窗棂底下设一张半人高的紫檀木榻,榻上坐了两名年纪相仿的俊朗少年,左侧那位面容沉静,着深紫织锦缎直裰,墨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
坐他对面的少年神态相对放松,一头长若流水的青丝仅用一根同色缎带松松绑着,宽大的鸦青色广陵锦衣袖口掩住半截精瘦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枚黑玉棋子。
此刻对弈的两人正是萧珩和魏景辰,小厮明扬和灰雀各自侍立在自家主子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时雅间内只余清脆的落子声。
“听说殿下让陆梁先行回京了?”待纵横十九线的楸木棋盘上密密麻麻布满黑白两色棋子后,魏景辰似是闲着无聊,不经意道。
萧珩并不着急回答,从一旁的棋笥里拣了一枚白子,思忖几息,轻轻落在一角,又将被困其中的两枚黑子挑出,扔到手边的小簸箩里方道:“漠北的战事太过顺利了些。”
萧珩的回答看似牛头不对马嘴,魏景辰却是听懂了。
这就是皇室子孙的内斗,就好比前世一个科室的医生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私底下为了学术研讨的名额,吃回扣抢病人,你踹我一脚,我打你一拳都是屡见不鲜,比比皆是。
只是那会儿若不小心着了道,顶多失了升职加薪的机会,不像如今,完全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不留神丢了性命都是小的,还会连累族人,连死都不能给个痛快!
魏景辰心底嗤笑一声,比之高度发达,法制健全的前世,大祁的贵族在对待人命这一点上简直跟茹毛饮血的原始人差不了多少。
不过,达尔文的进化论说得好,物竞天择,如果他不能适应这个朝代,那么等待自己的便只有灭亡,说不定还能在穿来十五年后又穿回去。
“殿下觉得陆梁此人如何?”
魏景辰盯着棋盘上的格局,修眉紧锁,唉,看来他又要输了,即便自幼生活在大祁,于围棋一道上他从来都无法胜过萧珩,难道这些古人从娘胎里就开始学习了?
也是,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胎教的重要性。
萧珩落子的手顿了顿,终究没有放下,只将那白玉棋子重新丢入棋笥,他双目微练,端坐如松,双手插入袖筒内,睨了眼对面的少年道:“阿翊似乎对修齐颇有成见?”
魏景辰坐直了身子,不以为然地摸了摸鼻子:“我哪里有什么成见,只是事关战役,圣上向来重视,陆梁那个小白脸手无缚鸡之力,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倘若一个不慎,在他那儿走漏半点风声,只怕对殿下大大不利!”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我,魏景辰苦笑一声。
“修齐是个文官,虽说与你无法相比,但也并非那般孱弱,而且我让明旌带了一支廷卫暗中协助于他,当万无一失。”萧珩离开木榻,负手立于窗前。
魏景辰听他这般说也不再多言。
廷卫是萧珩秘密豢养的死士,专门执行诸如暗杀之类见不得光的任务,只听他一人号令,相当神秘,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的存在,且里面的成员个个身手不凡,要说以一当百都不为过,但是再多就不清楚了。
“这事儿你就不要担心了,反倒是你,今早驿站收到靖国公府的来信,你那个嫡母又替你相看了一名女子,听说是镇远候家的嫡出三小姐,让你早些回去见一见呢!”
萧珩似是想到什么,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魏景辰,成功地让他一张如玉俊脸皱成一团:“那个老虔婆整日里吃饱了没事做,难道只有说媒才能打发时间吗?我听说那镇远候在西北边关呆了十几年,前些日子才被圣上召回京,长得目似铜铃,五大三粗,基因摆在那里,他的女儿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珩与魏景辰相识十数载,早习惯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字眼,这对他听明白自己这个发小的话并无影响:“魏夫人张罗了几次相亲,阿翊都不满意,连去也不曾去一回,莫不是心中有人了?”
魏景辰心里忍不住撇了撇嘴:不是他不满意,而是那些名门小姐一个个才十二三岁,放在前世,还是上小学初一的年纪,而他两世加起来都是快四十的大叔了,让他怎么欢喜地起来!
萧珩最后一句问话及时地钻入魏景辰的耳中,打断了他的腹诽,竟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苍白的瓜子脸以及古井无波的眼睛。
魏景辰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弄得哭笑不得,他使劲甩了甩头,却听到灰衣门房进来通报:“殿下,江七小姐求见!”
