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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特意把我叫来这边,到底要说些什么?”
在手冢问完这句话后,百里依然保持着垂眸盯着咖啡杯的动作,在心中默默倒数计时五秒之后,女生抬眸,目光平静似水。
“也许这么说不太礼貌,但我……”百里说道这里略一停顿,声音也即刻低了一个八度,“但我总觉得,你似乎……很不喜欢青峰那家伙?”
“那家伙”这样的指代词无疑是个非常微妙的说法,它听起来的确不太礼貌,可女生用这样清亮而柔软的声音说出这个词,却莫名的带上了几分亲昵的意味。
手冢不动声色的低咳了一声,落在旁人眼中,他的神色几乎没有波澜,但百里看着他微微压低的眉头和线条僵硬的嘴唇——他在生气。
很好,看来刚才手冢这家伙果然脑补了不少东西。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感觉,部长大人你也不用太在意——”
“叫我手冢。”桌对面的男生突然那开口打断了百里的话,声音低沉,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强势。
“恩……这只是表示尊敬的说法啦——好好好我下次不叫了,你别瞪我呀!”
百里说着往座椅上瑟缩了一下,双手还应景地举起,一副举手投降的模样。她似乎在躲闪手冢的严厉目光,可她的笑脸依然轻松灿烂,手冢根本感觉不到她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情绪。
“我也只是好奇嘛,毕竟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俩之间有什么冲突或者矛盾——你俩只见过两次面吧?那两次我都在啊,我——”
手冢原本是十指交叉,将双手放在咖啡桌上,这会儿他突然抬起左手,抚上了手边的白瓷茶杯。百里情不自禁地截断自己的话语,看向手冢的那只手。
他的手指一如记忆中那般骨节分明,修长笔直,指甲修剪得干净齐整,手背和手心的皮肤交汇处有一条淡淡的分界线,内里白皙如玉,外侧却带着一层阳光镀上的色彩。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瓷茶杯,神色专注,嘴唇翕张,似乎是在思索如何回答百里的问题。
百里死死盯着眼前这只秀色可餐的美手,首先按下了自己“好想砍下来泡福尔马林收藏啊啊啊”的变=态念头,接着强忍住掏出手机拍照的冲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极缓慢地吐了出来。
百里保持着脸上那种温和中带着点疑惑的笑容,将黏在手冢左手上的视线使劲拉开,小心地定在手冢杀伤力更大的英俊侧脸之上。
在百里的整张脸都要僵掉之前,手冢终于抬起视线,与她四目相对。
“我只是觉得……”手冢语速很慢,似乎仍在字斟句酌,“他在对待你跟桃井的态度上……”
——少年啊你果然是脑补到那个层面上了吗?!
——就青峰大辉那情商,他哪有脚踏两条船的本事啊男神大人!
“等等,”百里立刻装模作样地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愕地盯着手冢,就连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总不能……你不会……别跟我说……”
手冢微微皱眉,看起来并不明白百里为何突然这么激动。
“你你你——哈哈哈,等等啊手冢,你到底,到底以为青峰跟我是什么关系啊?”
百里说完后立刻捂住了嘴,憋笑憋得相当辛苦,手冢盯着她一耸一耸的肩膀和略显颤抖的身体,严肃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几许迷茫。
百里犹在旮自笑着,瞥向手冢的眼神中也带着赤=裸裸的嫌弃和无语,不明所以的手冢只得伸手端起了白瓷茶杯,借着喝茶的功夫掩饰他此刻的小小尴尬情绪。
百里终于止住了笑,挺直腰杆,神色清明地看向手冢,但她的嘴角还是带着偷笑的弧度,声音也有些上扬:“不过呢,我也不能怪手冢你啊……毕竟……”
女生说到这里突然变了神色,方才的调笑在这一瞬间仿佛水汽般消失无踪,她微微抿起了双唇,就连放在桌上的手也在悄无声息中滑到了桌下。
——来吧,在这一须臾的光阴中,百里带着最诚挚的念头在心中低吟,来吧,来关心我吧,来好奇我吧,我以两世的爱慕和迷恋之名,等你做早就该在上辈子表示出来的亲昵。
女生紧紧握住双手,垂眸沉默了片刻,这才抬眼看。
在这一瞬间,手冢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有些紧张。
不,看百里那种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不是“似乎”,而是“事实”。
“怎么了?”关切的话语仿佛没有经过大脑的处理,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百里冲手冢露出了一个寡淡的苍白笑容,然后阖上双眼,等片刻后再睁开时,那双有着苍翠绿色的双眸中,只剩下犹如深潭湖水般的沉静,以及一股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我……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有人分享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当然——”在手冢能回答之前,百里立刻急促地补了一句话,望向手冢的双眼中是纯粹的渴求,“当然,如果你觉得秘密就是负担的话,我不会强求的。”
秘密,有时候确实等同于负担,因为坚守秘密从来都有悖于人类的本能。手冢定睛看着面前的女生,他的视线从对方平静却依然带着光芒的双眸上微微移开,顺着她顺泽的黑发滑到她的肩头。
她看起来很镇定,但那微微颤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手冢突然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萌发了——秘密确实是一种负担,但……人只会跟绝对信任的人,分享他们独自坚守的秘密。
对百里来说,他是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吗?不再是球场上被人信任也被人期待的队长,不再跟网球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有关,而是更敏感更私人的……秘密吗?
那悄然萌发的东西,似乎已经开始渐渐成长了。
没有任何犹豫,手冢点了点头。
“虽然我在日本长大,但我是百分百的中国人,姓氏也是正统的中国复姓。”百里说到这里,神色也有了些怅然,“不过……这个姓氏,其实是我妈妈的旧姓。”
手冢听到这里登时一愣,百里竟然是从母姓,而且从的还是母亲的旧姓?
中国可没有结婚后一定要女方改姓的传统啊,这个意思是……难道说……
手冢在这一刻突然懊恼起来,他已经猜到了百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那个也许很多人都拥有,但却从来没人愿意提起的,尴尬的秘密。
手冢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大家庭中,他对这样的幸福习以为常,但他也格外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好运。
百里白泽,很显然就不是如他一样的幸运儿。
“我想你也猜到了,我妈妈在离婚后改嫁,至于青峰大辉——他是我的继兄,而桃井五月是他的青梅竹马。”
“真要说的话,他跟桃井认识的时间,可远远比跟我长多了啊。”
“我……”手冢这时才声音艰涩地开口,神色看起来有些羞愧,“我很抱歉。”
“不,你愿意听我将这些,我其实很高兴的。”
百里伸手抹了一把脸,连带着把方才的阴霾神色一并抛在了脑后,她的笑容又回复到最初的模样,轻松的,狡黠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弧度。
“我可觉得你对别人的态度不会被那种理由左右——”
女生说到这里,故作玄虚般地顿了一下,她歪头看向手冢,双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浓郁好奇。
“你对青峰的态度有些奇怪,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