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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喜?有什么喜?那盎秋不过是个宫女怎么会有喜?莫青离心下一连几个疑问,转念一想总算才明白过来,想那皇后多年无所出,如今竟也开始后怕了,不但抢走了赵子霈的长子也是唯一的皇子赵昀陌,又设计让自己宫里的宫女怀上了龙种,当真是迫不及待了么?
“此事皇后既然有心瞒着,你便当做不知道就好,继续注意福寿宫的一切动向,本宫不会亏待了你。”莫青离凤眸清冷,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
甜儿抬眸偷偷地打量着这位宠冠后宫的贵姬娘娘,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只听她支支吾吾道:“舅母当日离宫的时候特意嘱咐了甜儿要听从娘娘的吩咐,甜儿不敢违背,只是甜儿听说安表哥进宫了,所以甜儿想来看看他。”
莫青离不动声色,却是下意识地看了几眼羞涩低眉的甜儿,继而嘴角一扬,笑问道:“甜儿这又是听谁说的呢?”
这甜儿乃是华嬷嬷的外甥女,华嬷嬷的弟弟走得早,弟媳又耐不住寂寞中途改嫁了别家,留下甜儿一人孤苦无依,华嬷嬷心地到底是仁善的,变换了此女的身份将甜儿秘密带进宫来养在自己身边,早已当是亲生。
甜儿进宫的时候才只九岁,至今已有五年,华嬷嬷在的时候她便在福寿宫做了一名花女,华嬷嬷去了,宫里知道她与华嬷嬷关系的人寥寥无几,这甜儿的一条小命才算是保了下来。
如今竟有人跟甜儿提起华嬷嬷的儿子颜安来,此人定是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只是此人是谁?是敌是友?
莫青离耐着性子等着甜儿的答复,却见甜儿甚是为难,扭捏了半天也不曾说出谁人的身份来。莫青离心知她必是受人嘱托,于是也不想难为了她,拉过她的小手安慰道:“不想说便罢了,本宫也只是好奇而已,如今你安表哥已经进得宫来,见面的机会有的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可是你安表哥进宫的事知道的人甚少,你在人前千万不能透露出他的身份来,否则华嬷嬷的仇家定不会放过你安表哥的,可明白了么?”
一提起华嬷嬷,甜儿的双眼已是通红,当日得知了舅母的死讯,小丫头也是当真伤了心,将自己闷在房里整整三天,如今听闻安表哥进了宫才出门来,又听闻了盎秋有孕的事,这才匆匆来了念伊殿,急着想要见一见这位素未蒙面亲人一面。
“甜儿明白了,娘娘一定不能饶了那些害死了舅母又想要害安表哥的人。”甜儿瞪着一双清澈明净的大眼,一本正经地道。
莫青离理了理她乱了的鬓发,别看她年纪虽小,可是在这宫里呆久了,又怎会不明白这与生俱来的爱恨嗔念?
华嬷嬷死得仓促,好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便被人灭了口,如今只留下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颜安,但愿他的身份不要暴露,否则以那幕后之人心狠手辣的脾性,定不会留他命在。
“华嬷嬷啊华嬷嬷,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竟让太后如此不安?”甜儿离去之后莫青离凝视着窗外苍茫暮色轻叹出声。
华嬷嬷一去,留下这诸多谜团,当真是愁煞了人。
忙忙碌碌,转眼到了除夕,按照皇家旧时祖制,一年的这最后一日皇帝不必早朝,晚间要整备下家宴阖家团圆,正如民间的寻常人家一般,和和气气,共度佳节。
这一日皇帝是必定要留宿中宫的,帝后和睦,家国才能顺昌。
年年如此,千篇一律,龙阳殿的晚宴在太后突然的不适之中也便早早地结束了。赵子霈依着旧规牵着年轻的皇后,同乘了轿辇前往了东凤宫。
元皇后神采奕奕荣光焕发,一年里也只有这一次她才能理直气壮地迎回她的夫君,也只有这一日,她才能再次做一回女人,真正的女人。
东凤宫里早已装扮一新,处处张着艳红的帐幔帷幄,像极了当年昶王大婚那晚。
赵子霈不觉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结发之人,只见她倒是一如往昔般端庄纯良,却早已不见了初见她时的天真羞涩模样。
七年了,他们已是成婚七年,当年若不是设计娶得了这位元氏的女儿,自己那狠心绝情的母妃怕是不会如此安心地容他安然无恙地留在盛京,如此一想,当年对元沁也是存过感激的,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最初仅存的感激也荡然无存了呢?
