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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闻其详。”楚长亭望着坐到自己身边的韩窈姒,眼中多了一丝玩味,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抗拒之感。
还未等韩窈姒开口,两个小丫鬟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楚长亭见二人面露不善,便知一定是苏四小姐的脾气波及到了自己这里。她没有起身,静静望着那两个鼻孔快要飞上天的小丫鬟,眸光深沉冷静,闪着矍然光辉。
幸亏自己谨慎,一直戴着面纱,不然可就被这两个丫鬟坏了事了。楚长亭想到这里,心口微微一凉。
“四小姐想请两位姑娘去锦绣阁一趟。”其中一个模样老成的丫鬟率先开口,语气毫不留情,甚至带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气,只是那声音像锅铲刮在铁锅上般刺耳尖锐,根本不像一个女子之声,惹得楚长亭和韩窈姒纷纷皱了皱眉头。
“苏公子难道没有吩咐过,我这静斋是谁都不能擅自闯入的吗。”楚长亭温婉一笑,眼眸里碎光闪烁,波光潋滟,嘴角弯月般上扬,绽出清甜酒窝。
两个丫鬟愣了愣,气势明显被楚长亭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削下去了不少。那个模样老成的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又大喇喇开了口,语气仍是不善,音调却低了许多:“谁人不知全府上下苏大人最宠的就是四小姐,既然四小姐开了口,那我们哪儿都能去得!”
蠢货。楚长亭笑得更开心了,绝美面容如春水涤荡过般楚楚盛放于面纱之下,她微微挑了挑眉,轻飘飘开口道:“那这么说来,你们是打着四小姐的名义来明目张胆地破苏大人明文立下的规矩,如此放肆嚣张愚笨粗浅无知且不懂规矩,只知狐假虎威仗人气势却反过来灭人名声的下人,应该不是四小姐教出来的吧。”
天,楚长亭骂人怎么出口成章的。韩窈姒微微偏了偏头,好奇地想看清楚长亭此刻的面容,却发现她还严严实实地带着面纱,只好无味地撇了撇嘴,又将头转过来看两个丫鬟脸上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紫,果然精彩,果然精彩。她此刻甚至想让她们三人等一等,让自己取了花生瓜子回来再接着说话。
“你!”另外一个瘦小如猴的丫鬟想要挺身而出反驳一下,但是一张口却发现怎么说都不对,这楚长亭把她们二人骂了个通透,却只是暗戳戳提了一小下苏锦,并没有点明到底是骂了还是没骂,全看听者怎么理解。而若是她们二人理解错了,那楚长亭肯定会反咬一口,让她们如何都在四小姐面前做不成人。
“你不过一个青楼来的妓|女!苏大人买你回来是抬举你,连个名分都没有,你哪儿来的气焰连四小姐的话都敢不听!”那个老成的丫鬟虎虎地来了一句,想要营造些气势,可是后背却一直都没有挺起来。
说不过就开始避重就轻另起墙头,真是没骨气的很。楚长亭冷冷笑着,听到那丫鬟骂自己的青楼出身,心下十分窝火不爽。她斜斜睨着两个丫鬟,眼睛中迸出的光铮铮炫亮,声音不大,却势若千钧:“你们两个好大的气派,行着丫鬟的差事,却端着主子的架势。若是四小姐知道你们两个是如此不知好歹不知进退的白眼狼,在外面撒泼打滚玷污败坏自己的名声,此刻怕是要气的亲手把你们两个浸了猪笼吧。”
“四小姐不会如此的!”那丫鬟也是又蠢又蛮,直接瞪大眼睛嚷嚷了回去,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劲,脸色陡然一变,再抬眼看那楚长亭,虽遮着脸,仍能感受到寒气已经从她身上溢了出来。
“哦?你怎知四小姐就会包庇纵容你们两个?还是说,你们两个以下犯上坏了规矩,就是四小姐允许了的?”见那丫鬟自己往枪口上撞,楚长亭便终于毫不客气地将锅往苏锦身上甩去。
“你胡说!自然不是!”那瘦小的丫鬟一边尖声说着,一边却将身子往那老成的丫鬟身后缩了缩,引得那老成的丫鬟狠狠翻了她一个白眼。
“我胡没胡说,可不是你一个丫鬟说了算!”楚长亭看着那丫鬟瘦小畏缩的样子,突然想起了漫天大火中寻儿死时弱小的身子,心中立刻郁结难解,火气随之燎原生长。她本就生的颀长,而南人又大多身材矮小,因此当她起身走到两个丫鬟面前时,便可直直压视着二人。她逼视着两人,轻轻开口:
“出身青楼又如何?蜉蝣有志,亦能斗转乾坤凛然撼树。而若生来便卑劣如芥草如你等货色,就算出身良家,也照样得为我这个风尘女子端茶倒水。”
“苏大人买我回来是白银五百两,你不过一个五两就能买回来的粗使丫头,竟还敢与我提出身与名分?真是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啊。”
“谁上谁下,谁主谁仆,谁对谁错,从来都是高位者的九鼎金口,而不是低位者的意|淫胡言。”
楚长亭语毕,再没给两个丫鬟还口之机。那两个丫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不知所措,却又不愿低头灭了苏锦威风,只能如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咬牙不语。
气氛一时胶着凝固,韩窈姒冷冷瞧着,却并不打算做那个打破僵局的好人。这府里的丫鬟们个个都是仗势欺人的好手,如今让楚长亭收拾她们一顿,灭灭她们威风,自己也很是乐在其中。
“是丫鬟,就行好丫鬟的本分,不逾矩。”就在气氛紧张如绷紧将断之弦时,楚长亭又朗然开口,声音明亮清脆。
“现在,去把我壶里的碧螺春换成望山云雾茶,然后跪下来认错,我今日便饶了你们两个。”
楚长亭气势如虹地说完,又坐回到了韩窈姒身边。韩窈姒轻轻勾了勾嘴角,心想果然是名动凤昭的第一才女,不仅舞墨赋诗无人能比,就连日常吵架都这么妙语连珠。奇哉,妙哉!
