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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腊月初七,天也越发的寒冷。往年这个时候村里人还能相互串门烤火闲聊,这两天在村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听送东西来的车夫说,周边几个村条件不太好,一夜大风,掀起几家的茅草屋顶,那些受灾的人家只能暂时住到祠堂里,算是让先祖庇佑。
在莫家村,还没有这样的情况。这两年家家户户条件转好,人人家盖上了瓦房,窗明几净,屋顶上都是新换没多久的瓦片,夏日暴雨天不怕漏水,冬日也不必担忧大雪压塌屋顶。
天冷,村里人都猫在家里不出门,莫子山的事情暂时还没传出去,族人不知道,就能少些烦恼,目前来说,是一件好事。
即便天气严寒,一大早,堂姐莫青菊仍旧按照约定去青璃家隔壁找到刘小花,今日在镇上有一个大集市,堂姐心心念念着猪蹄,充满干劲,青璃在她身上看到一种吃货的力量。
昨天早上,淳于谙去老族长家做客,村里跟去不少人,做了十几个大菜招待,众人围坐在一起闲聊,淳于谙不喜多言,但是问到青璃的问题,他还是能说上几句。
村民们一看,问一些别的,高高在上的淳于少将军只是点头或者摇头,这话题就继续不下去,大家识时务,话题全部转换到青璃身上,最后变成了爆料,青璃小时候喜欢在河边抓鱼,对着蚂蚁说话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被拿出来说,淳于谙听的兴致勃勃,回来还用这些陈年旧事调侃。
今日集上热闹,青璃也想去看看,她没有什么想买的,单纯是喜欢闲逛,不过考虑到淳于谙也在,他的黑面出现在集市上又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生生地忍下来。
莫家的早饭一向素淡,只有馒头,粥和几样小咸菜,这次家里来了客人,崔奶奶加了煎鸡蛋,又炒了两个素淡的青菜,怕淳于谙和方侍卫吃不饱,特意做的多些。
洗漱完毕,家里人聚集在偏厅,青璃看了一圈没看到爹莫如湖,“娘,我爹呢?这一大早的,难道也去赶集了?”
“唉,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刘氏眉眼中带着忧色,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帮着众人盛粥,崔奶奶端过来一盆细白面的馒头,蒸得松软,青璃最喜欢这种刚出锅的麦香味,她把白面馒头掰成一半,舀着粥吃。
“夫人,昨天做那个小酥肉真是好吃的很啊。”
方侍卫跟着淳于谙在偏厅一起吃,他心满意足,这吃食虽然简单,可比在军营那大锅饭好。军中的火头兵做菜都是用大铁锅煮,盐巴不是放多了咸死人,要么就是嘴巴都能淡出鸟来,尤其是冬日,刚盛出来没多久就凉了,来到莫家村两三天,借光跟着吃好的,日子过的安逸,真有点不想走了。
“那个啊是璃丫头做的,炸了之后能炒菜能炖汤,家里留着不少,你们走的时候带回去一些,做个汤面也好。”
听到方侍卫夸自家东西好吃,刘氏有了笑模样,“你们在外打仗也吃不到啥好的,来了这就别客气,当自家一样。”
方侍卫为人比较圆滑,又会说话,很得村民们喜欢,得知他已经娶妻,村里有大姑娘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感叹没有早点认识这么好的人。
“夫人,我能吃着呢,家里的菜大半进了我肚子,可别嫌弃我才好。”
方侍卫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和刘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别看他能吃,也有把子力气,家里现在没有壮劳力,一些劈柴的活计他全部包圆,总不能让自家少主做杂活。
见娘亲和淳于魔头他们吃完,青璃慢悠悠地咽下最后一口粥,这才继续追问,“娘,爹干什么去了?这大冷的天,咱家也不缺啥,不能去赶集了吧?”
似乎是为了配合青璃,她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狂风呼啸的响动,把屋檐下细长的冰冷刮断,传来“砰砰”地声响。
明天就是腊月里第一个节日腊八节,族里人聚会,小弟子喜的学堂已经休沐,昨日晚上,二堂哥莫子华去凤阳城里参加送温暖小分队的活动,顺便接子喜回来。
“唉,你爹怕你着急,早上走就没告诉你。”
刘氏叹息一声,青璃昨夜和淳于谙在一起闹了一夜,说了很多话,一直到东边泛出鱼肚白,淳于谙离开,她才睡了一小会儿,根本不知道爹爹离开的事。
“你山子哥,昨天半夜突然不见了。大清早你六婶去他房里帮着上药,结果就看到被褥整齐地叠好,空无一人。”
刘氏顿了顿,又继续道,“开始以为去小解,一直到天大亮也没见人回来。”
“山子哥不见了?”
