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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母妃——”乔若卉的叫声,将乔虹从记忆中拉回了现在。她看着眼前的女儿,笑了笑,并不打算把这段故事告诉女儿,并不打算让女儿知道,她这条小生命,得益于紫后一时的善心发作。
自从生下这个女儿之后,幸运开始光临着她。离开一年之后重返天宫,那时候,紫后已经不在了,后宫之主空悬。或许是生过孩子的她,别有一种与其他未曾生育过的女人不同的风韵,宸帝开始留意到她。
经过这一年,她不再是那个没脑子狂热着去扑火的飞蛾,宸帝如日,光照天下,又怎么会是属于一个女人的。厉害如紫后,也消失得消息全无,与其费尽心机争夺君王的一时宠爱而后惨淡收场,倒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如何能够留得长久。
她得宠后,没有要求名位珠宝以及其他的东西,只是想法设法争取照顾宸帝的饮食起居,变着法儿为宸帝找来各种各样的女人来固宠,永远在不需要时消失,在该出现时出现。在紫后离去的那几年里,宸帝的脾气出乎以往的暴燥,在人人逃避的时候,她愿意去做一个出气筒,去做一个被迁怒者。
开始,她的存在并不被注意,慢慢地许多红极一时的宠姬都消失了,而乔虹依然存在于宸帝的身边,她渐渐变成了宸帝身边一件固定的物品,一个习惯的存在。
她能忍,也能狠。当她看到宸帝因为某个老臣的顶撞而心情败坏时,她敢私自借用天禁卫把对方除去。当她对着宸帝说她愿意化作一把刀,只求解宸帝之烦恼,由她出手,可以不脏了宸帝的手,不污了宸帝的名时,她看到宸帝眼中欣赏的目光。
这是她用生命下的第一个赌注,但是幸运地,她赌赢了。从此乔虹的名字,不仅仅只是一个在世人口中被轻贱地提起的一个侍寝女人,而是成了一个祸水,一个灾难,一个不可被得罪的权力女人。
任何一个人,不管功劳多大,权势多大,只要得罪了乔虹,总有一天会被她狠毒地报复。老人们渐渐被换去,新人们渐渐上来,乔虹一手抹去了开国以来功臣坐大的局面,一手抹去了帝国对紫后的崇拜。她开始象紫后一样,只有她才是宸帝身边永远的女人,而其他的女人,只是过客。
但是,她永远永远,只是一个最聪明的附庸。十几年来,她没有一件事,拂逆过宸帝的意愿。那些落在她手中的人,到底有多少,她是揣摩着宸帝的心意去办的,还是她自己想对付的,已经说不清了。但是她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在没有确定宸帝对那个人已经失去兴起时,她是绝对绝对不敢出手的。正如此时,她是绝对不会出手对付飞龙一样。莫说只是若卉前来哭诉,便是飞龙打上门来,她也绝对会退避三舍的。
就如去年,宸帝新宠的妙姬,撒娇地说一句她要住虹妃的寝宫,乔虹二话不说立刻搬了出来,当夜就让妙姬住了进去。没关系,她在乎的不是妙姬,宸帝会看到她的付出,同时会在某种程度上眼开眼闭,做为对她的补偿。至于若干日子之后,按照自然淘汰规律失宠的妙姬会有怎么样悲惨的下场,那时候的宸帝,根本不会关心。紫后会在宸帝在她生日时失约,而一怒之下撤了宸帝的席会当众给他难堪,而乔虹十五年来,从未敢过过生日。
她看着眼前的女儿,甚至是若卉,她也从来没有在宸帝的面前,提起这个女儿的存在。在大权在握之后,她将若卉接到自己身边,乔若卉或许在其他地方耀武扬威,但是她刻意安排下,从来没有让若卉在宸帝的眼前出现过。她没有在宸帝面前提过,所有的人,也一致有默契地不敢在宸帝面前提起这件事,只怕虹妃的狠毒。而宸帝,也许知道这件事,但他的不提起,也是一种表态。表态一种不影响他自己的任何情况下,他可以当乔若卉的不存在。
乔若卉伏在乔虹的膝上,似乎是睡着了,乔虹摸着她的长发,慢慢地摸到她的颈后,当年她把乔若卉接到身边来,固然有母女之情,也是一种权谋,更是一种赌注。这一注下来,若是宸帝表态不悦,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女儿以表忠诚,若是宸帝没有表态,则是表示了对她的独有一种宽容度,那是对别人没有的宽容度。乔若卉留在她的身边,等于是向世人昭示着她的地位与众不同。
她成功了。
开国三十年的庆典上,她受了正式册封,成为后宫之主。尽管,只是妃,不是后,但她是除紫后外,后宫唯一受正式册封的女人。
想不到,受了册封才刚刚满两年,当她自以为地位已经无可动摇,当她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时,飞龙闯进了天宫,成了公主。
想到这里,乔虹不禁攥紧了手,长长的指甲深镶入掌心而不觉得疼痛。上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平,紫后一生恣意放肆,而她这一生却是永远无尽的忍耐痛苦。不仅是她要忍耐,连她的女儿,也要一起忍耐飞龙那个丫头?
