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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井打量着眼前的耿轻寒。高大的身躯佝偻着,瘫软无力,凌乱的头发鸡窝一样,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衣服皱巴巴的,浑身上下充斥着隔夜的臭酒味。被两名日本兵架着,耷拉着脑袋。
酒井冷冷的开口:“耿先生,耿先生。”
耿轻寒抬起醉眼,迷茫的看一眼酒井,清晨的阳光刺得轻寒睁不开眼。轻寒马上闭上眼睛,嘴里嘟囔:“樱花开了。”
说完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酒井抬手命令:“泼醒他。”
立马有人去附近的店铺里端来一盆冷水,兜头泼向轻寒。
轻寒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半湿的身体靠在日本兵身上。看一眼酒井,挣扎着要扑过来。
“酒井,混蛋,竟然泼我冷水。”
轻寒想往前扑,两名日本兵拉着他,轻寒狼狈的瞎扑腾着。
“放开他。”
酒井冷冷的说。
两名日本兵一松手,轻寒一头栽倒在地。酒井鄙夷不屑地抬抬嘴角,走到轻寒身边,微微弯腰,倨傲的俯视着轻寒:“耿先生,昨晚你去了哪里?”
轻寒挣扎着要起来,无奈身体不听话,根本起不来。索性眼睛一闭,躺地上耍赖,根本不理酒井。
即使醉的不省人事,轻寒骨子里对酒井的鄙视也不曾削减一份。这样的认知让酒井恼羞成怒,抬脚就想踹向轻寒。下属一看,赶紧低声提醒:“课长,司令官阁下还等消息呢。”
酒井烦躁气恼的眯一下眼,紧抿嘴唇,一言不发,脚下却没打算停,抬脚又向轻寒踢去。
一道艳丽的身影突然冲过来,挡在酒井眼前。
酒井抬眼一看,原来是耿夫人。
槐花精致艳丽的小脸紧绷着,瞪着眼睛说:“酒井课长这是要干什么?”
酒井不情愿的收回脚,面不改色的说:“耿先生醉的厉害,我只是想让他清醒一下。”
槐花冷哼一声:“酒井课长让人清醒的方法很独特。”
说完,槐花回头叫人:“把耿先生扶到车上去。”
两名中国汉子走过来,扶起轻寒往车上去。
酒井厉声说:“站住。”
扶着轻寒的两名中国汉子吓的立马停下了脚步。
槐花闻言直接走到酒井面前,粉面生威,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厉声道:“酒井课长什么意思?不让我的丈夫回家,想干什么?他,耿轻寒,我的丈夫,一个月前,差点没命,到现在都没有好利索。酒井课长不仅泼他冷水,还想踹他。这就是你们对朋友的态度?枉我丈夫一心为朋友做事,如今却落得个这般下场。我告诉你,如果因为今日酒井课长的所为,我丈夫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罢休。请酒井课长告诉我,这也是太郎的意思?”
槐花今日依旧穿着昨儿那身令人炫目的衣着,雍容华贵,艳丽夺目。美人发怒,那也是带刺的玫瑰,欲怒还羞的娇嗔。
酒井楞了一下,随即沉下脸说:“有些话要问清楚。”
槐花瞬间拿出泼妇骂街的那一套,蛮不讲理的说:“我丈夫不胜酒力,全奉天的人都知道,如今醉成这样,酒井课长能问出什么来?想问话,也得等他清醒以后。”
槐花回头厉声说:“上车。”
城门口正是最热闹的时间,人越集越多,胆大的站在近处,胆小的围在远处,都一脸八卦的盯着这边。再加上槐花那身过于炫目的富贵打扮,令人惊艳的美丽,让初春的清晨突然就靓丽耀眼起来。
两人互不相让,酒井阴沉暴怒,槐花粉面含威。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下属低声附在酒井耳边说:“课长,耿轻寒回到家也跑不了。”
酒井抬头冷冷的看一眼槐花,心中第一次对美人有了杀心。这个女人以前的胆小怯懦都是装的,没看出来骨子里如此难缠,竟然敢公然挑衅自己。
我记住了。
酒井抬脚就走,什么都没说。下属一看,马上都跟着酒井离开了。
槐花脸上一松,不动声色的冲着王大顺说:“我们也走。”
酒井气势汹汹的直奔武田太郎的官署。
武田太郎昨夜没有睡好,接二连三的打扰让他很是生气。
此时,严重睡眠不足的武田太郎,青着眼圈淡定的坐在办公桌后,听着酒井怒气冲冲的脚步声走进来。
武田太郎抬起头,淡淡的看着酒井,酒井丑陋的脸因为生气狰狞恶毒。
路上,酒井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耿夫人能及时赶过去。
昨天,耿轻寒盛怒离开后,耿夫人也回到了家。盯着她的人发现几个小时都没动静,但到了晚上十一点,就在盯她的人准备离开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耿夫人开始打电话,饶世界的宣扬耿轻寒没回家,不知上哪里鬼混去了,最后电话甚至打到了官署。