青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昨日去看他,两个人聊了很多,她以为山子哥已经想开了,没成想起了反作用,大半夜跑出去,肯定去镇上,难不成是铁了心要和那个秦氏女在一起?那人和别人冥婚,也不算是姑娘,青璃恶狠狠地想。
“恩,你爹跟着你六叔去镇上找人了。”
进到腊月里,是镇上杂货铺子卖的最好的时候,家里也需要进货补货,查看账目,伙计掌柜账房们辛苦一年,也得给点红包银子,乱七八糟的琐事多。
莫六叔和六婶一向不管生意上的事,帮不上忙,莫子山就这么不见踪影,留下一摊子事,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尤其莫六叔,打了亲生骨肉,醒了酒之后一直很愧疚,他不善言辞,又不知道怎么道歉,徘徊在莫子山房间门口几个时辰,愣是没有进屋。
青璃去探望莫子山,在门外看到一直搓着手转悠的莫六叔,眼睛红的和兔子一样,满脸风霜和挣扎之色,她心里都不忍,很能理解做爹娘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让少将军见笑,族里总有那不懂事的。”
刘氏本来不打算在淳于谙面前说,觉得对自家闺女不好,两家结亲,就是图自家家风清白省心,族里要是出来几个闹腾的,传出去有碍名声,虽然不关青璃什么事,也怕她被拖累。
青璃对此没有想太多,无论是她还是淳于谙,都不是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只是说在这样大环境之下,族里要尽可能的保护好名声。
对于这个秦氏女,青璃想来想去都觉得窝火,以前做什么了?四年多,现在才上门,还不是看着族里有了靠山,所以想来巴结?她要真是个好的,就算当了娃的娘也没什么,问题并不是这样。
“无妨。”
淳于谙摆手,对着青璃道,“担心的话,不如我陪你去镇上看看。”
有刘氏在,二人不敢旁若无人的亲密,只好用眼神交流。明日晚间就要离开,淳于谙不放心青璃,不想让她因为不相干的事情忧心,本想一声令下,派隐卫杀了那个秦氏女,又怕投鼠忌器,让莫子山更加疯狂,怎么说,莫子山也是自家小丫头的亲人。
“让我想想。”
二人一路从偏厅出门,到青璃的房间,于嬷嬷奉上茶果,在一旁站立,不敢吭声,有淳于谙在,她一般都会躲在一旁,绝对不敢凑热闹乱说话。
窗外北风很大,从棉布门帘的缝隙里钻进来一股冷风,二人围在火炉旁边,喝着热茶,彼此沉默。
对于外人,青璃完全没有任何顾虑,但是莫子山不同,她在来到异世,莫子山是为数不多给她温暖的人之一,实在不想看到莫六叔家父子不和,最后山子哥为了一个下贱女被除族。
“小姐,奴婢觉得还是先找找子山少爷吧,万一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呢?”
麦芽实在不忍气氛低迷,少将军好不容易在百忙之中抽身陪伴自家小姐,原本说好用过早膳之后,小姐弹琴,少将军作画附庸风雅,二人一起用梅花上的落雪煮茶,结果就被这种破事影响到。
往年青璃家里没有梅树,是在走失那年,家里人在山上移栽过来的,那时候她年幼,听村里人说,京都小姐们喜欢用梅花上的落雪煮茶,很是羡慕。
京都很少下雪,煮茶不曾,那些官家千金喜欢派丫鬟收集清晨的露水,青璃觉得太麻烦,从来没有这么使唤过人。
“不管是不是,山子哥都让我很失望。”
青璃垂眸,心中难过,昨日她上门开导好久,说了很多大道理,无论是从族中的角度,还是个人角度,这样的人根本不能进门,那个秦家女不是口口声声说做丫鬟也行吗?
