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中宵听爆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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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颜就这样被白苹从被褥里挖了出来,稳稳放在妆台前,一边由她打理妆容,一边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数落。

    一个回笼觉睡过去又醒过来,朱颜昏昏沉沉地打量了镜中的自己,还是那张好看的脸,只比平日多了几分困意,便急急起身去寻昨夜演算用过的竹纸。

    翻找了许久,偏偏缺了记明最后一步结果的那一张,朱颜一急,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一叠声唤过白苹,询问那张竹纸的去向。

    白苹还未走远,听到朱颜唤她急忙又折返回去。

    朱颜正立在几前出神,那些竹纸已经被她叠得整整齐齐,一切看起来都那般正常,唯有朱颜微红的面色泄露了她内心的焦虑。

    “姑娘,发生了什么事?”白苹不解地看了看几面上的竹纸,又抬头看看朱颜,眨巴着眼。

    “这几上的纸,你应当没有动过……”朱颜用的是肯定句,白苹一向知道她的习惯,从不动她几上的任何东西,可这屋子除了自己和白苹,又不会有其他人进来过,除了问白苹,她还能去问谁?

    白苹咬了咬唇,小脸发白,昨夜她睡在后院,夜半的确听到几声细微的轻响,当时想着很快就过年了,或许有人赶着晚班的车马归乡路过外面的小路,也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既是丢了东西,难不成是这里遭贼了?

    “怎么了?”朱颜见她神情凝重,凑上前好奇地看着她。

    “姑娘,你快看看有没有钱财丢失!”白苹低沉着脸,四下看着屋内。

    朱颜见她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窜。反而噗嗤一笑,摇头制止,“我又不是真的睡死了过去,若真有人进过这屋子,还翻箱倒柜地寻东西。哪里有不被惊醒的道理?或许是那隔扇没有关好,被夜风吹去了一张也未可知,别担心。”

    白苹扁了嘴,手指揪着衣带,“都是白苹不好,早知道昨晚就留在这里陪着姑娘了……姑娘寻不到的那张纸可要紧?”

    “没什么紧要的。一会儿再算一次就好。”朱颜毫不在意地笑笑,抓起青瓷碟里喷香甜美的糯米糕就咬,柔软甜糯的感觉弥散在唇齿间,使她心情大好。

    “姑娘说谎。”白苹小小地翻个白眼,对她的敷衍不以为然。“你为了那张纸一夜都没睡,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白苹一定要帮你找到它!”一扭身便跑了出去。

    朱颜无奈,那纸上的结果是她昨晚熬夜算的,本想着今天趁着自己清醒时再验算一下,看剂量究竟对不对,不想现在“尸骨无存”,当真令人唏嘘。

    随手铺开早已备下的洒金大红宣纸。一旁一本黄历摊着,朱颜飞快地扫视着上面那些庸俗的春联,最后决定以随机抽样的方式选几对写——毕竟来求她写春联的都是那些请不起学馆先生的穷苦人家。他们喜欢的,也就是这种风格的对联了。

    走下楼梯,堂屋里满是粮食与蔬菜的香气,朱颜满足地闻着这些充实的味道,一矮身进了蒸汽缭绕的灶房。

    徐绸珍、王熙明还有刘自新正忙活着蒸第二笼米糕,明子穿了件簇新的青布小袄。正窝在一旁看蒸糕,一手拿着白苹昨日买来的玩具。一手抓着块糕大口地啃着,抬头见朱颜进来。笑嘻嘻地跳起来,“嘿嘿,听说今天燕子姐姐睡过头了哟,羞羞脸!”

    “你这熊孩子,大过年的就嘴痒痒?!”朱颜鼓起腮帮,被他这一闹,刚才那竹纸不见了的郁闷早就烟消云散。

    “嘻嘻,什么事熊孩子呀?明子可不是黑瞎子养大的!”明子见朱颜扬手就打,急忙闪出去,恰好躲到白苹身后,探头探脑看朱颜,一边大呼小叫,“白苹姐姐,燕子姐姐要打我呢!”

    朱颜撑不住“噗嗤”一笑,收了手唤他,“好了,别闹了,我写了几副春联,与你一道去送给那些乡亲可好?”

