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鸳鸯二字怎生书 【15】战火

公子东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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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楚长亭噩梦连连,梦中全是些张牙舞爪的劫匪,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向她扑来。画面一转,突然出现满身血污的沈良辰侧卧在马车上奄奄一息的样子,鲜血直流。

    “啊!啊!!!”楚长亭满头大汗地从梦中醒来,感觉身后汗毛竖起,她紧紧蜷缩在床的一边,用被子蒙住头,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长亭先是吓得一颤,在听到沈良辰那熟悉的嗤笑声时便渐渐缓和了下来,心中安稳了几分。她身子软软地陷在沈良辰的怀中,咂了咂嘴,然后又在他胸前蹭了蹭,软糯糯地说:“你怎么跑过来了?”

    “思妻心切,心痒难耐。”沈良辰将楚长亭的脑袋从被子里刨了出来,然后用下巴抵在她的头上,环绕着她的胳膊不自觉的用了用力,“怎么,做噩梦了?”

    “嗯。不过现在有你在身边,我已经不害怕了。”楚长亭有些迷迷糊糊地晃动着脑袋,又被沈良辰的下巴抵住。沈良辰轻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然后为她搭好被子,温润如玉的手抚摸着她嫩白无暇的清秀的小脸,楚长亭在再次陷入睡眠之前,留意地感受了那只手的令她心安又心醉的触感。

    一如既往,温润如玉,却又有几个厚重的茧。

    “我守着你睡着。”沈良辰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眼中却是慢慢的留恋与不舍。

    心中有了牵挂,便在沙场上有了顾虑。

    心有所爱者,身有所绊。

    沈良辰在确定楚长亭睡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起身拂袖,再一次深深、深深地望了楚长亭一眼,他知道,这一眼,他要足够看到凯旋归来的那一日,才能稍缓心头相思之苦。

    翌日,楚长亭直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寻儿见楚长亭晃晃悠悠地坐起,便过去服侍她更衣。楚长亭斜眼瞟了一眼寻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有些慵懒地问道:“几时了?”

    “小姐,已是午时了。”寻儿调皮一笑,等着看楚长亭反应。果然不出她所料,楚长亭刚刚还半睁未睁的杏眼立刻瞪圆,她慌张地抓住寻儿的手问道:“为何无人叫我?今日无须赶路吗?沈良辰也未来喊我起?”

    “小姐先平静一下吧。”寻儿为楚长亭轻轻抚着后背,“梅妆说沈公子吩咐小姐昨晚梦魇,睡得不踏实,让您多睡一会儿,我们无须叫您。”

    “……哦。”楚长亭整个身体松弛了下来,后背一仰靠在床背上,脸上泛起丝丝红晕,像含苞未露的春荷,漾着清晨清新的露珠。

    “哦对了小姐,还有一事,寻儿告诉你后,你可不许再疯。”寻儿为楚长亭换好夹袄,略微有些担忧楚长亭的小性子,思忖着如何才能妥当的将沈良辰已连夜赶去极北沙场的事情告诉她。

    “嗯?”楚长亭狐疑地扬起小脸,直直望向寻儿有些躲闪的目光。

    “昨夜王命急宣,召沈将军去极北作战。沈将军已连夜走了……”寻儿小心翼翼地说,边说还边不住的瞟着楚长亭的面部表情,令她惊讶的是,楚长亭并未有什么过激反应,她先是略有些惊讶的仰头望向寻儿,紧接着便抓紧了被褥。

    她在忧心。

    “小姐就放心吧,沈将军身经百战,这次一定凯旋归来!”寻儿体贴地为楚长亭穿好了鞋袜,将她衣服上的褶皱之处抚平。

    “他那么讨人嫌,阎王自然不喜他。”楚长亭嘟起了嘴,眼中有七分笃定,三分隐忧。

    梳洗完毕后,三人便继续踏上了返北之路。没了沈良辰,楚长亭有些明显的意兴阑珊,一路上都在无聊地托腮走神。寻儿像是看破了她的心事一般,不住地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楚长亭也只是敷衍地笑一笑,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良辰,千万安全归来。

    瑶河城。

    北风呼啸,旌旗猎猎。苍茫低沉的天空中,一只金眸苍鹰盘旋翱翔,在灰色的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冽的线条。

    高车御赤一身虎皮大裘站在城墙上,俯视望着城墙外遍地的白骨和淋漓的鲜血,嘴角微微一抽搐,卷曲的胡子轻轻颤动,像是草原上跑马的鬃毛迎着烈烈寒风而摇晃。他左手紧紧攥紧拇指上的狼牙扳指,然后压低着声音幽幽地说:“去抢,把能抢的粮食、牲口、女人全都抢来,也算是告慰咱们死去兄弟的在天之灵。”

    乌俚坷微微欠首问道:“那瑶河城的城主……”

    “关起来,然后给北天灼国的军营射封信,要想解救瑶河城的百姓和城主,就把北琥平粮仓里的粮食全都交给我们,我们即刻放人,绝不纠缠。”高车御赤伸出左手,苍鹰稳稳落在他的下胳膊上,翅膀扑棱两声,几片鹰羽应声而落,金眸滴溜溜转了几圈,定定望向了南方北天灼国的北部粮仓琥平粮仓。

    “是。”乌俚坷行礼退下。

    高车御赤望向不远处北天灼国花无城的沥贺山,山脚下,北天灼国的金甲军的金色大旗绚丽夺目,与夕阳融为一体,如鲜血般浓墨重彩。

    北天灼国军营内,崔盛鑫正认真琢磨着当今的形势,忽觉军营帐篷的帘子被撩起,一股冷风窜进,他抬眼,只见一抹淡粉色身影霹雳般纵身直入,手中短刃明晃晃地直逼人眼。崔盛鑫立刻抽出长剑与来人过招,简单几个回合之后,淡粉色身影直直跃上房梁,崔盛鑫抬头,便与她那双乌黑不见底的双眸深深吸住,动弹不得。

    “崔大人。“梅容的脸在暗黄摇曳的光影下忽明忽暗,音线平直,如万里晴空般清淡无物,一双丹凤眼斜斜睨着滚落汗水的崔盛鑫,“好久不见。”

    崔盛鑫礼貌一笑,擦去额角汗水,收起长剑,谦和开口:“许久不见,梅容大人身手还是这般矫健,令崔某敬佩,敬佩…..”