想到这里,她缓缓地抬头,摇了摇桌上的金铃,侍女绿华应声而入,乔虹淡淡地道:“明天,你叫凤舞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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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树荫荫,流水淙淙,走进虹霓宫的人,无不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匠心独具,清雅优美。
凤舞却在心中暗叹,纵然紫后当年所在的月宫已经被法力禁封,纵然乔虹竭力要把紫后存在的所有痕迹抹杀,但是乔虹的虹霓宫中布置,乔虹的对外排场打扮,却犹如是对紫后的一种极拙劣模仿着。
他奉命而来,但是珠帘深垂,乔虹只是让他在这里等候,却是足足一个多时辰,里面毫无动静。但是他也只有沉下心来,不动声色地等着。
过了许久,方见帘后轻轻一响,朦胧中见有人坐了下来,只听得乔虹用缓慢优雅的语声道:“是凤舞吗?”
凤舞跪下行礼道:“属下凤舞,参见娘娘!”
乔虹微笑道:“起来说话吧!”
凤舞站起,恭敬地垂手侍立。但听得帘内几声极轻的冰玉撞击之声,乔虹笑道:“天气暑热,你也喝杯冰泉吧!”
凤舞连忙谢过,饮了一杯冰泉,这冰泉终年寒冰,在暑热之天原是天宫贵人的解渴佳品。他昔年身为天禁卫时,也不过是机缘凑巧饮过几次而已。但觉得此番冰泉入口,倒不似上次地只具清凉而已,却是酸酸甜甜,又有一股凉气直冲顶窍,说不出的好受。情知这必是特意为虹妃所调制的饮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放下碗,退后一步,又恢复成恭敬侍立的模样。
乔虹隔帘看着他,心中暗叹,此人气度城府,都已非此刻天宫中任何一个天禁卫所能比了。令其久候,不见其燥;赐其殊荣,不见其喜。当初天禁卫中,不管文才武功,凤舞都不算是数一数二的,因此当年她为女儿挑选贴身侍卫首领,这才选中各方面表现都显得最出色最拨尖也最会察人颜色的方刚。如今想来,是不是挑错了呢?
不,她微微地摇了摇头,若是挑中了凤舞,则他未必象方刚一样视若卉为主人,若卉落在凤舞的手中,只怕要变成他的一枚旗子。凤舞这样厉害的人,只可利用,不可信任。
她轻轻地用玉匙拨弄着碗内的冰块:“凤舞,你离开天宫,也有三年多了吧!”
