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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是平阳首富陈公子和季悠大婚之日,这可天很不平静,一波三折。午时陈府梅花馆着火,府上下人,宾客,还有外面涌进来的百姓一同参与救火,差点耽误吉时。
新人拜堂成亲,众人见证过后,又分别去饮宴,这也没多久的工夫,就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陈公子死了,并且死在了新房!
青璃的脑子嗡地一声,她想起前天晚上季悠来新宅找她,走的时候说的那番话,还有沉重的托付。那会儿,青璃感觉隐隐有些不对,但没有多心,毕竟季悠是个性格柔软的人,连被庶女季盼欺负都无力反抗,长这么大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人。
门外有喊叫声,于嬷嬷第一时间冲出院子,对着一个下人打扮的婆子问道,“你大喊大叫的做什么,我们小姐还在花厅用膳呢!”
“是……是陈公子被杀了,死在了新房!”
婆子不知道是谁府上的下人,专门过来回禀情况的,她颤抖着身体,瞳孔放大,身体不住地哆嗦,“是真的,我听到惨叫声,进到喜房一看,全是血啊!”
婆子大喊大叫,惊动了花厅中的女眷,众人快速走出门,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确认再三才知道,陈公子被杀死在新房里,可大家还是以为这是个玩笑。
好好的怎么会被杀死在新房了?黑胖妇人一直摇头,瞪着眼睛骂道,“你是谁家的婆子啊,喜房就在不远处的院子,我们看一眼就知道了,要是得知你今日造谣,肯定把你扔知府衙门,真是晦气!”
陈公子在平阳口碑,名声都是好的,经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仇家,难不成是那个季悠有姘头?这也不太可能,一个落魄的千金,能嫁到陈家是天大的造化了。
尽管婆子一再保证没有说瞎话,众人就是不信。最后大家一致商量去喜房看看,这会儿应该已经掀开了盖头,她们也去欣赏下新娘的风采。
女眷们前前后后结伴出了院落,刚出院门,青璃发现了不对,她看到最前面跟着几个官差,还有平阳知府赵大人,一手提着袍角,皱眉,大步前行。
“小姐,您说陈公子不能真的被杀了吧,到底是谁干的?”
于嬷嬷眼尖,看到赵知府一脸严肃地模样,已经猜到*分,但是她心里只有痛快,默念着活该!谁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公子这等祸害没有遗千年,他见了阎王。
“应该是阿悠吧。”
青璃叹息一声,心中猜测。陈公子这个人自负,越是这样,越看不起他早就了解的人,他觉得季悠好欺负,就会一直威胁,一直胁迫到底,肯定想不到杀鸡都不敢的人会拎起屠刀,接盖头那一刻,又是人最放松的时候,陈公子指不定怎么得意呢。
天空中飘着小雪,还不到晚膳时分,天色阴暗,青璃看到有人提着灯笼,但是树梢上,屋檐上的红灯却没亮起,前面的下人正是陈府的老官家,一脸悲戚,手里拎着一个惨白惨白地灯笼。
出了待客的院子,右转不远处就是喜房绛雪轩。这边小桥流水,下面开凿着整片的人工湖。众人从桥上走过,府上下人为了取水灭火,下面的冰块已经被府上的下人凿开一个个大洞来,露出冒着凉气的水面。
众人到达喜房门口,隐隐约约听见低泣声,辩驳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吵得青璃脑仁疼。赵知府没有进门,而是让官差在门口处用绸布拉开一条线,不准任何人进入。
“大人,这是发生啥事了?”
众人没有言语,黑胖妇人又抢了先,打听道,“就这个婆子造谣,说陈公子死在了喜房,您说这大喜的日子……”
于嬷嬷撇嘴,打听消息就打听,非要告状,这黑胖妇人真不怎么样,庶子死了和没事人一般,穿金戴银,府上刚办了丧事,又过来参加喜宴,是个人都要被带衰了运道。
“属实。”
赵知府正在和官差低声交谈,听见有人插言,极其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此事已经惊动外面的百姓,百姓们爬墙的爬墙,破门的破门,非要到陈府来看一眼,他们不相信,平阳城的大善人就这么死了!甚至还有人哭出声来,骂季悠是个克夫的,当然,众人怎么猜测的都有,各种版本。
府门外有官差,也有陈府的下人,正在对着百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陈公子被杀在喜房,凶手定没有离开,官差们要根据案发现场寻找证据,判定凶手。好说歹说,百姓们这才平静,但是众人都不肯离开,在陈府外面耐心等待。
“陈管家,把这些人集中到前院里,这里要查案,暂时不要留人。”
赵知府发话,众人不敢不从,一步三回头,陆陆续续地离开,大家脸色阴晴不定,一头雾水,陈公子死在喜房,为啥不让众人回府呢?