    随着窗外风声飒飒一过,梅容已不带一丝声响地轻巧落地,头上的发带飞扬,像某种灵动的鱼。

    崔盛鑫尴尬一笑,梅家人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又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此番皇帝身边最贴心的梅容都悄无声息赶到了这里,想必皇帝一定很在意这次战役。他侧了侧身,示意梅容前去观看战势图。梅容轻轻抖了抖自己的衣袖,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她厉步飞身上前,仔细端详着地图。

    “这次是极北那高车御赤太过于狡猾,让他们抢了先机...瑶河城陷落,我难辞其咎...”崔盛鑫望着地图上瑶河城上鲜红的叉子喃喃道,“终究是来晚了一了一步,还望皇上能够宽恕我的失职。”

    “崔大人一心报国,这些年皇上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要尽力,皇上都不会怪罪。“梅容轻扯嘴角微微一笑,“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恪尽职守,保卫家国,只要尽力,就没有失职不失职这种说法。皇上都会体谅我们的。”

    “梅大人说的是。“崔盛鑫紧绷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我崔某一生征战沙场,为北天灼国流汗流血,也算是无悔。还请梅大人和皇上都放心,此次战役,我崔某就算倾尽身家性命,也要完成皇帝的嘱托。”

    “崔大人热血英雄,侠肝义胆,真是北天灼国的荣幸。“梅容缓缓走向门口,然后转身向崔盛鑫抱拳行了个礼,“沈将军还有一日才可赶来,明日,也要劳烦崔大人多费心了。”

    “梅大人慢走,我这就叫人为你安排住处....”崔盛鑫也抱拳回礼。

    “不必了,我自有安排。“梅容一挥手,便闪身出了营帐。

    看着梅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崔盛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冷汗顷刻间滚落满身。

    梅容渐渐走远,然后又突然回身凝望着崔盛鑫的营帐,易仑奂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

    “崔盛鑫功利心太重,一心想取代沈良辰大将军的位置,又与宰相楚明鸿交往甚密,必须提防,但又不可让他起了疑心与反心...”

    清涟城。

    苏鹤急急忙忙冲入苏邈的房间,看着苏邈正气定神闲地喝茶,便怒上心头,伸手便夺过苏邈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地上。嫩绿的茶叶伴着腾腾升起的热气伏在地上,像伏天里濒死的涸鱼。

    “大哥,这上好的望山云雾茶,就这样被你全都倒了去?“苏邈微微一愣,抬眼看着苏鹤,里面满是挑衅和玩味。

    “二弟,我处处忍你让你,可你这件事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苏鹤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愤怒,瘦削的肩膀随着粗重的呼吸而微微颤抖。

    “哥,再怎么说我也是和你一奶同胞的弟弟。我做的事也都是为了苏锦好......你为何要为一个外人生我的气?“苏邈微微皱眉。

    “你...你又不是不知....“

    “我知道,可是我只想要我妹妹好。“苏邈起身一甩袖子,“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不顾,我只要那副能救我妹妹的皮囊,割下来送给我妹妹,还我妹妹应有的样子。”

    “苏邈!纵使锦儿的病再让我们心痛,你也别忘了苏府上上下下四十多口人都仰仗着咱们生活,你不要白白把别人的性命都搭了进去!“苏鹤大声怒道。苏邈刚欲回身反击,就看门外一浅蓝色的身影轻身跃入。苏邈和苏鹤一见来人,便立即统统跪下,低头不敢言语。

    “皇帝密诏。“梅颜将一个密匣放在苏鹤面前,然后转身立即消失在重重叠叠的青瓦粉墙之中,只留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氤氲在空气中,沁人心脾却又暗藏杀机。

    苏鹤有些颤抖地将密匣拿起,如削葱根般的一双素手慢慢打开密匣,从中拿出一封黑底金边的信。简单两眼略过后,便一惊将手中的信摔落在地。苏邈有些狐疑地捡起信,在看完信的内容后又难以置信地重新读了一遍,额头冷汗瞬间滑落。他缓缓看向仍有些惊慌无措地苏鹤,轻轻抿了抿嘴。

    “怕是这次,凤昭要出大变故了....”

    苏鹤沉默不语,脑中再次浮现面容冰冷而不带一丝血色的皇上,那个大殿之上仿佛纤尘不染的出俗帝王,实际上则像是地狱来的罗刹,嗜血却又不露声响,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却又看似柔软无骨般不堪一击。

    在这样的人面前,什么都是棋盘上的颗棋子,身在其中,身不由己,谁都逃脱不了那个人的牵扯和控制。

    最是无情帝王家,无论是他沈良辰,还是他苏府上下,都是这个男人为守护自己江山所布下的局,一层套一层,将每个人都命运用看不的丝线缠绕牵扯,紧紧禁锢在那个人的脚下。

    在这世上,他可以利用情这个字去牵拌任何人,却唯独牵绊不了他自己。

    大幕已徐徐拉开,入局吧。

    苏鹤突然一闭眼,脸上全是节制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