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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得知有狼、而绿精又很没义气地撒丫子就跑的时候,我已经在快速计算了。假定狼群会攻击我;因为平原视野很开阔,天也完全亮了,以我的正常视力推断,它们现在距离这里最多只有几公里地,比较一下我和狼之间的速度差距,我最多只有几分钟时间。
对面是狼,有尖牙,有利爪;我是一个身高1米59、体重45kg的弱女子,包里有一把精钢制的折叠刀。如果单打独斗,或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但对面是一群狼,所以具体数量已经不必纠结,冲上前去绝对是自杀行为。
我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认命,要么跑。
可是这片草原甚至没有可以依靠、可以躲避的地方,能跑到哪里去呢?反正,朝着它们最难追到的方向,先跑再说。
其实我知道,即使跑,很可能也无法逃脱;草原对我的阻力比对狼的阻力大多了,这样算下来,我可能根本就没有几分钟时间。但要我坐以待毙,我是绝对不干的。
一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体力好得简直能扛着40斤大米直奔17楼了。我一边跑一边还在思考:要不要站在我昨晚割出的那片圆形空地里放火?
这个念头在我跑过空地的瞬间就被否决了。现在是早晨,露水还没有晒干,草木很难点着,即使最后烧了起来,火势也不大,几分钟后狼群过来,可能会冲进圆圈,反而更糟。
于是我也打消了一边跑一边往身后丢火柴的念头,因为这样做势必影响逃命的速度,奔跑中火柴也不太可能点燃潮湿的草。得不偿失。
我又想起昨晚挖的土坑。在群狼眼皮底下活埋自己是没用的,它或许能绊住其中一匹狼几秒钟,但对着一群狼,也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只能跑,跑,跑。哪怕前方是我刚花掉半条命好不容易走出的谜之苔原。
这段距离其实并不远。昨天下午,我是在浑身僵硬的情况下一步一挨了半小时,才磨蹭过来的。现在我体力基本恢复了,又处于肾上腺素激增的状态,预估可以在5分钟之内跑完。
我没有挑路线的工夫,基本上是横冲直撞硬拼过去的,也决不浪费时间朝后看。眼看着雾霭就在眼前了,狼群竟然还没有追上来,这让我心中多少有点诧异,忍不住一回头,只见狼群就在我身后两三百米远的地方,奔跑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似乎并不急于追杀,又或者顾忌着什么。
我心中一动。这些狼,看来并不乐意接近谜之苔原。
但它们仍然在不断缩小着对我的半包围圈。我继续往雾气深处跑,以经验来看,脚下已经是谜之苔原的地界了,虽然还不至于迷失方向,但如果再深入一些,让浓雾完全遮住视线,接下去就很难说了。我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刚好站在雾气之外的头狼,在它身后,其余的狼也纷纷停了下来,松松地站成一长排,足有二三十匹。
它们外型像狼,体型却比一般的狼要大,而且是棕红色;浓密的长毛覆盖住颈部和胸腹,遮住一部分前肢,露出熊掌大小的尖锐利爪;巨大的头颅上,一对血红色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令我不寒而栗。
“卡文谷狼。”包里那位忽然说,“报复心极强的一种狼,得罪了它们,它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的。你这么弱,还是不要跟它们动手了,能跑就跑吧。”
我无语地翻了翻眼睛。怎么可能主动跟它们“动手”?这些狼每一匹都跟我差不多大小,单挑我也毫无胜算,何况是一群?
“我可没得罪过它们。”我轻声说,怕声音太大刺激到对面的狼群。
“那个绿精肯定得罪过,”他说,“卡文谷狼的栖息地是北卡文火山区,不会无故跑进南部草原的。它们可能是把你当成那个绿精的同伴了。”
“它们不是草原动物,为什么不敢靠近谜之苔原?”
“苔原散发出强烈的魔力,灵境动物可不像你那么感觉迟钝。”
……不错么,这种不留情面,咳咳,坦率的说话方式,真是越来越符合我的思路了。
“那么,你能不能到这些感觉敏锐的狼脑袋里喊几嗓子,跟它们说明情况,再签个互不侵犯条约?”