淳于谙没有发表意见,他把青璃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后背,沉默地陪伴,于嬷嬷和麦芽见状,两个人一起退出去。
想来想去也没头绪,青璃摇摇头,心里有点愧疚,这次淳于谙冒着风雪连夜骑马来看她,她心里还是挺温暖的,二人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应当格外珍惜,这次太不巧,赶上这样的糟心事。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丫鬟婆子出去,青璃自动依偎在淳于谙宽阔的怀里,家人一直是她的软肋,所以遇见这样的事也失了方寸,为莫子山难过,这种感情很复杂。
“别担心,做好最坏打算。”
淳于谙皱眉思索了一下,最坏的结果就是莫子山娶了秦氏女,被除族,等到过几年,或许看清真相,明白过来,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那些宗族之间的规矩只能在表面上约束族人,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青璃仰头,盯着淳于谙的下巴,胡子长出来很快,才一夜,就冒出泛青的胡茬,她用食指点了点淳于谙的下巴,撒娇道,“都做最坏打算了能不担心吗?你这是自相矛盾。”
“别乱动!”
淳于谙一手抓住青璃的手指,一手扶住她的细腰。昨夜根本一宿没睡,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互相亲吻,一直到不能呼吸,若不是他残存点理智,怕伤害她,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一定是实至名归。
有些事是他的底线,也是坚持的原则,想把最美好的初夜留给洞房花烛,在这之前,能享受到小福利已经是心满意足,即使要经常忍受欲火焚身的滋味。
现在,自家小丫头坐在他的腿上乱动,身体内某个野兽已经觉醒,淳于谙有淡淡的尴尬,他快速地抱住青璃,投降道,“是我不会说话。”
“你知道就好,我行行好,放你一马。”
青璃突然有了好心情,她捂着嘴,心里偷笑,每次在这个时候,淳于谙都拿她没办法,她已经掌握到制服淳于魔头的关键诀窍,殊不知此刻,这些小动作在淳于谙心里全部记账,等二人成亲之后被翻出,青璃惊讶,想不到这魔头也是个记仇之人,时间地点说得详细,当然这是后话。
二人转移话题,又说了几句战事,青璃打了一个呵欠,被淳于谙抱在怀里,很快地熟睡,这一觉就睡到了晌午。
午时,青璃家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听到声音,刘氏快步从正门里走出来,看到莫如湖下了马车,她赶忙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有了消息?人没事吧?”
“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铺子里掌柜也说没见到人。”
莫如湖摇摇头,脸色铁青,呼啸的狂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他把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热气,又搓了搓,“你说这小子,以前一直懂事,咋这时候这么不听话呢,一身是伤跑出去,他娘又要哭一天了,唉。”
青璃悠悠转醒,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慌忙从淳于谙身上跳下,才睡醒,她身子发软,一不小心踢到火炉,惊得淳于谙赶紧俯身抱住她。
“爹回来了。”
美美地睡了一觉,在淳于谙怀里格外踏实,青璃脸色酡红,眼里泛着迷蒙的水光,若不是担忧未来岳父大人随时可能进门,淳于谙真想把自家小丫头搂在怀里亲个够。
二人出门来到偏厅,莫如湖一直叹气。族长不好当,因为这件事这两天都没有睡好,也是担忧有人利用族人,给族人添麻烦。想想以前的日子,莫家村是周围有名的穷村落,周围村里的闺女都不愿意嫁进来受穷,哪像现在这样,削尖了脑袋,多出这么多的是非,所以穷有穷的好处,富有富的烦恼。
莫如湖连续喝了两杯热茶,终于感觉到身子暖和了一点,他抬头看自家闺女皱眉紧锁,赶紧转移话题道,“今儿在镇上,看到小菊,这丫头正在到处收罗猪蹄呢,见到肉摊子就凑上去。”
“我说让家里下人送上门,她还怕人家买不好,说是要专门买前蹄。”
青璃抿嘴,堂姐以前不是这样,对吃食不挑剔,如今被她领上道了,成为比她还热衷的吃货一枚,为此可以冒着严寒出门。
门外有声音,于嬷嬷打着帘子出去看,片刻跑进来大叫道,“老爷,夫人,那个子山少爷回来啦,旁边还带着一个妇人,不知道是不那个秦寡妇。”
于嬷嬷心里寻思,已经成亲,还有了野种,能叫姑娘吗?所以想到这么个称呼。
莫子山领着秦氏女来到青璃家的小院,他心里明白,要是得到爹娘的认可,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把人带到族长家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转机。