凤舞恭敬地答:“是,娘娘。”
乔虹道:“这三年里,你在下界做得很好,连天宫中都听到你的名声。本宫倒是走了眼,五年前竟没有看出,你是个极之出色的人才。”
凤舞谨慎地道:“娘娘过奖了,凤舞也只有在下界,略显得好一点,天宫人才济济,凤舞在此中也不过是一个极之普通的侍卫罢了。凤舞适逢其会,蒙上任族长,看在我是从天宫所培育之人而将族长之位错授。这几年。,凤族上依帝君之恩泽,娘娘之关心,下托来自各族的其他弟兄帮助和凤族其他人的努力,凤舞只是恰在这个凤族族长的位置而已,实在是不敢当人才二字。”
乔虹淡淡一笑:“凤舞还是这么谦虚啊,年轻人能够像你这样,实是难得。帝君一向喜欢年轻有为的后起之秀,此番召你回来,必是委以重任,不知授你何职?”
凤舞心中一凌,答道:“凤舞惭愧,目前尚未接到任命。
乔虹斜倚在御座上,笑道:“凤舞你自言最擅长处理下界事务,不知以为帝都大总管一职如何?”
凤舞心中一惊,王寿?乔虹要对王寿下手了吗?忙道:“凤舞何德何能,敢与王大总管相比。娘娘这是拿凤舞开玩笑吧!”
乔虹笑道:“这话是怎么说得,江山各有才人出,这世间上,除了帝君,还有什么人敢说是无可取代的?大总管做了二十多年了,也该是时候让他休息享福了,总不成老是要他担这份重担。新人固然难比得上他的老成,练练不也就出来了,难不成他不是从新人开始的?”
凤舞心中猛地一凌,暗骂自己:凤舞,你糊涂了吗,怎么想在此刻想挽回些什么?乔虹若是生了对付之心,又岂是自己的言语能够改变的。王寿做了这么多年的大总管,难道不早对自己的命运做出安排,还需要靠他来努力不成。乔虹不过是随口一提,难道自己倒傻傻地往里钻,教她看出自己的底牌不成?
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道:“娘娘跟属下说真的,还是说笑的?”
乔虹倒是一怔,瞬息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本宫焉能与你等说笑!”
凤舞行了一礼:“天底下没有凤舞不敢要的东西,娘娘敢与,属下就敢接。”
乔虹倒不料他如此干脆,不由地生了轻视之心:“你倒干脆。”
凤舞微微一笑:“飞来福禄,何必不受。只不过,属下自知以属下现在的功业才干,都不足以马上接任帝都大总管一职。娘娘一务圣明,自然不会无故赐爵属下,属下虽然对于帝都大总管一职极度渴望,只怕这通向大总管的路,属下没有能力达到。”
乔虹懒洋洋地笑道:“你这话说得忒假,如今你是飞龙公主身边的红人,她若是要举荐你做帝都大总管,只怕也是不难吧!你在这边跟我假惺惺的,怕是我这虹霓宫,如今已经不在你的眼里了吧!”
凤舞猛地一惊,飞龙?他自进了虹霓宫之后,知道乔虹难对付,一直迸心静气,全神贯注只在应付乔虹身上。此刻乔虹忽然提起飞龙,他的心中竟蓦然升起一种不安来。这种不安感迅速扩大,竟令他不由地打个寒战。
飞龙,飞龙难道出事了吗?难道乔虹已经出手,难道乔虹此刻的召见,竟不是试探收卖,而是——调虎离山。
想到这里,不由地心如火焚,连忙顺势跪下道:“属下该死,属下无意冒犯娘娘。属下知道娘娘是为昨日属下得罪了若卉公主的事问罪属下。只是当时情景,实有不巧,飞龙公主正巧在场,她是明封的公主。属下只怕若卉公主出言不慎,牵动娘娘,所以这才自己上前担下这个不讨好的角色。娘娘恕罪,属下这就去,当面向若卉公主赔礼道歉。”
凤舞说完,正想退出,乔虹一声阻住了他:“慢着!”
凤舞蓦然抬头,直视帘内。他的目光与乔虹的目光交会了,两人对视。乔虹轻叹一声:“算了,我本有心栽培于你,如今看来虹霓宫是留不住你了。你去吧,出了这门,此后祸福都是你自己的了。”
凤舞长揖:“多谢娘娘!”转身飞奔而去。
乔虹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声:“可惜啊可惜,如此一个聪明绝顶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