青璃站在门口没有动,赵知府见到她,只是点点头,等候官差说明情况。众人移步。刚进到偏厅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于嬷嬷和麦芽二人捂着嘴,脸色铁青,身体跟着颤抖。
“你们出去等吧,我和麦冬进去就好。”
这二人定力不足,万一在内室呕吐,可能会破坏现场,青璃把二人撵了出去,她做了一个深呼吸。
喜房不错,偏厅摆放奢华,而且仿造青璃新宅,做了舒适的沙发,都是用最好的木料。墙壁上挂着的是前朝国手绘制的迎春图,两旁摆放着高大的摆件,釉彩的美人花瓶,用玉石雕刻的盆景,
偏厅还有一条大秦的手工地毯,顶棚垂挂着五彩络子,即喜庆又富丽堂皇。偏厅和内室,隔着一扇屏风。青璃跟在赵知府身后穿过去,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愣。
内室很喜庆,从床上的丝被,纱帐,到窗边小几的桌布,都采用艳丽的大红色,窗户上左右对称的窗花,在前面高台,还有两根龙凤呈祥的喜烛,此刻正在燃烧着,内室点燃着熏香,和血腥味结合在一起,产生一种奇特的味道,刺激人的口鼻。
陈公子仰面朝天,瞪圆着双眼死不瞑目,倒在血泊之中,一身红色的喜服,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湿,地上到处是血迹,赵知府带着官差没地方下脚,青璃便停在门口的屏风处,冷眼观看。
季悠正坐在喜床上,低声啜泣,床上还撒着桂圆莲子等物,前面的方桌,摆设着酒菜,喜饼,还有一盘半生不熟的饺子。
出乎青璃预料,内室不单有季悠一个人,旁边不远处,站着一个垂着头的丫鬟。
“是你杀了陈公子?”
喜房内只有季悠和一个丫鬟,赵知府背着手,首先开腔。陈公子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直接深入心脏,用力过猛,从后心冒出来一个尖儿,可见对方下手快狠准。
“不是……怎么可能是我?”
季悠呆愣着,坐在喜床上颤抖着,嘤嘤地哭泣个不停,片刻,她抬起头,眼神露出寒光,指着一旁的丫鬟,怒道,“是她,是她杀了我夫君!”
“季悠,你胡说八道!”
那个丫鬟一直垂头,听到如此污蔑,立刻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习惯性地反驳道,“明明是你杀了陈公子,你这个杀人凶手!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你还要诬陷好人!”
刚才丫鬟只留给青璃一个背影,蜷缩成一团,青璃没看清楚,这会听到声音,她了然,原来另一个人是和她有深仇大恨的季盼。
“放肆,你一个丫鬟怎能口出狂言?”