在五年多以前,那时候莫子山家里贫穷,他娘卧病在床,爹一直在镇上打零工,为了能换几个铜板,他经常搓麻绳到镇上卖。
搓麻绳不费成本银子,村里人家家都会,没有人买,只有镇上生活的人家才会买来用。
那时候也赶在年关,腊月里冰天雪地,集市上的人卖的都是自家的土特产,鸡蛋山菇,有的卖肉,卖鞋,只有他的摊位前面,孤零零地摆放一捆子麻绳。
眼瞅到了午时,依然无人问津,他初来乍到,人又羞涩,也不会吆喝,隔壁就是一个肉摊子,眼瞅着肉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不好的脖颈肉,和几根骨头,他心里着急,想把麻绳卖出去,换几个铜板,买上二两肉也好,回家包顿饺子给爹娘一个惊喜。
一直等到下晌,集市要散了,这时候出来一个清秀的姑娘,手里挽着一个篮子,穿着一身蓝色带白花的袄子,脸颊红红的,向着他走来,她说家里需要麻绳,所以用十个铜板全部买下。
麻绳没有成本,八个铜板就差不多了,莫子山不想坑人,想塞回去两个给对方,结果一抬头的工夫,对方就不见了,他本来已经绝望,看到手里的铜板,以为自己遇见仙女。
初见时候印象深刻,莫子山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是一种让人温暖的感觉。后来,他学会木雕之后,经常去同一个集市,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就希望占据原来那个位置。
一次偶然的机会,莫子山发现,那个姑娘就在他摊位的旁边卖刺绣的帕子荷包之物,两个人这才攀谈起来,得知对方姓秦,家住在镇上,十六岁,还没有成亲。
再后来,莫子山因为青璃得了造化,变成了一个货郎,经常要到各地去走货,他在心里打算,只要赚到十两银子,就去秦家提亲,镇上和村里的嫁娶不太一样,十两银子是中等聘礼。
莫子山回忆着,拉着秦氏的手进了偏厅,一进门,二人就给莫如湖和刘氏跪下,“三伯,三伯娘,请成全山子吧。”
“你是打定主意了?”
莫如湖脸色很黑,他和山子爹在镇上转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人,山子爹抱着一线希望去了凤阳城,他则回了村,结果可好,莫子山自己回来了,还带回那个秦氏。
青璃刚睡醒,有些迷糊,见到二人上门,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她和淳于谙对视一眼之后,打量下跪的两人,那个秦氏垂着头,看不到正脸。
红泥小火炉上的水壶冒着热气,于嬷嬷赶紧用棉布巾绕住水壶的手柄,给众人添满茶水,心里无奈,子山少爷也真够傻的,这种狐媚子怎么能领上门来。
“恩,我想了很久。”
莫子山把二人相识相知的事情说了一遍,从头到尾都在说自己有错,当初如果他不是一声不吭地去外地走货,秦氏也不会被家里人逼着冥婚,他作为男子汉,就应该承担起责任。
“这不能怪你,山子哥。”
这是秦氏进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她抬起手,眼里泛着泪珠,如一只无助的小白兔,身子颤抖着,似乎说出这句话用了很大勇气,她喏喏道,“只要我能做个丫鬟,陪在你身边就知足了,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怎么配得上你!”
“别说了,那不是你自愿的。”
莫子山掏出帕子,细细地给秦氏擦眼泪,二人回眸之间,情意无限。秦氏眼里全是对莫子山的眷恋,让莫子山更觉得要坚持,不能让这样的弱女子一个人继续孤单下去。
青璃揉着胸口,气得心脏跟着抽疼,这种下三滥她见了很多次,季盼就是一个,但是因为一直受宠,心高气傲,所以装白莲花总是露馅,这个秦氏不同,是个难解决的。
常年压抑,面对闲言碎语还能隐忍到现在,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青璃想,或许当年嫁到酒铺老板家里也是贪图荣华富贵,没准那所谓的被奸污,是她耐不住寂寞主动勾引。
淳于谙见自家小丫头面色不好,赶紧抬手在她后背轻轻地拍两下,莫子山所作所为,的确很让亲人伤心,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不惜和家人翻脸。
这个秦氏身材凹凸有致,即便是生过孩子,一点也不显老,看着就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一样,肤色亮丽,白里透红,她梳着姑娘时的头发,一根大麻花辫,像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眼神也是弱弱的,抬头看了一眼青璃,又赶紧低下头去,一脸害羞状。
莫子山的话,让内室有短暂的沉默,莫如湖和刘氏阴沉着脸,都没有说话,青璃忍了又忍,最后按耐不住道,“山子哥,咱们族里的族规你很清楚,这个秦氏进门之后,会让整个族人跟着蒙羞。这个不提,你忍心让莫六叔和莫六婶难过吗?”