雅间内两人都怔了怔,时近黄昏,江淑华这会子来找萧珩做什么,还是魏景辰率先反应过来打趣道:“我有没有意中人不知道,不过心仪殿下的女子可是等在外面了!”
江淑华迈着江南女子特有的优雅小碎步走进雅间,不料魏景辰竟然也在,秀眉不由得紧蹙起来。
“七小姐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淡淡的语气带着疏离,让江淑华心头惊讶又不解,他都送自己香粉了,如何还是这副冷淡的模样?难道是因为魏公子在场,所以不好太过表现的缘故?
一定是这样的!江淑华定了定神,朝二人行了福身礼,一双美目看了看魏景辰却并未答话。
一般人若是看到这么个光景,必定识趣地告辞离开,无奈魏景辰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是一般人,他反而双臂环胸,一脸看好戏地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脚底连挪都不挪一下。
萧珩见状轻咳一声,淡淡道:“七小姐尚未婚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有损七小姐的闺誉,阿翊正巧与我对弈,也好做个见证,七小姐有事情不妨直说!”
江淑华闻言身形晃了两晃,被身后的碧桃及时扶住才堪堪稳住,因面上敷着轻纱,倒看不出脸色,不过想也知道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淑华确有要事想与殿下单独谈谈,还请魏公子回避!”
任何一个男子面对江淑华温柔似水的请求只怕都无法拒绝,魏景辰挑了挑眉,看向萧珩,后者叹息一声,点点头。
纨绔轻佻的少年郎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离开,趁江淑华不注意对着萧珩无声道:不要辜负美人恩!在见到对方无奈抽动的嘴角后,才带着灰雀心满意足地离开。
“七小姐可以说了!”萧珩端坐在大理石案几后看了眼明扬,小厮眼明手快地替他和江淑华倒上极品毛峰,随后乖巧地立在高背椅后装雕像。
江淑华仿佛也不在意,盈盈美目如云似雾地望着萧珩,嘴里说出的话让明扬差点咬掉舌头。
“萧郎,你怎能如此待我?”
刚刚端起的茶水在江淑华话音落后晕起一个涟漪,他并未迟疑,小啜一口,方放下甜白瓷的茶盏皱眉道:“七小姐何出此言?”
萧珩的不动如山让江淑华心里一凉,她听闻眼前的十六岁少年素来凉薄,所以当得知他对自己另眼相看时,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淑华虽是没有见识的弱女子,却也知反复无常非君子所为,萧郎既然对我有意,眼下又为何如此冷淡,伤淑华的心呢?”
江淑华捧着胸口,娇弱欲泣的模样让人恨不能将她口中薄幸的男子千刀万剐。
萧珩早年生活在宫里,见惯了后宫妃嫔用眼泪博取同情的戏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本王何曾对你有意?”
明扬自幼侍奉萧珩,自然知道在京都亦有不少名门闺秀欢喜自家主子,私下里让贴身丫鬟递个手绢香袋的也不在少数,却还是头一回有女子这般大喇喇闯进主子的房间,不说自己生了单相思,还厚颜无耻地诋毁主子看中她的!
萧珩直白的否认和明扬仿佛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让江淑华浑身一僵,一颗心更是坠入谷底。
容颜被毁,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萧珩的反应,倾城绝色是她嫁与他最重要的筹码,如今忽然失去,只有确定萧珩的心意,才能让她安心,所以当即不顾脸上的伤势,身体的不适匆匆寻来,却万万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看着萧珩俊朗如玉的面容江淑华终究不死心地问道:“萧郎若是对淑华无情,又为何私下让人送了茉莉香粉给我?”
“本王从未让人送过那种东西,七小姐想必弄错了!”
萧珩冷漠确凿的声音让江淑华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看着对方不似作为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定是有人暗中给她下了套子!
什么茉莉香粉,什么宁王有意都是她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的空想罢了!
脸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提醒着她被毁的容颜,不顾身份主动找上男子还被对方无情拒绝又让她感到无比屈辱,江淑华忽然觉得浑身发冷,脚下发软,一把抓住碧桃的手臂,抖着唇道:“淑华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萧珩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皱了皱眉道:“天色将晚,可需本王派人送送七小姐?”
江淑华感觉由于情绪波动太大,脸上又有疮包破裂了,唯恐脓汁沾染面纱,让人看到,忙婉言谢绝,带着碧桃逃一般地离开文昌阁,并没有瞧见身后不远处满脸疑惑,皱着鼻子的魏景辰。
“灰雀,你有没有闻到七小姐身上有股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