赵知府受礼教熏染严重,又有读书人的风骨,现在案子没调查明白,就是说凶手还没确定,一个丫鬟竟然和主子如此说话,真应该拖下去打个十板子长记性,都说奴大欺主,他算是见识到了。
“大人,小女子不是丫鬟,是季悠的妹妹,闺名季盼。”
季盼之所以出现在喜房,是来挑衅,也是来炫耀的。因为陈公子说,未来陈府家产二个儿子的继承,没有季悠一文钱,只是为了做面子,才搞这么大的声势,而季悠,刚嫁进来就成了下堂妇,有这么好的嘲笑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这才伪装成为一名丫鬟,端着饺子进来。
之所以没有明目张胆,季盼得知,青璃在找她,而且想置她于死地,过两天就要给大秦上将军宇文鲲做小妾,以后就是人上人,可不能在关键时刻出岔子,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不来恶心季悠一番,她晚上一定睡不着。
季盼如计划那般,顶替了喜娘,端饺子进门。她算计好陈公子不敢把她怎么样,她现在算是半个宇文鲲的人。谁想到刚进来,就听见二人柔情蜜意地叙话。
季悠似乎已经原谅陈公子隐瞒庶子的事实,说的非常诚恳,但是要求陈公子以后不得娶小妾,只有她一人,如此无礼要求,陈公子竟然答应了,季盼送饺子的时候非常不喜,挑拨了几句。
而后,陈公子揭开盖头,瞬间,惊心的一幕发生了,季悠从袖口取出一柄长匕首,身子前倾,快速用手臂推进,一下就扎进了没有防备陈公子的后心处。
陈公子当场气绝,房间内只有她和季悠,根本说不清楚,二人吵闹一番,季悠威胁她,若是说有黑衣人进门的话,官差会转移目标,如果她不肯,坚决要指认季悠的话,她也跑不了。
季盼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她想表面答应,洗清自己的嫌疑,再偷偷去官府告发,二人商量好之后,这才喊人,做出鸡飞狗跳的模样,没想到知府大人问话,季悠直接把罪名推到她身上。
“你不是丫鬟,这点就更可疑,今儿是你姐姐大婚,为何你这般装束,难道有猫腻?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知府思维缜密,马上发现不对,这个季盼是庶女,他听说过,原来和季知府共事,算是同僚,而自家春儿没少被人和这个季盼比较。
一个嫡女,如何能和小妾生的庶女相提并论?赵知府很不痛快,现在看季盼畏畏缩缩的,眼神闪躲,一看就是心虚,更是不喜。
青璃只凭只言片语,就认定陈公子被杀害真相。虽然地道的事情还没问出结果,但是她已经有了发现,还不算可惜,这个陈公子死有余辜,季悠也算是出口恶气。
看来,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被逼到绝望之时,总会做出点惊世骇俗之事,季悠的做法,让青璃吃了一惊。
“大人,小女子和阿姐一向不和,今日又是她大喜,小女子想要看一眼,默默地祝福,这才换了身丫鬟装,买通了喜娘进来的。”
季盼拿手好戏,装可怜,她用手抹着眼泪,眼神红肿,言语之间非常可怜,真切地表达了一个妹妹对姐姐的良苦用心。
可惜,赵知府不吃这一套,他就是觉得庶女别有用心,一向不和,然后嫉妒姐夫是平阳第一富商,所以一念之差,起了杀人的心思,这绝对说得过去。
季盼越解释,嫌疑越大,青璃都快笑抽了,她捂着肚子站在门口,低着头看着如死猪一般的陈公子,真想上去踹几脚。
喜房里一片红色,有红绸,也有鲜血,让这个新房产生一种凄美之感。古代没有指纹识别技术,刀柄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想要判定凶手,必须进一步审问,根据当时模拟现场,经得起推敲才行,凶手注定是谎话连篇。
多说多措,季盼不明白这个道理,不住地辩解。这个时候,季悠反倒是学聪明,闭口不言,无声地哭泣。大婚之日,新郎惨死在新房,新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以后还不一定被人怎么说呢。外面一众等待真相的百姓,恨不得把凶手撕了,就连赵知府,也感到了压力。
门外有吵闹声,片刻之后,一个醉醺醺地人影扶着墙走进门,见到内室的一切,立刻清醒,他对着赵知府抱拳,指着季悠骂道,“你这个歹毒的,和你那容不得人的娘一样,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应该把你溺死了!”
进来之人是季知府,他晃晃悠悠,轻声安慰季盼几句,对着赵知府道,“赵大人,昔日季某也曾为凤阳知府,对办案这一套不陌生,您可不能凭借三言两语,就给我们盼儿定罪!”
季知府是对办案这套路熟,不然也不能草菅人命不是?一进门就护着庶女,非说嫡女是凶手,青璃揉揉额角,季悠应该不是亲生的。
“爹,您这说的什么话?当着赵大人的面,您怎么能这样说女儿?案子还没查清楚,就随便往我身上扣帽子?”
季悠抹着眼泪,腾地从床上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下,摘下头上沉重地花冠,扔在床上,蹲着身子,用力从陈公子的后心拔出刀,又快速地补了一刀。
屋内众人,都被季悠所作所为惊呆,连青璃都认为她是鬼上身,平日里为自己说句公道话都不敢,今日是哪来的勇气呢?