“我会请求除族,就算除族,我也是爹娘的儿子,他们早晚会理解我的。”
莫子山耷拉着脑袋,忍住眼泪,他心里清楚世俗的眼光无法接受秦氏,可这么美好的女子,就让她去死吗?当年寒冬腊月的十个铜板,他心里铭记,就算没有感情,也要报恩,当年他曾经说过要用八抬大轿迎秦氏进门,岂能做言而无信之人?
“呜呜,山子哥,你不要因为我……”
秦氏流着眼泪,欲言又止,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偏厅的青砖之上,她抬手抹了一把,故作坚强道,“族长,夫人,秦氏自知配不上山子哥,此次前来,只有一个不情之请,愿意卖身做丫鬟,只要莫家不嫌弃……”
“你别说了,我嫌弃你,不但嫌弃你,而且唾弃你。”
青璃很想忍住,然后采取迂回政策,与这个白莲花斗一斗,想了又想,决定不受委屈,先痛快痛快嘴再说,这种货色,她有必要搭理吗?在绝对的地位面前,秦氏就是一只蚂蚁,之前沉默是为了莫子山,现在见他榆木脑袋,冥顽不灵,也懒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作为女子,三从四德,你秦氏被卖到别家,当年你没有反抗,现在就别来装可怜,你以为我们会同情你?”
感受到淳于谙深邃眼眸中的担忧,青璃回握了一下他的大手,继续道,“和死人冥婚,按照习俗你就是别人的娘子,还有了公公的孩儿,这种事十里八村都知道,作为女子不贞洁,还想着勾引山子哥,发展第二春吗?山子哥是个实在人,所以你的把戏就收起来吧,惹怒了我,你会死得很难看。”
“小妹,秦氏她是个好女子,当年之事……”
莫子山嘴巴微动,要是别人这么侮辱秦氏,他早就气得和对方扭打在一起,但是说出此话的人是青璃,他只觉得伤心,原本以为,就算有一个人支持他,也会是小妹。
“是啊,她好,我们都是狠毒之人。”
青璃冷笑,对着秦氏道,“收起你那套,在我面前真的没有用处,想装作自己可怜,显示我是恶人吗?我就算是又能怎么样,地位明摆着,毕竟我二叔是二品将军,未婚夫也在身边,我想杀你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保命要紧,还是利用莫子山复仇,你寻思寻思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真心喜欢山子哥的,没有别的想法。”
秦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解释了两句,眼神迷茫地看着莫子山,喃喃道,“山子哥,告诉我,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不是,我不会那么想你。”
莫子山很坚定,他拉着秦氏的手,给莫如湖刘氏磕头,决绝地道,“我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就算不被成全也没有关系,请族长除族,以免我的作为让莫家族人丢脸。”
莫六婶听闻麦芽说自己儿子带着那个秦氏女去了青璃家,心中有不妙之感,她擦干眼泪,快速地往这边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这么句话,气血上涌,直接晕了过去。
“小姐,不好了,您六婶晕倒了!”
莫六婶最近几天几乎没有休息,也吃不下饭,每天就糊弄两块糕饼,迅速地消瘦下去,她走路摇摇晃晃,麦芽担忧,一直在后头跟着,结果还没等进房门,身子一歪,要不是麦芽眼疾手快,这会肯定栽倒在地。
屋内气氛僵硬,青璃闭口不言,她终于体会到莫六叔的心情,也想用鞭子抽莫子山,让他这个猪脑子好好想想,想当英雄是吗,直接扔到城北大军历练去,不比保护一个下三滥好?
“娘!”
莫子山一听说他娘晕过去,这才急了,快速站起身,把莫六婶子扶进门,于嬷嬷把莫六婶翻过来,不停地拍打后心,过了片刻之后,莫六婶这才悠悠转醒。
几夜没睡,莫六婶身体底子并不好,眼泡浮肿,下面有青黑之色,脸颊瘦地凹下去,没有血色,嘴唇也苍白着。想到曾经苦难之时一家人的和美,再看看现在,她自己也不好受。
那个秦氏狡猾,一直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在众人反对的情况下,解释几句,说自己不过是想做个丫鬟,没有其他的想法,话也是给莫子山听的。
不敢抬头为什么,还不是怕眼神泄露心机,要是真害怕,会和莫子山一起到自家来示威?青璃撇嘴,决定看事态的发展在做决定,这次莫子山真的惹恼了她。
“山子,你真的不要娘了吗?”
