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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菜是老酸菜,53年的,够老了吧?
猪肉是新鲜的,55年出生的猪崽,经过生产队喂养至今,猪龄才13个月,很是年轻。
粉条是56年9月生产的,才3天,新鲜出炉。
老酸菜、肥猪肉,鲜粉条,以大铁锅为家、花椒辣椒井盐作为媒介,猪肉粉条酸菜一经完美融合,便成就了眼前这一盘硬菜。
老酸菜社员们时常吃。
粉条,偶尔也能买点来改善一下生活。
但猪肉实在是太金贵了,社员们一般也就过年,还有就是生产队里打稻谷的时候,饲养室里才能宰杀一头,来给大家伙解解馋。
过年的时候,生产队宰杀生猪,是能够拿到指标的,合理合法。
收割稻谷的时候宰杀生猪,是绝对拿不到食品站的宰杀指标的。
所以,割稻谷的这段时间,社员们能不能吃到肉,就只能碰运气了。
恰好,6生产队的社员们,这次运气显然不错:昨天晚上饲养室里这头肥猪,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不开...
它居然不吃香喷喷的猪食了!
6生产队队长彭志坤,连忙派丁大爷去乡上的畜牧站,准备去请畜牧员下乡来看看。
因为这个时期,
生产队的饲养室里的大牲畜,各个生产队是无权处置的。
哪怕某些猪啊、牛啊得了急性病,也必须要畜牧站的畜牧员,或者是卫生站的防疫员,他们前来检查之后、出具了证明。
生产队才可以着手处置这些病猪。
但昨天晚上,正兴大队6生产队,派人去畜牧站请畜牧员的时候。
那个畜牧员一听说是正兴大队的,赶紧推辞,托词说他很忙,顾不上去下乡看上一眼。
他这句话倒也半真半假:畜牧员很忙,他是真的忙。
现在整个红星乡的20几个生产大队,几乎所有的饲养室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都出了问题。
不是这家的猪中暑、就是那家的猪走路偏偏倒倒,死活都不肯吃猪食。
畜牧员对此怪现象,早已见怪不怪了...谁要是脑门上,狠狠地挨上一铁棒子,也会吃不下饭去。
猪也一样。
但凡每年要收割稻谷的这个季节,所有生产队里的猪,必定都会出问题。
这是铁律。
还就是这么奇怪、这么准时!
地方性疾病病、季节性疾病...这是畜牧员往上级打的报告上写的结论。
虽然每到这个季节,每一个生产队里、总有一头猪会犯这种毛病。
但是这些生产队既然来上报了,畜牧员哪怕心里面揣着明白,表面上也要装着糊涂,下乡去走上一趟的。
然后装模作样的问上一番,替对方“惋惜”几句,最后开具一张“此猪病死属实”的证明,走人。
只不过畜牧员回来的时候,兜里多半会多上两包烟。
也不贵,3角6分钱一盒的“红梅牌”香烟而已。
今天该轮到正兴大队的猪不愿意进食了,畜牧员心里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
正兴大队,现在可是乡公所里的红人,尤其是6生产队,畜牧员也清楚那个生产队里的人不简单。
所以他真还不敢刁难正兴6生产队。
最后,那位畜牧员实在是推脱不过了,随手扯了一张盖好章的检疫证明,就把丁大爷打发走了。
这位畜牧员,死活没敢收丁大爷塞给他的“春耕牌”香烟,喜的丁大爷直夸他“耿直”!
既然对方这么耿直,丁大爷也不能不仗义。
所以最后丁大爷告辞之际,还拍着胸脯保证:明年这个时候,6生产队饲养室再有猪生病的话,还来找他!
证明拿回来了。
既然畜牧员也说了:那头200多斤的肥猪不思饮食,已经没抢救的必要了,那留之也无益。
所以,6生产队队长彭志坤组织人手,连夜就将这头肥猪给宰杀出来了。
今天6生产队里开镰收割稻谷,这头肥猪就正好用来招待乡上派来的两位干事。
同时也让生产队的主要劳动力们,也好好吃上几天好饭,给他们补充补充一点儿油水。
“这个老酸菜炖猪肉粉条,做的地道!”
梁干事夹起一块二指厚的肥膘,望着颤巍巍、油腻腻的这块猪肉赞叹道:“咸、鲜、嫩!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火候掌握的刚刚好!不错不错。
哎我说彭队长啊,你可不要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吃光了你们生产队一年的肉票啊。”
彭志坤笑道,“这是我们生产队里自己饲养的猪,哪需要动用珍贵的肉票?
这头猪,也不知道害了啥毛病,从昨天早上就不饮不食的。
再不杀掉,恐怕都拖成病死猪,吃不成了。
来来来,梁干事、石干事,廖大队长,你们都别客气,吃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工作嘛!”
石干事闻言,脸上一惊!
很是像真的一样。
“呀,廖大队长、彭队长,你们可不能因为我们下乡,来你们生产队指导抢收工作,就为了招待我们而犯错误啊!”