皇帝于正殿九章凤椅上坐了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无意间瞟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宫女一眼,觉着甚是眼生,不免问道:“怎么换人了?盎秋呢?”
皇后心内有所不悦,没想到皇帝一进宫来首先便是问起了盎秋。
当日趁着皇帝醉酒,设计安排盎秋侍寝,盎秋也是好福气,只一晚便怀了龙嗣,这让身为皇后的自己情何以堪?
元沁暗暗地打量着皇帝清淡的脸色回道:“盎秋身子不适,臣妾让她回房歇着了。”
赵子霈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舒缓了紧皱的双眉:“哦?可有宣太医来瞧?”
元皇后不想皇帝今日倒似乎对盎秋格外的上心,只不晓得皇帝心里究竟作何盘算,盎秋有孕的事情太后嘱咐一定要瞒着,便连皇帝也不得透露,元沁知道太后的打算,只得挤出淡淡的笑颜:“不过是受了风寒,劳烦皇上费心了。”
皇帝却似乎是不依不挠,身形一动竟是起了身大步下了玉阶朝外走去,皇后不明所以,急急地趋步上前又不敢伸手拦阻,只好紧步跟着急切问道:“皇上这是何意?依照惯例,今日皇上要留在东凤宫里辞年,皇上此时若是离开,恐怕不吉。”
赵子霈步伐未缓目不旁顾,听着皇后略显得有些威胁意味的语气竟觉着可笑:“皇后误会了,朕今日哪里都不去,不过是去偏殿看看秋宝林罢了。”
秋宝林?那日皇帝醒来发现身边衣衫不整的盎秋的时候,知道自己被人设计,龙颜大怒,若不是皇后太后从旁劝阻,盎秋早已身首异处或是被赶出宫,可是只这一瞬间,皇帝竟是封了盎秋为宝林,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天子心思,当真是捉摸不透。
元皇后劝阻不住,只得跟着出了东凤正殿,盎秋只是个奴婢宫人,虽是一宫掌事,却也只能住在偏院之内,普通宫女都是几人同住一间,盎秋身为女官,倒是可以一人独住的。
赵子霈喝退了太监宫人,也不顾身后的元沁跟随,径直朝偏院行去。
元皇后暗暗心疑,皇帝一年里来东凤宫的次数寥寥可数,却对宫女的住处也是这般熟稔,倒叫人不得不思量另一种可能了。
可是究竟是也不是,皇后亦是也不敢肯定。
天色尚早,莫青离晚间无事又睡意全无,索性避开了宫人独自提了灯笼信步宫中,虽是除夕团圆夜,御林军却丝毫不敢松懈,依旧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莫青离甚是不耐,听着不远处不时传来的鞭花炮竹之声,只觉着阵阵心烦。
今儿气候突然转暖,连风也不再如往常般刺骨,莫青离只为了图一时清净,却是愈行愈远,再回神时,才发觉已到了太液湖边。
此处人迹罕至荒无人烟,北风再无遮挡,掠过湖面席卷而来,翻飞起片片残叶如落蝶。莫青离望着湖心廊亭模糊的轮廓发呆,心间陡然一滞,似是忘记了呼吸一般良久缓不过来。
她抚着滞闷的胸口,绫花台履轻抬,步上廊桥已显得有些残败的青玉石板,却感觉气闷之感更甚,直到走近了湖心的廊亭,直到看到了石亭的全貌,莫青离才猛然惊觉此番异样是为哪般。
原来他已不知不觉潜入了自己的芳心,原来对他的思念竟已是如此之浓。
晚了么?晚了吧!前世那般浓烈的爱与恨,今生又如何还能坦然得面对新生?若之后的一切从来不曾发生过,或许她会是将军府中娇纵一世的少夫人,或许此刻她也会相夫教子,美满一生。
少卿啊少卿,原谅我当初负你,原谅我如今不能许你,原谅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前世今生,真心待我的,只有你。
她记得当日就是在这个廊亭,她记得他说“真心待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原来当时心里涌上的心塞难言并不只是动容,而是生死重逢的相错与相惜。
在这样举国同庆的团圆之夜,他可也曾遥想着深陷宫苑的自己?莫青离眸间一点怅然,又是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廊亭里影影绰绰似是有个身影,隔着茫茫的暮色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隐约感觉是个男人。
是他么?莫青离芳心不免一阵狂跳,继续迈着的步子也变得紧张慌乱了起来。走近了,那人却背对着身,的确是个八尺儿郎,青衫加身,玉冠束发,背负着双手,眺望着远处的湖面默然沉思,听见身后绣履踩踏落叶的“飒飒”声转过身来。
莫青离这才看清男子的面貌,却是始料未及。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