“好了,赵大人,您也看到了,人是我杀的,我认罪。”
季悠瘫坐在地上,一副绝望的模样,耷拉着脑袋,“夫君没了,爹爹也不待见我,活着没有什么意思,您早点结案吧,院子外面恐怕围着很多百姓,在等待结果,也别让大家久等了。
内室气氛僵硬,季盼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指着季悠的方向,眼睛里带着惊恐。她觉得刚才那一刀,好像扎在自己身上一般。季知府更是不知所措,嘴里嘟囔着,“歹毒,歹毒,当初怎么就生出你这样的孽障……”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院子里的红灯被摘下,换成了白灯笼。屋内有官差送来了油灯,室内亮堂着,面对这一幕,赵知府眉头皱得更深了,当初就觉得这个季知府是个糊涂虫,把一个小妾生出来的庶女捧在天上,这回让他看了个真切。
“把人拖出去,妨碍本官办案。”
季知府已经不是知府,还有脸骂骂咧咧,赵知府非常反感,若不是给他留点面子,直接让人乱棍打出去了事。这个季知府还是个浑的,嘴里骂道,“季悠这贱丫头哪有胆子,一定是莫青璃指使的!她就是看上了陈府的家财!”
“事到如今还敢胡乱攀咬,来人!把他嘴堵上,扔进牢里去!”
赵知府面色一变,当初季知府草菅人命,被青璃扔进大牢,从而抄家,所得的银子都补贴了城北大营,民间也有流言说,季知府是冤枉的,莫家小姐是看上家财,不过这个流言站不住脚,季知府原来就是个穷酸书生,就算莫家小姐看上他家财,首要前提是,他是搜刮民膏,是个贪官。
“大人,您怎么能这样对我爹!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就算不是季悠杀人,可是当着您的面,她竟然敢毁坏尸身,这也是重罪吧!您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盼原来也是知府千金,算是对大周律法了解一些。大周非常崇尚死者为大,若是人已经故去,毁坏尸体的,虽然不至于被判斩首,也要这吃一年半载的牢饭,重则流放。
“哈哈!本官用你这个黄毛丫头教?”
赵知府非常不屑,陈公子被刺杀,屋子里只有二人,凶手必定是其中一个,关进大牢肯定不会冤枉谁。今日太晚,赵知府有些疲累,他让官差封锁绛雪轩,晚上有官差把守,府里下人不得入内一步。
青璃摩挲着下巴,心里寻思怎么帮季悠脱罪,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出一个人证,但是这件事的人证又不能是她的丫鬟,她必须置身事外,现在外面不明真相的百姓相当愤慨,明日没准会堵住知府衙门,要求真相。
季知府的污蔑提醒了青璃,必须妥善处理此事,不然以后没收家财,又有传言幕后指使人是她,为了城北大军,百姓们总是被流言影响,她也想要个好名声呢。
季悠和季盼被官差绑上绳索,二人出门,擦肩而过之时,季悠回头看了一眼青璃,那眼神让人心酸,里面包含太多的东西,有绝望,有欣慰,也有乞求。青璃郑重点点头,勉强地勾勾嘴角。
一路顺着小桥,有宾客们在此等候,众人不敢插言,只能瞪着眼睛看一切。冷风不停地吹,到处是带着“奠“字惨白的灯笼,把这个夜晚衬托得更加凄凉。
“阿悠,阿悠!”
前面不远,有一个朱红裙袄的妇人小跑着过来,旁边还跟着两个孩童,众人定睛一看,妇人正是季悠的娘亲,两个男娃都有三四岁的模样,眉眼有点像去世的陈公子。
娃娃还小,不懂什么,对着灯笼的咯咯地笑个不停,府上白日还是红灯,晚上又变了模样,小娃喜欢新鲜,咯咯笑得开心。
“娘,娘,呜呜!”
见到娘亲,季悠这才哭嚎出声,所有的委屈全部化作了眼泪,她用力挣脱官差,上前两步,依偎在她娘的怀里,“娘,万一以后我们见不到了,您也不要难过……”
“我的好悠儿,娘明白!”