“……它们的脑开化水平不高,没法进行语言交流。”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跑。”
……还是不指望你了。我想拉开背包取工具,可是手刚一碰到拉链,对面的狼群就蠢蠢欲动,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开始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跟它们说话。十有*它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我希望,它们能领会到我的友好意图。
但是狼毕竟是狼,不是狗,它们仍然保持着警惕的目光对峙,完全看不出对我的演讲有何反应。这时,头狼身边的一匹狼忽然凄厉地嚎叫起来,其余的狼似乎受到感染,也纷纷加入;头狼瞬间扭曲了口鼻,露出獠牙,更显狰狞,它刨了刨爪子,向我冲过来。
我转身奔往苔原深处。
时间线什么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逃命要紧——狼到了苔原上也还是要吃人的啊!一开始,我还能感觉到背后有狼在追,奔出几百米后,这种感觉忽然消失了,我连忙回头,只见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假谜草,不见雾霭,狼也消失无踪了。
我迷失时间了,不知那匹狼是否也迷失了。好在,它总算岔开了我的时间。我松了一口气。这正是我奔向苔原时想要的结果。
作为一个跟苔原打过两次交道的人,我深知在这片土地上,东南西北的空间方位是失灵的。刚才我虽然是闷头往一个方向直冲过来的,但反向回去,未必能顺利走出苔原;同样,四周虽然看起来辽阔无垠,其实离苔原的边界也未必很远,因为我视力所及的范围内看不到一朵小白花,至少说明这里离苔原的中心地带还很有一段距离。
我掏出怀表打开,指针显示4:07,也可能是16:07,只是不知这是猴年马月的4:07或16:07。要想找回之前的时间节点看样子很难,多想无益,再说在苔原上最好不要闲逛,我也不纠结了,当下就决定以这个时间为准寻找出路。我握着怀表,换几个方向走了走,时间都是如常流动的,以经验来说,这些路线就不能走,因为很有可能它们会在几十米外突然倒转,我就等于在原地转圈了。只有一个方向,指针凝滞不动,就是这个了。
最大的问题是,我不能确定当前的方向是走出苔原的呢,还是深入的。只能碰运气了;走下去,如果看见小白花就掉头。我倒也心安理得。
气息和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我开始感觉到脸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都是刚才拼命逃跑时被草原灌木划出来的。我没有消毒水也没有创可贴,只能不去管它;苔原上的假谜草要柔软细小得多,至少我暂时应该不会再添新伤了。现在,我一边走一边和包里那位交谈——皮克西(靠不住的家伙!)说的那些,跟他之前讲的可不太一样。
我反正初来乍到,灵境的权力分野,对我来说怎样都无所谓;但东都分裂这一消息对他显然是有冲击力的。一直把东都挂在嘴边的他,对于东都是有着深沉的热爱的吧。
“呐,你还要回东都吗?”
“……”
“别太难过了,皮克西说的也不一定靠谱。”
“……”
“话说,那个家伙也太过分了,居然毫不犹豫地把我扔在狼群前面等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点内疚。”
“……自保而已,这也是生物的本能,你不必为此生气。”
“哈!你说话了。”我笑道,“我其实没有很生气,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还算不上是朋友,不能对人家诸多要求,我只是,有点感慨罢了。再说,我也吃了人家一只烤乌鸦。”
“……你倒想得开。”
“想不开又能如何,现实就是这样,除了奴仆,谁也没义务为别人做牛做马的。”
“可是你帮了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那种情况下,我不帮你还能怎么样呢?难道真让你再等下一个进入绿洲的人吗,那不是见死不救么。”
“不过,”我想了想,补充道,“我也不是什么正义感爆棚的人,如果是为了保命,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丢下你不管的。”
“你很诚实。”他顿了顿,说,“回东都的事,等你到了夜莺之森再说吧,不要把我的存在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好吧……那是什么?”我瞄见前方草地上伏着一团棕红色的东西,眼神聚焦之后,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狼!
终于还是碰上了!
不过,跟刚才看见的那些狼不太一样……刚才那些,都是高大的、强壮的、充满敌意和斗志的;眼前这匹,萎顿地卧倒在假谜草上,没气势不说,光看体型就好像小了不少。一动不动地,就躺在我前进的路线边上。
我摸出折叠刀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只见它瘦骨嶙峋,肚皮瘪瘪地凹进去,简直连内脏的形状都能看出来了。然而它还没死,感觉到我走近,它睁开一只暗红色的眼睛,努力抬起一只前爪,在几公分的高度上挥了挥,又无力地落下了。
“它快饿死了,”脑袋里的声音说,“应该就是追进苔原的那只头狼,结果被困住,出不去了。”
我把刀子塞回去,伸手拎住狼脖子往上一提——够轻!
狼发出微弱的哼唧声,听起来倒有点像狗了。
瘦成这样,它到底被困了多长时间啊……
“哼,你运气还不错,”脑袋里的声音说,“看来这条时间线是三个月以后的,这样走出去,狼群应该也已经退了。”
我把奄奄一息的狼扛在肩上,继续赶路。
“你要救它?”
“不,我在准备走出苔原之后的口粮。”我严肃地说。
“……也好。”
其实不完全是这样。虽然瞬间也有过这方面的念头,但主要原因还是我动了一点点恻隐之心,不能放任它在这里不管。如果我发现它时,它已经是一具尸体,恐怕我也不会怎么难过;但它毕竟还活着,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眼前熄灭,而自己明明有能力帮助却没有伸出援手,这会让我良心不安。至于最后我会不会救它,会不会在严重饥荒的时候把它拆吃入腹,那是另一回事。
或许本质上,这跟我在绿洲挖出那些“树根”的原因是一样的。
“它应该已经没力气咬你了,不过最好还是小心些,别让它的牙齿离你的脖子太近。”“树根”热心地提醒我。
狼的大脑袋虚弱无比地耷拉在我左胸前,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我抓着它的两只前爪,说:“先这样吧。”
运气挺好,我走了没多远,未曾发现一朵小白花,就看见了前方雾气弥漫,苔原的边界到了。
走出浓雾之后,我意识到两件事:第一,怀表显示的应该是4:07而不是16:07;第二,包里那位说得没错,这条时间线显然是三个月以后的——草原已经枯黄,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