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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已是春上。日渐转暖,御园里百花争艳,好一片大好春光。念伊殿自从青贵姬疯癫禁足之后便被冷落了下来,往日的风采不在,整个殿宇皆陷落在一片死气沉沉之中。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王禹少都会来,或闲聊或对弈,月余的时间过得倒也匆匆。莫青离似是忘却了外界的纷扰,一心只翘首盼着午夜时分良人的到来,数十日的时日里,倒也略见丰腴了许多。
燕梓宫一时间却是炙手可热,秋宝林有孕一事还是被暴露了出来,皇帝一喜之下金口一开,封了新晋不久的秋宝林成了秋婉仪。作为睿宫的新宠,又怀有龙嗣,燕梓宫的秋婉仪可说是盛极一时如日中天。
皇帝每日下了早朝便会过来,渐渐地,便连接见外臣处理政务也都一起搬来了燕梓宫的正殿。宫里皆说秋婉仪好福气,能得皇帝的专宠,又说秋婉仪是狐女转世,专事勾人心魂,至于究竟哪般,便连盎秋自己也闹不明白,只是皇帝每日里都来,自己脸上也有光。
虽是隔了整个睿宫,皇后每日都会着人送些温补的汤药来,又免去了秋婉仪每日的晨昏定省,这已是宫里极大的优待了,想当初青妃怀孕的时候也不曾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然而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这一日天朗气清,春阳融融,燕梓宫里却乱成了一片,因为这一日,秋婉仪却无故小产了。
皇后早已得了信儿赶了过来,一边安慰着床榻上脸色如纸的秋婉仪,一边怒斥着众人的伺候不力。
一直以来料理燕梓宫的太医姓陈,为人中规中矩,医术倒也出色,此时见了怒气难消的皇后娘娘也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回娘娘话,秋婉仪早在几日前便有脉象紊乱、胎象不稳的症状,因婉仪娘娘拦着不曾禀报,微臣本也想着并不严重,又多开了一副温补宁神的安胎药来,不想今日却发生这样的事,微臣死罪。”
听完这么一长段的前因后果,元皇后却是怒气更甚,抓了秋婉仪枕边的碧玉如意便朝陈太医砸了去,陈太医不敢闪避,只好忍着痛受了这么迎头一击,待那如意碎了一地,陈太医的额头也破了老大一个口子,汩汩地冒着血。
陈太医却顾不得疼,盯着眼前的一地碎玉满腹狐疑起来。元皇后见状也按捺了性子,疑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是这如意”,陈太医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捧了一把碎片叫了起来,“娘娘,是婉仪枕边的这尊玉如意导致了婉仪的滑胎,这方如意虽是精美,却并非天然,若不是被娘娘无意中将其打碎,还真是看不出这其中被人藏着的‘玉凝香’。”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饶是那卧病在床的秋婉仪也是情绪激愤,又呛出一口血来。
这玉凝香听着甚美,却的的确确是一款毒香,此香以麝为主,却又融合了其他名贵的香料,是以不但闻不出麝香的成分来,其色状又像是美玉,是以得名“玉凝”。
元沁身为东宫之首,却是显得格外的镇定,命人将玉如意的碎末包了,沉声问道:“婉仪的近身宫女何在?这柄如意是谁人送来的?”
小宫女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听皇后问话上前一步回道:“回娘娘,奴婢也不知晓,当日奴婢随婉仪游园回来,见着这柄玉如意色泽温润,玉质极佳便留了下来,当时奴婢们也不晓得这里面藏了别的什么东西。”
皇后怒目一扫,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大气可闻。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缩在锦被里嘤嘤抽泣的秋婉仪,嘴角却似是动了动,继而又威严地吩咐道:“这如意看上去也是不可多见的珍品,内侍府定会有关于它的去留记档,立即着人去查,本宫要晓得它详细的去处。”
东凤宫的领事太监领命而去,万里无云的天空却是乌云乍现,风雨欲来了。
念伊殿里,青贵姬正围着一盆新开的牡丹修剪着旁逸斜出的花枝,许久不曾开过的殿门却被从外强开了来,那声巨响即便身处在内院寝殿犹听得分明。
随即便是一阵喧闹,似乎又夹杂着刀枪的撞击声一并传将了过来,莫青离柳眉微蹙,却也不晓得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了何事。
见玲珑慌张地跑了进来,莫青离不觉心中一滞,叱道:“何事如此慌张?天塌了不成!”
玲珑跑的急了,直喘着粗气:“娘娘不好了,皇后带着好多人闯进来了。”
“哦”?莫青离不免也是一惊,“本宫都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她还想怎么样?”