季悠娘抚摸着季悠的脸颊,又用帕子擦干眼泪,眼底浮现一抹坚定之色,她转过身,对着众人道,“这两个小娃是陈公子的庶子,原本还有一个,因为被我们家阿悠发现,所以被陈公子掐死了。”
众人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冷不丁地被季悠娘的话震惊,瞠目结舌,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娃过来,伯娘给你糖糖吃,告诉伯娘,你爹是谁啊?”
有那八卦的不信,立刻求证,小娃也有三四岁,虽然不懂事,总认得爹爹吧,众人屏气凝神,等待答案。
“我爹当然是府里的主子啊,今天娶亲,我们就有娘喽!”
两个小娃异口同声地拍手叫好,一脸天真,府上的下人知情,也默不作声,被问急了,这才站出来承认,公子已死,陈家的香火就靠两位小公子,总得承认才好。
陈公子在娶亲之前有小妾,庶子都生出来了!原本羡慕这桩婚事的妇人们纷纷咂舌,多亏没和陈家结亲,两个小崽子,等嫡子出来,他们也长大了,有心思定要争产,而且传闻都知道陈公子活不长,以后小崽子翅膀硬了,做陈府的主母更难,没准落得扫地出门的下场。
“哎呦,这不是母亲大人吗?”
季盼心里堵,她娘一尸两命,就那么没了,凭什么季悠娘还在好好的活着?她走上前,讽刺道,“看看您教导的好闺女啊,杀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也就罢了,当着知府大人的面,还能在陈公子的尸首上补刀,真真是个人才!”
众人觉得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一会儿工夫,得知这么多消息,有那八卦的想求证,赵知府没有开腔,季悠不答话一脸坦然,反倒是让人觉得季盼是诬陷人的。
“别吵吵囔囔了,衙门说去!”
有机灵的官差,见知府大人面色不好,把众人赶到桥两边去,“案情的结果,等衙门开堂再说,都散了吧!”
“大人,凶手不会是阿悠,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不会那么想不开,陈公子可是北地才俊。”
季悠娘站到众人的面前,鼓起勇气,对着大家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事到如今,脸面已经不在重要。你们可能也听说了,我算是个废物的主母,原来在凤阳过的日子还不如一条狗。”
季悠娘把家里的琐事说了一遍,包括一些不可对外人言之事,算是豁出去了,期间提出,季盼是庶女,可一向目无尊长,季盼姨娘是个狐媚子,仗着受宠,打压她们母女,以至于被扫地出门。
这也就罢了,陈公子竟然收留季盼,想要姐妹共侍一夫,陈公子想要她家季悠做大,毕竟平阳百姓都知晓此事,可是季盼从小得宠,嚣张跋扈,不拘于人下,非要压着姐姐,这才造成这次矛盾,也算埋下祸根。
季悠娘编排的瞎话,黑了陈公子,青璃听得很高兴,不出两天,谣言就会传扬出去,而且非常合理,连她也没想到,若不是知道内情,她真的信了。
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众人已经认定凶手,来此处的都是正妻,对于小妾生养的没有好感,明里暗里多加指责,人群议论纷纷。
“小妇养的,和她姨娘一样狠毒。”
“就是,这辈子就是小妾的命,还指望做正妻,没达到目的,就杀人诬陷姐姐!”
众人七嘴八舌,季盼心头火起,她马上就要上了宇文鲲的床,目的还没达到,横生枝节,因此心里地火气上涨,旁人的议论无异于火上浇油,庶女,小妾养的,她已经听够了!
“你这个恶婆娘!陈公子算个屁,我是大秦宇文将军的人,谁看上陈公子这个太监破烂货!一个功能不全的男人?”
季盼说着,快速地推了季悠娘一把,因为下雪天,路滑,季悠娘正在拉着陈公子留下的两个小娃,一时间不察,三人顺着栏杆的缝隙,直接滑到下方冰面上。
正好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取水救火留下的冰窟窿,三人一同坠入冰湖中。
“娘,娘啊!”
季悠正想冲下去,无奈手脚被捆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又被官差死死地抓住,她大声地哭嚎,撕心裂肺,让在场的所有人听着动容。
季盼现在恨不得也跟着跳下去,她终于明白自己中计,这个贱妇人使用激将法,把她嘴里得知的消息全套出去,一定是算计好的!这个时候,她这么动作,贱妇落进冰窟窿,坐实她杀人的罪名,真真是好算盘!“小公子啊,快救人啊,救小公子啊!”
