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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轮奂翻窗后从静斋后院绕小径而回昭阳院,刚出了静斋的院子,便有一人贴了上来,紧跟在易轮奂身后,古铜色肌肤泛着异域的色彩,虽穿着与中原人一般无二,但仍能从其生硬蹩脚的天灼话中窥得一二。
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怪异的女子,眼角与眼眉皆下垂,露出一份苦相,却有一副极厚的双眼皮加持,显得这张脸局促而矛盾。那女子垂着头弓着身子,声音醇厚却又粗糙。
“皇上,可还满意?”
“浮生散,朕很满意。”易轮奂呼吸有些凌乱,苍白的脸上染着些微消去的红晕,眉宇间却带着些许怒容。他疾步而行,突然停下步子回头看那垂眼女子,狭长的凤目中渗出丝丝冰寒的癫狂。
“法师可有什么法子,能消去人的记忆?”
垂眼女子俯下身子,眼中露出一丝医者术法高明的自得,虔诚道:“自然是有的。”
“回凤昭之后多试一些,保证万无一失。”易轮奂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缓和,冰寒的眸光回向静斋的方向。
对不住了,纵使这样很残忍,朕也无法忍受失去你。
易轮奂要纳苏锦为妃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苏锦的耳朵里,彼时她正在锦绣阁里用早膳,听到消息后就高兴地蹦了起来。瘦削的脸上罕见地闪出璀璨的光彩,她甩开筷子小跑着坐到铜镜前,满意地欣赏着镜中美艳的容颜,露出甜甜的酒窝。
就在她欣喜若狂之时,苏织来了看她。苏锦见苏织来找自己,欢喜地起身去牵苏织的手,拉着她走到软榻牵坐下。苏织笑眼岑岑,温和地看着欣喜从眼角眉梢不加收敛溢出的苏锦,声音温柔和煦:“锦儿好福气,看来你听说了皇帝要把你接到宫里的消息了呢。”
“是啊姐姐!皇帝好温柔好英俊,那日宴席上我只看他一眼,就欢喜得不得了!”苏锦挽着苏织的胳膊,然后将头依恋地靠在她肩膀上,孩童般咿呀细语,“你说既然皇上会给我什么名分呢?我容颜貌美,又出身名门,皇帝肯定一进宫就会赐我很高的位份!以后若是进了宫,吃穿用度肯定比家里又高了一个层次,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怎么用也用不完,想想就美极了!”
“是啊,皇上如此疼爱你,定会给你不低的名分。”苏织浅笑,这苏锦过果然还是小孩心性,竟不知这宫门深似海,一入就再难脱身。不过想到苏锦以后要尽享荣华富贵,而且一旦进了宫,她就会永远压在自己上面,她就有些恼怒。苏织挥了挥手,随着她的丫鬟立即将手中端着的一盘鲜红似玛瑙般的圆溜溜的沙果放到了两人身侧的桌子上。苏织捡起一枚果子,笑着给苏锦递过去,道:“这花红果是成色极好,是今年新品中的极品,刚刚入库,还新鲜的很,我想着你最喜酸甜爽口滋味,便给你挑了些过来,快尝尝吧。”
“姐姐对我真好!”苏锦亲昵地在苏织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结过了果子,苏织被苏锦亲了一下,身子本能地向后倾了倾,但并未被一心扑在沙果上的苏锦察觉。苏织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眉眼弯弯潋滟,飞快闪过厌恶神色。
苏锦小口地咬了一口沙果,酸甜的滋味在唇齿之间绽开,她满足地长长哼了一声,双颊泛上粉红。苏织面色诡异地看着苏锦陶醉地吃着沙果,掏出手绢为苏锦擦了擦嘴角淌出的汁液,柔声道:“喜欢吃就多吃点,乖锦儿。”
“嗯嗯......”苏锦一边胡乱地点着头应着,一边继续酣畅地吃着沙果。没过多久便将一个沙果吃的干干净净。苏织笑着又为她拿了一个,苏锦刚才的早膳没怎么吃,此刻被沙果酸涩的甜味刺激了味蕾,食指大动,便又接过吃了起来。吃了两口后瘪了瘪嘴,将身子倚在苏织身上,撒娇道:“姐姐——能不能把库房里的沙果全都搬到我院里来呀。反正全家上下就我一个喜欢沙果的,哥哥每年从北方买那么多沙果回来,不也是为了我嘛。”
苏织冷冷一笑,弯弯眉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她轻轻揉了揉苏锦的头,然后故作为难道:“姐姐何尝不想把所有的沙果都送到你院里来,可是今年情况大不相同了。其实姐姐今日送到你院里来的不过是一点点而已,剩下的大半都被大哥吩咐要给静斋和清舒斋留下。”
“什么?又是莫离和韩窈姒!”一听到苏鹤又将对自己的宠爱分给了那楚韩二人,苏锦便如稻草般一点就着,她愤愤地将手中的沙果甩到地上,尖声道,“凭什么要将我的东西给了那两个妓|女!”
“妹妹,别气,别气。”苏织眼中泛起担忧,起身为苏锦顺着后背,柔声劝解道,“你也得体谅大哥呀,毕竟他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总归是要有心仪的女子,不免要分散一些思虑。”
“他心仪就心仪,那两个贱人凭什么要来抢哥哥对我的宠爱!”苏锦双眼渐渐失了焦距,露出几分癫狂之态,她疯狂地大叫着,脸色涨的通红,“她们算什么东西!青楼女子!我是苏家尊贵的四小姐!将来会是皇上身边尊贵无比的妃子!她们有什么资格与我苏锦争高下!”