莫六婶才醒过来,还是有些虚弱,她勉强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能发出声音,嗓音嘶哑,“真的不要你爹,不要族人吗?”
“娘,是儿子不孝啊。”
莫子山原本还在坚持,见自家娘晕倒,心中后怕,他抹着眼泪,刚才的话,此刻却没有勇气说出去,他知道娘身子不好。
“婶子,我知道,我配不上山子哥,所以求您行行好吧,这么多年我只有想到他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啊,您成全了我,让我做个丫鬟,我就心满意足了。”
莫子山沉默,秦氏呜咽着,早就听说莫子山的娘是个软弱的,肯定比族长一家好攻克,呵呵,丫鬟?只要她做了丫鬟,那么莫子山一辈子不成亲,还不是一样和正室之位没差别,这次谁也别想挡了她的路。
莫青璃是个精明的,说话也够狠毒,旁边的淳于谙可是北地之王,但是她也不怕,男子么,都有保护欲,像莫青璃那种吵吵囔囔的性子,那么要强,少将军也不会喜欢,等以后找了几个温柔小意的美妾,有她哭的日子。
“咳咳咳。”
莫六婶一激动,连续咳嗽几声,嘴边有一抹鲜红色,莫子山大惊之色,他对着秦氏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
“娘,娘,怎么会这样?怎么能吐血?你是吓唬儿子的吧,那是不是血?”
莫子山顿时慌了,他娘为了家里吃了太多苦,以前为了不拖累他,她娘差点自缢,被他发现,当时他娘哭着道,“山子,咱家的条件,不能再借银子了,你爹在外头苦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娘走了,你们才没有拖累,你也能说个好媳妇,娘会在下面守护你们的。”
青璃抱着胳膊,心道,本来以为山子哥没有救,现在看,还算有点良心,刚才因为莫六婶吼了秦氏一句,她心里舒爽的很,那秦氏用力绞着帕子,还是现了原形。
屋内一团混乱,青璃走出门,淳于谙赶紧跟上,二人走到院子里,即便是冷风习习,也比屋内的压抑好太多,看到那个秦氏就犯恶心。
“那红色不是血,虽然有些像。”
淳于谙望着远处,回过头看了并肩的青璃一眼,要不是她拦着,刚才那个秦氏这辈子也无法再张口,他淡淡道,“不要委屈自己,那种人不配与之周旋,让她永远闭嘴就是。”
“我倒是想呢。”
青璃眼神迷茫,这种事情左右为难,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主要她不想耽搁时间,想要快速解决,那怎么办才好呢?莫六婶的晕倒,给了她一个机会。
空间里有一种药丸,是青璃做出来的,吃下去会咳出红色的液体,和血液一样的颜色,专供她无聊之时整蛊之用,刚才趁着于嬷嬷灌茶水的工夫,青璃把药丸混了进去。
“所以我现在改变战术了。”
青璃在雪地里跑了一圈,心里豁然开朗,她对着淳于谙呲牙道,“你过来追我啊,追到我,我就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虽然如此说,淳于谙依然施展轻功,两个人一前一后,快速地向着山脚下行进。
白日里要比晚上更美,漫山遍野的银色,两个人携手上山,青璃闹着淳于谙吃烤鸡,“我身上带了孜然,我们上次用的锅还在,这次我要吃烤的。”
淳于谙打了一只野鸡,把雪水放在一口大锅里煮开,烫下鸡毛,青璃蹲在身边,双手托腮,眨着大眼睛观看。
的确,淳于谙懂她,她想到了一个主意,利用莫六婶的身体状况做文章。那个秦氏上不得门,丫鬟都做不成,一定呕死。当然也可能会失败,若是如此,她对莫子山彻底死心,一个连自己亲娘命都不在乎的人,还有必要挽救吗?趁早除族,她以后也没有这样的亲人。
“是个好办法。”
淳于谙点头,这样的时候只能先控制住事态发展,然后在解决了这个秦氏,永无后顾之忧,看刚才莫子山的紧张程度,此举应该是最直接有效的,他相信一定能成功。
自家小丫头聪明,那个秦氏不一般,有心机,苦肉计玩得炉火纯青,可淳于谙旁观者清,很快看出不对来,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己找死别怪别人没给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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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眼,又见催更票…
会二更的,让我研究下,大概要下午才能写出来,更太快卡文啊,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