陈公子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可是小公子也跟着落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是要断了陈家的香火?
官差第一时间掉下去救人,但是里面都是冰,众人下去翻找半天,也没有见到人的影子,上来之后,所有的人都绝望了,季盼已经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大秦宇文鲲的女人?这么说,季盼不但杀死陈公子,诬陷自己的亲姐,当众行凶推嫡母入冰湖,还是大秦的的探子!这一系列的信息量,足以惊爆眼球,不过,陈公子是太监,又是咋回事?
“你说陈公子是太监,啥意思,残缺啊?看着不像不能人道的啊。”
不得不说,宾客们都在哀伤,永远有没心没肺的,那个黑胖妇人一脸兴致勃勃打听八卦地模样,众人纷纷远离她,这种人以后坚决不能来往。
雪花飘飘洒洒,一声声恸哭,陈府下人得知陈府已经没了希望,而季悠则是哭泣自己的娘亲。青璃靠在于嬷嬷身上,有些难过,刚才季悠娘亲是算准落入冰潭里的,不然季盼哪有那么大力气,她走之前,带走了陈公子的孩儿,就是让陈府后继无人,将来季悠出了大牢,也能有所依靠。毕竟拜堂成亲,就是明媒正娶的陈家夫人。
有人打着灯笼照明,官差留下一部分人打捞尸身,季悠和季盼被带走,这一场轰轰烈烈地闹剧,到此就算正式完结。
对于青璃来说,一切都是有利的方向,陈公子已死,府上钱财被她收走大半部分,现在陈府断了香火,将来家财会充公,地道口找到了,她没费半点力气,好像在看着一场戏,戏里戏外,都是别人的酸甜苦乐。
“小姐,咱们回去吧,明日在过来听消息。”
于嬷嬷扶着自家小姐,沉默了一会儿。人都被带走,府上也没了人,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这府邸晚上看着渗人。
“麦冬,后续的事情你去办吧。我先回去了。”
青璃把解救外海公主的事情交给麦冬,她疲惫不堪地上了马车,让车夫停留在城门口处。
有士兵见到青璃,连忙打招呼,“少夫人,您又要去看少将军吗?”
“恩,我进去。”
马车上还有于嬷嬷和麦芽,青璃让车夫回到陈府去接麦冬一趟,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出关,慢慢悠悠地走在崎岖不平地土路上。
天空中飘着雪花,远处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一丝光亮,青璃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里,感觉凉凉的。周围是荒山,枯树和白雪,没有人烟。
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下了一天的小雪花,上面已经有厚厚一层。青璃心里很复杂,她是被最后一幕感染,季悠的娘亲那种做法,让她想起现代的母亲。
穿越过来这个时代已经五年多,好多记忆太久远,依稀有些模糊,在今日,突然被回想起来,她有时候享受这个时代爹娘家人的呵护,甚至会有愧疚,取代了原来的莫青璃,好像也背叛了前世的亲人。
远处,马蹄的声音响起,淳于谙骑着青璃送的梅花,飞快地勒紧缰绳,他利落地下马,体贴地把身上的大氅披在青璃的身上,嗓音低沉地问道,“怎么没坐马车?”
“你怎么在?”
青璃诧异,这个时辰淳于谙应该在营帐里,看他赶到的时间刚刚好。
“我得到消息,听说陈公子死了,所以看看你。”
淳于谙早就得到了消息,包括季悠娘亲的做法,他心神不宁,自家小丫头最重感情,特别是亲情,这样的时候定会多愁善感,他必须第一时间赶去安抚,而且闻到血腥味,她是吃不下东西的。
陈公子死了,和他看她有什么关系?青璃抬着脑袋一头雾水,搞不明白淳于魔头的逻辑,见他面色僵硬,一脸风霜,一身黑衣,挺拔地站在雪地里,她上前走了两步,依偎到淳于谙怀里。
“你出来,不要紧吗?”