“娘娘有所不知,奴婢也是适才才听说的,听说那秋婉仪小产了。”玲珑一脸的惶急。
却见青贵姬广袖轻甩,莲步轻移上了玉阶的正坐。心念道:元沁果然来了。
此计甚妙,暂不论那孩子命丧谁手,如今孩子没了,瞧这架势定是想要栽赃待青贵姬的头上来,如此一箭双雕,岂不是妙哉?
便这一走神儿的当儿,元皇后已是带人闯了进来,见青贵姬一脸正色端坐在玉阶之上,气势却是衰减了几分。
还未等皇后兴师问罪,青贵姬当先问道:“姐姐这般带人直接闯进来,是觉得妹妹失宠好欺负么?”
元皇后听得这么一问,却是一塞,瞬及又掩饰了心中的隐忧昂了头讪笑道:“妹妹得皇上专宠多年,本宫又岂会小瞧了妹妹?不过今日秋婉仪小产,经各方查实乃是因为一方碧玉如意所致,而这方如意却是早年属国的贡品,内侍府的存档中又分明记录着乃是去年年下的时候赐予了念伊殿。”
说着皇后抬眼看了看继续端坐在凤座意态悠然的青贵姬,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狂喜,这么多年的明争暗斗,终究还是自己技高一筹,如今证据确凿,即便皇帝在,也断是保不得你了吧。
更何况,皇帝如今远在西山,怕是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的。
莫青离冷眼看着皇后自导自演的这一出栽赃嫁祸的好戏,只觉得好笑至极。去年年下贾公公来送赏赐的时候特意带了件罕见的冰丝宫装来,想必也是为了转移视线罢了,可是这般便被人将东西带了出去又惹出这么多的事端,当真是疏忽了,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又听皇后得意道:“妹妹莫要怪本宫,这秋婉仪可是如今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本宫即便想要保住妹妹也是不能够了。”
莫青离扶了扶鬓间的凤钗,居高临下地看着凤袍加身尊贵耀眼的皇后,冷声道:“既然皇后已经认定了是臣妾所为,臣妾定是百口莫辩了,只是不晓得娘娘想要如何处置臣妾?”
元皇后一步一步也上了玉阶,站定后凤袍一甩,面朝着大殿方向傲然道:“青贵姬恃宠善妒,谋害皇嗣,今上尚在西山,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命尔等将青贵姬先行打入冷宫,待皇上回宫再行定夺。”
众御林侍卫听令行事,蜂涌而来刚要踏上玉阶,却被青贵姬威仪的神情一阻,只听青贵姬压低了声线沉声道:“谁敢。”
明明只一柔弱女子,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畏惧,侍卫们也被青贵姬的气势迫得不敢上前,元皇后见状也不免暗暗心惊,只是如今机遇难得,她又怎会放过这么一个除去莫青衣的机会?
“混账东西,别忘了谁才是这睿宫的女主人。”元皇后冷声喝道,一众侍卫面面相觑,思量权横了片刻后才又一拥而上。
莫青离见势不可转,唯有暂时示弱,只见她美目一阖,却依旧傲然道:“本宫自己会走。”
侍卫再也无人敢上前钳制,任青贵姬自行仪态万千的步下了玉阶,走过了青石大殿,离开了盛极一时的念伊殿,走进了阴森可怖的寂寂冷宫。
冷宫位于睿宫正北,最后一位女主人人称珍妃,此处本来也是一处华丽精美的宫苑,只因正获隆宠的珍妃不知因为何事犯了天子的大忌被疏远冷落,那珍妃却是个福薄的,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后来当时的皇帝便将此地封了起来,时岁一久,也就成了冷宫。
冷宫外方圆一里皆是人迹罕至,青石路面上落叶成堆,随风席卷,宫道两旁枯木横斜,犹如鬼爪,经寒风一吹,又似狼嚎。
玲珑孤身行走在道上,也是觉着阴风阵阵,不寒而栗。远远地却是瞧见了一人,那人正立在一株参天古木旁,似是在等什么人。
玲珑认出了来人,只道是人非鬼,却比那阴鬼更让她忌惮几分,待到了那人身后,只得行礼道:“奴婢见过贾公公。”
那人正是内侍府的总领太监贾公公,只见贾公公头也不回,只淡淡说了句:“主子有令,杀无赦。”
“可是莫青衣已然进了冷宫,再也威胁不到主子了,可否留她一条活路?”玲珑心内多有不愿,垂着头求情道。
贾公公却是蓦地一转身,一双老眼在黑暗中却泛着骇人的光:“莫叫杂家亲自动手。”
只这一句,玲珑便骇得不敢再出声儿,只静静的立在原地,听着贾公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