楚长亭此话也算是给了那两个丫鬟台阶下,这两个人虽然仗势欺人,但还没蠢到自掘坟墓,灰溜溜地将楚长亭的茶壶拿去换了茶。
两人出去的间隙,楚长亭用低到只有韩窈姒能听见的声音轻飘飘开口:“我长这么大,和别人打嘴仗从未输过。先生教给我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多半都被我琢磨着怎么用去骂人了。”
“我小时贪玩且不听话,自诩文墨凤昭第一才女,目中无人,傲气无比,最喜欢看的便是别人被我噎得面红耳赤的窘迫样子。”
轻缓的语气像山间潺潺的溪,轻凉清澈的水轻巧跃动涧石之中,留下湿润细小水痕,很快便无声无息消弭在风中。
“那些细碎旧事,如今竟成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戏折子般的荒唐故事。”
“思往事,愁如织。怀故人,空陈迹。”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两个丫鬟而已,其实你不必如此,降低自己的身价。”良久的沉默之后,韩窈姒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楚长亭紧攥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眸光闪了闪。
“我只是想告诉她们,我有我的逆鳞和底线,我不是任她们搓扁揉圆的软柿子,让她们不要总是妄想在我这里没事找事无事生非,扰了我的清净。”
“也许是太久没和别人吵了,嘴有些痒。”刚说完狠话,楚长亭便话锋一转,凌厉地眼神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她故作轻松地一笑,松开紧攥的双拳,亲昵地揽上韩窈姒的肩,有些泛红的修长的手指指了指窗外斑驳飒飒竹影,然后唱歌似的婉转开口:
“春过也,共惜艳阳年。”
“犹有桃花流水上,无辞竹叶醉樽前。”
“惟待见青天。”
惟待见青天。韩窈姒在心中随着楚长亭默默念着。其实她也会这首词,她也有满身的秘密,满怀的仇恨,满腔的怨怼,她也一直在等着可见青天的那一日。
她知道,她见楚长亭第一眼就知道,她们是一类人,终将走上同一条道路。
她缓慢而坚定地开口。
“我陪你。”
棋局诡谲,熏香袅袅。韩窈姒清冷澄澈的声音温柔地碎裂在棋盘上,沉醉地氤氲在熏香中。二人在斑驳的光影里突然相视而笑,罕见地露出少女应有的活泼明媚的风姿,放下所有警惕防备,倾盖如故般放松而释然的笑。
两人笑累了,便又都回到了往常克制矜持的姿态。楚长亭拄着头,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竹影到底有多少片叶子。竹影斑驳摇曳,却突然被欺上来的黑影撕裂揉碎,楚长亭皱了皱眉,抬头便望见刚才那两个小丫鬟已经端着茶壶回来,不过却多出了一个人,一个神情傲慢还带着隐隐怒气的人。
苏锦。
这两个丫鬟,合着搬救兵去了。楚长亭心中嗤笑,不屑地瞟了一眼有人撑腰后腰板挺的老直的两个丫鬟。
虽不愿多与苏锦见面,但楚长亭还是起身,强压着心头喷薄欲发的怒火,与身旁的韩窈姒一起和善地对苏锦行了一个平礼。
苏锦冷哼了一声,也不回礼,直直越过行礼的两人,傲慢地坐到刚才楚韩二人坐的位置上,昂着头,声音尖锐凌厉,语气狂傲骄矜:“哪儿来的不长眼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来顶撞本小姐的丫鬟?”
说罢苏锦斜着眼打量了楚长亭一会,然后露出古怪而讥讽的神情,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那日摔了满身泥巴的那个。要不是今日一见,我还真把你当成了个新来的丫鬟,果然俗不可耐之人,穿着小姐的衣服都透着丫鬟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