看到淳于谙,青璃才想起里,小白狐羽幽在空间里也发现了类似大秦那种特殊植物,只要点燃之后,臭气熏天,比大秦那个还严重,解药就是薄荷水,有薄荷的香气,戴上口罩,就不受影响,实际那植物燃烧能发出一种麻痹神经的毒气。
“不要紧,没关系,营帐那里做好了应对准备。”
淳于谙拍拍青璃的后背,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是不是今天的冲击有些大了?”
“恩。”
在淳于谙身边,青璃觉得有了依靠,刚才悲伤的情绪顿时得到了缓解,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然后把脸颊埋在他胸口处。
“走吧,上马,夜游平阳城!”
淳于谙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安慰。二人在北地也有半年时间,他突然想起来,二人活动的范围有限,只有关外,沙场和新宅几个地点。
“不如和我到城墙上走走。”
青璃点头答应,麻利地跨上马,淳于谙在身后,青璃紧紧地靠在他怀里,虽然在黑夜,总觉得前方被阳光照亮,温暖中带着清新的味道。
二人出现在城内,遇见巡逻的士兵们,众人停下来,对着二人行礼打招呼,按照惯例,青璃每次见到众人,要么送点心吃食,要么请吃夜宵,士兵们看到她十分激动,今儿正下雪,北风不大,就是觉得凉嗖嗖。
“少将军,少夫人!”
见到身后跟着的少将军,士兵们要正式很多,心里忐忑,今夜的福利恐怕没有了。
现在时间也不算晚,平阳城内主街还有酒楼没有打烊,青璃在陈家打劫太多宝物,此刻兜里有银子,也不能小气,她拍着胸脯道,“今儿刚好是你们值夜,不如分成两队,一队继续值夜,一队跟我和少将军到酒楼用膳。”
“真,真的吗?”
士兵们原本垂头丧气,听见青璃的话,立刻挺起胸膛,腰杆笔直,眼睛带着渴求地盯着淳于谙,见少将军点头,众人喜滋滋地,马上分成两队,他们知道,值夜的人也能吃到从酒楼里带出来的吃食。
“少夫人,其实俺们不挑的,随便吃碗汤面就好,不一定非要去酒楼。”
有士兵非常心疼银子,那些银子可以吃多少顿汤面了,少夫人也不容易,做生意赚得的银钱全部给大营的将士们加餐,自己省吃俭用,生活上并不奢华。
士兵们倒是误会青璃,她平日是不太喜欢佩戴繁重的首饰,坠脑袋,再说那些金银之物,空间里太多,都用大箱子装,东西一多,有时候记混了,还不一定是从哪里顺手牵羊得来的赃物。
“今儿难得我大方一回,快走吧,晚点人家店家要打烊了!”
青璃回头和士兵们招手,淳于谙一路策马,带着她狂奔,瞬间就甩下士兵们很远。
一顿饭,淳于谙沉默,士兵们倒是吃得很是开心,开始众人放不开,多少有点拘谨,青璃亲自给众人一人夹了一块肉,直言值夜辛苦,让士兵们心里非常受感动。
她和淳于谙商量,京都那边的烤鱼片,鱿鱼丝和海边出产的小物件卖得很好,也要在北地开拓一下市场,顺便宣传一下,这是伤兵所做之物,价格公道,百姓们心里同情伤兵,加上物品不错,自然会消费,这样可以垄断北地市场。
陈公子已经死去,他那些没卖出的铺子,好位置的太多,想个办法就可以占为己有,正好为自家的产业行便利,卖得的银子她一分不要,作为伤兵基金,以后这些从战场退下来的英雄,也不怕没有银子供养而老无所依。
士兵们眼里闪着泪花,心里为青璃和淳于谙所作所为感动,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他们都是小人物,能为如此记挂在心上,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一群老大爷们,差点掉下金豆子。
现在大家都在青壮年,还算健康,以后战场的事,谁知道?他们都不担心自己,担心的是妻儿老小,二人的做法,彻底给了士兵们保障。
铺子上的事情,一致通过,士兵们参与进来,提出很多中肯意见,青璃在其中发现了几个人才,不但能打仗,还有生意头脑,她和众人约定,等到天下平定,一定请众人来铺子里做掌柜。
青璃从来没有想过,从今夜过后,她的人生会如此瑰丽,展尽风华,一生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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