    “好呀,好呀!”明子一拍胸脯,露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燕子姐姐跟我来,可丢不了你。”

    江南气候温暖,即便已是数九寒冬的天气,地上的草依然微微泛着青色,朱颜和明子都穿着麂皮的小短靴,走在冻起了的泥土上“嘎吱嘎吱”地响。

    那些人家与王家相距的确很近,不过十来步的路,便听到了人畜的嘈杂声,也闻到了新年里那些甜美馨香的面食的气味。

    第一处去的便是明子家,他们家中除了肖娘,便是那日来看病的明子的爷爷,肖娘正在厨下忙活着蒸粉团,里面也是蒸汽缭绕的景象。

    屋子略显破旧,四周都是土墙,上面不过盖着一薄层稀稀拉拉的茅草,用碎瓦压住,以防茅草被狂风吹落。

    肖娘见朱颜来送春联,急忙热情地捧出刚蒸好的面点递给朱颜,“是朱姑娘来了,快来尝尝这虎头包。”

    朱颜含笑接过,掌中静静躺着一只俏皮的虎头,周围有荷叶状的卷边,额头上面还用玉米面嵌入了一个“王”字,说是吃食,倒不如说是玩偶,“肖娘客气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哎呀,在我们这里,只要还没成亲的就是孩子呢。”肖娘拉着她上上下下地看着,“姑娘这几个月养的越发好了,整个人都像那水仙花似的,可不知将来谁家的少年郎有福?”

    “唔,娘,我悄悄告诉你……白苹姐姐说,燕子姐明年就要嫁去京城呢!”明子也拿着一个虎头包啃着,满嘴糊着里面的豆沙馅儿,看着朱颜直挤眼。

    “京城?”肖娘一愣,随即拉着朱颜笑,“京城可是个好地方,不知姑娘要嫁的是哪一户人家?”

    朱颜微微拧了眉头,低声轻笑,“不过是袁氏的一位公子觉得朱颜有些意思……也并没有说要娶我,只是玩笑而已。”

    肖娘沉下脸,“你这孩子,好好一个姑娘家,做什么把自己说得这么下贱?”肖娘使个眼色让明子去关上门,拉着朱颜语重心长地相劝,“就算你觉得自己出身低,与人家公子不相配,那都是他的事情,燕子呐,你心肠好,可往后那京城大宅里,可不是用好心的地方,若是一个不小心,难免不被人算计了去,千万记下了。”

    朱颜眨了眨眼,虽然对这些言论有些反感,但能够看出肖娘是真心待自己,便甜甜地笑了,“好,朱颜记下了,谢谢肖娘呢。”

    正要告辞,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似乎将里面的蒸汽都搅动了一下。

    打开门,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出现在了面前。

    朱颜的目光迅速落到了那孩子的脸上,额头、鼻梁部分都隐隐地泛着青色,而整个面色是一片惨白。

    “……是惊风?”朱颜微惊,小儿惊风是很可怕的病症,在这个年代,即使侥幸就回来了,脑袋也可能早已因为高烧而烧糊涂了。

    妇人霎时就哭了,一手抱住孩子,一手扯住朱颜,泣不成声,“这孩子昨天多吃了些粉团,今早就有些不对劲……老人们都说是惊风,已经犯过一次了……镇上的大夫都歇假了,药铺这会儿也没开张……求姑娘救救这孩子吧……”

    朱颜轻轻咬唇,她也没救过这么急的病症,伸手触上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一时让她的心绪越发地乱了。

    “小儿惊风……治这个的成药这里没有……”朱颜袖起手,恰好摸到袁凛的帕子,一个恐怖的想法立时浮上脑海,如果惊风是因为高热而危险,那用这迷药可以使人昏睡过去,身体机能自然也会随之下降,再配合冰敷,发热问题是否也能迎刃而解?

    见那孩子紧咬着牙,眼看又要抽起来,朱颜当机立断,帕子轻轻一晃,不待旁人看清,已将帕子收了回去。

    孩子果然安稳地睡了过去,原本蜷缩痉挛的身体也渐渐舒缓了些。

    朱颜舒了口气,见在一旁的明子吓得有些发愣,从袖中掏出另一块干净的帕子,轻轻唤他,“明子,去把帕子打湿,如果能寻到蚯蚓,那是更好。”

    明子回过神,急忙抓起帕子就往井边跑去。

    “嫂子。”朱颜看着惊魂未定的妇人,柔声宽慰,“令郎只是睡过去了,朱颜还要继续治疗,你……可会害怕?”

    妇人疑惑地看着朱颜,这些事情发生的太快,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爱子,根本不能理解朱颜的意思。

    朱颜轻轻叹口气,她承认自己对别人的应变能力要求太高了,“朱颜打算施针镇风,放血退热,不知嫂子意下如何?”

    “能救救我的孩子吗?”妇人只知道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朱颜抿唇不语,沉吟了片刻,“……朱颜尽力而为。”这一针下去,她也不知孩子还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但试一试总比现在没医没药的在这里等死要好,“嫂子若是害怕,便往外间少候一会儿,可好?”

    “救救他……”妇人又哭。

    “好,他会没事的。”朱颜扶额,半哄半劝地请她出去,这才反身回到屋内。(未完待续)

    ps:今天痛经好难受,憋到现在终于码到了三千字。。。【不要问我为啥我学医还痛经,上周考试又上架整个人内分泌都不好了,现在在喝四物汤,明天晚上有课,大概十点到十一点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