尖锐地声音惊飞了窗外的飞鸟,也惊住了苏织。眼瞧着苏锦就要有控制不住地架势,苏织急忙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叫苏鹤来。她一边细声安慰着苏鹤,一边暗自盘算着这次的药量是否过于凶猛,让苏锦有些疯癫过头了。
那边下人刚急匆匆跑出锦绣阁,迎面便撞上了苏鹤。苏鹤见那小丫鬟从锦绣阁里跑出来,上前道:“何事如此慌张?快回去告诉四小姐,抓紧着梳妆打扮,一会儿皇帝的轿撵就要来了,今日要携四小姐一同去长愿湖中泛舟。”
“大...大人,不,不可呀......”那小丫鬟一听便急了眼,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苏鹤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有何不可?”
“四小姐大发脾气,看起来有些糊涂了!”小丫鬟焦急地说着,泪珠连串地落下。苏鹤心中立刻蔓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担忧着苏锦在此紧要关头犯了疯病,他一边呵止着不准丫鬟四处胡说,一边快速向锦绣阁走去。果然刚走到锦绣阁门口,就听见杯盏被摔碎的尖锐的声音。
苏鹤心中一凛,快步走进锦绣阁。一进门就看见了苏鹤又哭又闹,苏织和一众小丫鬟苦苦阻拦都无果。他忍住内心不安,轻轻唤了苏锦一句,见苏锦看向自己的眼中已经全然没了神智,嘴中念念有词,一副疯癫的样子,心中立刻凉了一半。
苏锦的疯病本就还不是个定论,而且未查明病因,他也始终不敢外扬,更不敢让易轮奂知道。此时无论易轮奂知不知晓苏锦有疯病,无论苏锦的疯病是不是由易轮奂的蛇毒百肤融和解药所致,他都不能让苏锦去伴驾,更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易轮奂自己的妹妹此刻疯了。
后者欺君之罪,前者欺君之罪加上殿前失仪,每一样都是送着苏锦和整个苏府上黄泉。
他不知易轮奂是何种心思,但眼前最好的解决之法就是让楚长亭代替苏锦去陪易轮奂出游。想到这里,苏鹤便认定了此般种种皆是易轮奂的心思,也没多想是否有旁人陷害的可能。权衡之下,他忍着心痛,咬牙上前一掌击昏了发病的苏锦,然后让小丫鬟扶着她去了后房休息。
苏织被苏鹤这一掌吓了一跳,她不明所以地愣了愣,转过身去想问苏鹤因果,可苏鹤已先她一步离开了锦绣阁。
苏织望着苏鹤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苏鹤一边往静斋赶着,一边吩咐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亲信与苏邈一起暗中将苏锦从锦绣阁后院搬走,送到静斋,越快越好。因此当他大步流星地赶到楚长亭的静斋没多久后,昏睡着的苏锦也被送到了静斋。
楚长亭见这阵仗来势汹汹,不明所以地望着罕见满脸焦急的苏鹤,以为是来兴师问罪,便冷声道:“我近日来从未私下见过四小姐,她这样绝不是因我。”
“不是的,你误会了,离儿。”苏鹤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留自己和苏邈楚长亭三人以及昏睡着的苏锦在屋中,然后扑通一声跪下,郑重道,“今日苏某在此,求小姐看在昔日青楼微末之恩上,施以援手,救救苏府一家。”
苏邈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焦急地上前想扶起苏鹤,被苏鹤一个严厉的眼神逼了回去。苏鹤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邈儿,虽为兄一起跪下。”见苏邈仍有几分犹豫,苏鹤声音拔高了几分,冷声呵斥:“快!”苏邈被苏鹤难得的严厉一惊,不情愿地跪在了苏鹤身后。
楚长亭不明白眼前这是唱的哪一出,可无论如何苏鹤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救过她两次,更是在她最落魄无依之时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收留了自己。她不忍看苏鹤这般姿态,急忙上前扶住苏鹤的胳膊,道:“苏公子快起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救过我的性命,我自然是赴汤蹈火都要报答你的。”
苏鹤坚持跪着,声音有几分颤抖:“情况紧急,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等此事过去,苏某一定将事情原委明明白白告诉小姐。今日还请小姐代替锦儿,陪圣上出游。”
陪易轮奂出游?楚长亭面色变了变,她为难地看了一眼昏睡着的脸色苍白的苏锦,又看了一眼屈尊跪在地上的苏鹤,仍有些难以决断。就在她犹豫到底要不要帮时,苏鹤一个头清脆利落地磕了下去,大声道:“求小姐助苏府度过此劫!”
楚长亭见苏鹤何等身份竟在自己面前委屈至此,便觉此事必有其中蹊跷文章。她虽不愿随易轮奂出行,可也不愿做薄情寡义的忘恩之人,便答应了下来。听到楚长亭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苏鹤重重松了一口气,他急忙起身道:“多谢小姐恩情!事不宜迟,请小姐速速随我去锦绣阁换上锦儿的衣服。邈儿,你快着人给锦儿换上离儿的衣服,守着她在静斋,点着安神的香,圣驾未归之时,让她一直睡着。”
“好。”苏邈也算个反应快的,他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乱子,便急匆匆地按着苏鹤的吩咐去办事。苏鹤也飞快地带着楚长亭从后院进了锦绣阁,刚给她换上苏锦的衣服,皇帝的轿撵便到了门外。
“今日,苏家阖府上下,全依仗四妹了。”
苏鹤对着楚长亭深深鞠了一躬,楚长亭见苏鹤此般诚恳,也有些动容地回了一礼。她紧紧握拳,有些忐忑地走出了锦绣阁。
门外眉眼俊朗的黄衣男子站在梨花树下,淡白色花瓣温柔缱绻地落在他颀长的身上,远方漫来似水天光,柔和地勾勒他挺拔的背影,隽逸宁谧,似画中来。
“锦儿,来。”易轮奂温柔一笑,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