电话打了一圈,没人知道耿轻寒的去向,耿夫人就请求邻居王大顺,请他帮忙找人,王大顺只能吩咐工人连夜找人。赵老板那里得到消息后,也惊了一身汗。
耿先生和夫人在饭馆里起了争执,耿先生盛怒之下一去不复返。这事没出一个时辰,饶奉天城的人都知道了,怪只怪耿夫人太过招人眼。原本长得就漂亮,又不是个低调的,怎么张扬怎么来。就那招摇的模样,打往馆子里一落座,就已经引人注目,再不说两人又起了争执。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男男女女心思各异。这也就算了,偏耿夫人唯恐天下不乱,大半夜的到处打电话,想安静的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赵老板那个后悔呦。车是自己借出去的,人家多年都没摸过车,这回好了,手生又带着气,这要是出个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啊。
惊了一身汗的赵老板不情不愿的从新娶的姨太太怀里爬起来,连夜打发人四处打听寻找。
两班人马一夜没闲着,城门口的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了三人耳朵里。
槐花自是第一时间便和王大顺赶过来。赵老板稍晚了一步,过来时正赶上耿夫人跟酒井叫板。都是祖宗,哪个也得罪不起。赵老板四下一瞅,就看见烧刀子王大顺也悄默默的躲在一边,眼珠子一转,也躲在人群里静观其变。
酒井愤然离开后,耿夫人上了王大顺的车,赵老板赶紧过去露了个脸。
这忙活了一夜,做好事不留名那不是赵老板的个性,咱为朋友两肋插刀,说什么也得让耿夫人知道,继而让耿先生知道,这才不枉一夜没睡,舍了温柔乡,又不利于养生的一整宿。
赵老板的这番操作酒井没看到,也不想知道。但耿夫人的这番操作让酒井加深了怀疑。
酒井坐在车上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漂亮的女人原本就容易令人生出异念,漂亮又强势的女人会让人想毁了她。
耿夫人今日的表现就让内外都丑陋不堪的酒井生出了魔鬼般的想法,这样一个美人若是残了、丑了、死了,那将是一副怎样令人愉悦的画面?
此时酒井站在武田太郎面前,眼前闪过的都是耿夫人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如何能让这张脸扭曲挣扎、哀求痛苦,这念头让酒井瞬间兴奋起来。
武田太郎一语不发的看着脸色变来变去的酒井,原本郁闷的心情突然就舒缓了不少。饶有兴趣的看着酒井,静静的等着酒井开口说话。
武田太郎身边的山下最终没忍住,出声提醒站着不说话,光顾脑补的酒井:“酒井课长找到耿轻寒了?”
酒井终于回神:“是,他在城门口,酒醉未醒。”
武田太郎抬抬眉毛,淡淡的说:“什么情况?”
酒井把城门口的情况汇报了一下,武田太郎沉思着说:“耿夫人表现很奇怪啊。我所了解的耿夫人不过是婢女,骨子里胆小怯懦,最近她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难道北平来的消息有误?”
酒井附和道:“几年来,耿夫人倒是一直安分守己,也许我们真的疏忽了,漂亮的女人总是善于伪装,她们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武田太郎坐在椅子上,用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着桌面。
“酒井课长怎么看?”
“耿轻寒和他夫人的奇怪表现一定有问题,他们是想掩饰,属下认为与惊弦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耿轻寒怎么说?”
“酒醉未醒,什么也问不出来。”
“酒醉未醒?”
武田太郎冷冷的笑了一下说:“耿轻寒不喜饮酒,酒量也极差,他为什么会酩酊大醉?就不怕醉死!他什么也没说?”
“只说了一句,樱花开了。”
“樱花开了。”
武田太郎突然就想起东京的樱花。樱花树下的少年少女,那样明媚的画面似乎就在昨日。
武田太郎脑子里灵光一闪,看着酒井问:“耿轻寒出城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去了奉天有名的中医大夫那里。已经问过了,耿夫人一直用保胎药,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耿夫人的事耿轻寒一直没有公开过?”
“没有。”
武田太郎半垂着眼眸,心思转了右转,神色莫名。
许久,武田太郎抬眼看着酒井:“酒井课长有何高见?”
“耿轻寒所有的行为都是在掩饰,他在迷惑我们。”
又来了,武田太郎皱起眉头,冷冷吐出两个字:“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