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变奏

梅宝小天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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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中好像总会有那么一种高光时刻,仿佛世间所有的好运气刹那间集于你一身,过往种种皆为铺垫,此后岁月不过余音。你不再是懵懵懂懂,被动承受未知命运的凡夫俗子,那个瞬间,你近乎于神,你浑身上下充满着用不完的力量,你的身体轻盈得快走两步似乎就能飞起来,你觉得自己天资超迈,洞察世事,过好这一生不过是顺手为之。

    你正得意的恨不得要与宇宙同在了,突然“砰”地一声,一发子弹贴你后脑而过,擦得头皮火辣辣一片疼,上帝他老人家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口,眼也不抬地说推倒筹码说,“来,你给我坐下。”

    然后你坐下,接着玩这一场上帝坐庄的轮盘赌。

    从此之后,你就不会顺了。

    高访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中午,大太阳毒得恨不得分分钟烤化你。他坐进车里,在车里坐了将近二十分钟,脑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想,因为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去想些什么,他就坐在那儿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时候是看一个人,有的时候是看一群人,他看来看去,看来看去,甚至看着一个拄着拐杖,贴着树荫慢腾腾挪动的老大爷,他都由衷地感到……嫉妒。

    他多半不可能拥有这种生命的长度了。

    他启车上了路,不知道往哪儿开,曾经一度到了前进大街——警/察/局所在的那条街,又根本不停,一脚油门几乎超速地直接飙了过去;回了轻鹂鸣翠一趟,都到了大门口却突然改了主意,方向盘一打直接上了绕城高速,去了海边。

    他在海边坐了一下午。

    有人说过,大海是没有记忆的。海风湿咸,细沙滚烫,工作日,有人在写字楼里兢兢业业,也有人在海边吹风喝冷饮,他开车直奔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蓝,金黄沙滩上有群年轻人在打排球,普陀樟在阳光下绿出了塑料的质感,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穿着一身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西装三件套坐在背阴处的海边栈道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时间不知怎么过得很快,好像就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要落下去了。时间本质上就是这么一操蛋玩意儿,当你希望它快一些,再快一些的时候,它能慢到几乎停止;但当你想留住这一刻,你不想再往前走的时候,它偏来给你表演尽职尽责,生怕跑慢了一秒耽误世界运转。

    他整个人浸润在夕阳沉落的温柔晚景里,肩上落满橘黄辉光,远处海与天延成一线,风几乎停止,心也几乎停止。

    最后还是回了SIG。惯性使然,又或者其实他除了这里根本就无处可去,坐直梯上去,电梯门一开几乎被整个公司的人堵在电梯口,人人沸反盈天的叫闹,以嘉树和卢深为首,喷了他一身的彩带飞雪。助理小张推着蛋糕出来,他见到蛋糕,电光石火间,这才突然想起,哦,今天,是他三十三岁生日。

    Happy Birthday.多好的生日礼物。

    Supli基本尘埃落定,合伙人身上的担子也轻一些,公司群情欢腾的场面媲美发年终奖,高访尽职尽责配合表演,微笑接受各式祝福,完美演技,无懈可击,任谁也没法怀疑。

    嘉树和卢深兴致很高,考虑到他如此日子孤家寡人,还专门拎着瓶红酒,晚上杀到高访家继续游戏之夜。

    “二哥,还没和好呢?”卢深手上打着游戏,嘴上欠欠地又开始了。

    高访充耳不闻,专注着屏幕上的厮杀。

    “你能好好打游戏么?”嘉树端着杯酒出来主持正义。

    “老这么拖着也不好吧,多伤感情。再说别人趁虚而入怎么办?”卢深压根儿没听到似的,穷追不舍。

    不让他说话偏说话,你说你一个都不在事发现场的人打哪儿知道这么详细内幕的?

    真TM猪队友。

    “啧,你玩不玩,不玩给我!”嘉树问他。

    “我打得正好呢,你别过来添乱!”卢深嘟囔了一句。

    “好什么好!那下路眼看着就崩了!”嘉树一个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手伸过去就拽他手柄,两人你争我抢了半天,嘉树手里那杯红酒没控制好,一不小心,一滴没浪费,尽数都洒在了卢深那雪白雪白的衬衫上。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凝固了一会儿。

    “上楼去换。卧室里衣帽间。”高访手上也没停,终于出声指点了一句。

    “对不住对不住。”嘉树挺愧疚,还从桌上抽了纸巾给他上上下下擦呢。

    卢深抢过纸巾擦了把脸,站起身绕过沙发,留下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我回来的啊。”

    嘉树一脸坏笑地看着卢深上了楼,抓起手柄取而代之。他坐高访身边专心打游戏的时间没超过五秒:

    “诶,要不我攒个局子一起吃个饭?前两天我在云景天不是说了下次再聚嘛,然后你就见机行事!这主意怎么样?”

    高访没吱声。

    嘉树何许人也?想说的话那就算没人搭腔也不可能咽回去的。

    “我觉着挺好,”他干脆直接自问自答了,“你说你一男的,你和人小姑娘较什么劲呢?就算赢了,那又能有什么好处……”

    哎我天,他这磨磨唧唧知心姐姐上身的劲儿,他还不如卢深呢他。

    卢深便也就在此时发出了惊天动地一声嚎,声音大得把晚上栖息在窗外树上的鸟儿都吓得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高访心下忽然有种预感,他手柄一扔,三两步跑上楼去,嘉树跟在他身后。

    两人楼梯跑到一半,只见卢深红着脸从卧室里冲出来,他根本也没换衣服,酒渍在光下一片妖红,他逃命似的奔下楼,一见高访脸更红了,比比划划嘴张了半天,诚之又诚组织出这么一句来:

    “二哥,你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