只见石干事放下手中夹起的回锅肉,满脸痛惜的道,“生产队里要饲养出这么一头肥猪,那得花多大的代价、耗费多少粮食和精力啊!”
廖大队长严肃的点点头,“确实如此。但遇到猪害病了,不及时处理也不行不是?要是蔓延开去,那就会给集体造成更多、更大的损失。
来来来,我们及时消灭了它,到时候,我个人按照派饭的最高标准,向6生产队上交粮票、肉票,和钱粮差价。咱能够替6生产队尽量挽回一点点损失,也是一份力量吧。”
见廖大队长都这样说了,石干事这才勉力举起刚才那块回锅肉送进嘴里。
还别说,生产队饲养的这种土猪肉,真香!
今天这一桌子上,除了乡里派来的梁干事、石干事,廖大队长和彭志坤,还有会计代老师之外。
另外两人就是姬续远和罗旋了。
8人桌,原本还有一个位置,是属于生产队饲养员周大爷的。
但他从稻田里起来之后,又蹦跶进池塘里凉快了一下。
如今周大爷脑壳痛的越来越厉害,实在是熬不住的周大爷,只好回家躺下歇息一会儿。
见向来爱和干部们挤成一团的周大爷,竟然破天荒的缺席这种场合,背地里,大家伙都估计他得了那头肥猪差不多的毛病:不思饮食。
完了,没治!
当家人有恙,吓得叶二娘在灶房里搂了一碗酸菜猪肉粉条,就赶紧回家伺候周大爷去了。
大家正吃着饭。
突然周老大跑过来叫,“罗旋,你们学校里派人来了!说是给我们生产队助威,哈哈哈,他们脸上涂脂抹粉、又唱又跳的,敲锣打鼓可热闹了!”
罗旋丢下碗,赶紧往外面跑!
原来,
这一次给乡公所里送打谷机、脱粒机,老校长见自己学校里的学生立了大功、又在乡上大大的露了一回脸。
所以老校长打算趁热打铁,将红星乡高级小学的名声,再搞响亮一些!
于是,
他便组织了几支“农业生产慰问队”,分头赶赴各生产队里去,在田间地头上唱歌、表演文艺节目。
以便给农民伯伯们鼓鼓劲、解解乏。
等到罗旋跑向早上那块稻田,老远就看见十几万男男女女的同学,排成一列纵队,站在田坎上。
只见他们手里摇着花花绿绿的旗帜,腰间悬挂着腰鼓。
还有两位身体好的男同学,抬着一面大鼓,正在那里敲打的欢实呢!
领头的人,正是那位胖胖的女音乐老师。
只听她用女高音唱道:“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船工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然后所有的男女同学齐齐合唱,“这是我们英雄的祖国,生我养我的地方...”
罗旋看的不禁呆住了:这是啥操作?
社员们已经收割完第一轮稻谷,大家此时正在四合院里吃饭。
这些“慰问队”,在空寂无人的田坎上,表演给谁看啊?
等到学生们一曲唱罢,女老师胖手一挥,“同学们,锣鼓敲起来!彩旗摇起来,给我们生产队的农民伯伯们呐喊加油啊!”
“歌声唱彻月儿圆,社员喜气洋洋下稻田。古有农夫犹饿死,如今生活比蜜甜!比蜜甜!”
“彩旗飘、战鼓擂,甜蜜的生活属于谁?拭目看看我们的生产队!”
罗旋溜溜达达上了田坎,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凑近那位女音乐老师吼道,“杨老师,我们队长请您们去吃饭!”
“停!”
杨老师把手一举,“同学们,生产队的干部,请我们去吃饭。你们说,我们该去不该去?”
这些男女学生,都是乡镇上城镇居民职工家的孩子。
生产队那些农村孩子都在干活,也就这些城里的孩子才有那个时间、精力和才艺、财力出来慰问广大社员们。
见老师问,显然经过了预先排练的学生们异口同声、很是整齐划一的回道:“我们红星乡高级小学慰问队,坚决不给农民伯伯增添负担!”
女老师一手叉腰,一手斜斜猛的一划拉,“对!我们自带干粮,绝不给生产队的社员们增添一点点负担!不喝一口水、不吃一粒粮,我们要做新时代的好榜样!”
“同学们,锣鼓敲起来!”
“彩旗招展起来!”
“预备——唱!”
“金秋送爽月儿圆,稻田里面铺上金地毯!农民伯伯生产忙,如今又是一个丰收年!丰收年!”
唱吧,接着唱歌接着舞。
罗旋挽起裤腿,“噗通”一声就蹦进稻田里。
如今稻谷已经被割掉了一大半,正堆成一堆堆的,好挪动拌桶去给稻谷脱粒。
稻田里露出了大面积的水面,正是抓鱼、抠黄鳝、捉泥鳅的大好时机!
罗旋现在倒是不差钱,可当初自己熬过最为困难的时期,就是靠着抓鳝鱼度过的。
老本行,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