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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李淮刚坐到病床前,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
看见是他,赵青岚嘴角扯了一下,“你来了。”
看着她虚弱苍白的面孔,李淮就一阵心疼,紧握住她的手唠叨起来。“青岚,难受的话就再睡会。”
“不睡了,成天睡,你陪我说说话。”她的眼中都是渴望。
“好。”李淮帮她把床摇了起来。
想想自己才查到的那件事,他有些犹豫起来,青岚现在的身体可受不起太大刺激了,然而他也清楚,女儿的事一直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虽然在一起才一年,可两人相识已经好几年了,赵青岚很快察觉出他的异常。“李淮,你有心事。”她一针见血道。
闻言,李淮叹气。“青岚,我说了你别太激动,小朵的下落,我查到了。”
“什么!”赵青岚瞳孔猛地一缩,紧盯着李淮确认道:“真的?”
李淮苦笑起来。“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看李淮的反应,赵青岚就知道闺女小朵的境遇可能不会太好,然而这个不太好仍然超出了她的预期。
在赵青岚的坚持下,李淮告诉了她小朵的情况。
小朵五岁丢失后,便到了乡下一个穷苦人家做童养媳,小小年纪就开始下地干活,打水割草,洗衣做饭。
十六岁的时候,小朵被压着和这家有些残疾的儿子结了婚,之后连年怀孕生产,有的孩子养活了,有的孩子死了,然而她日常还要经受各种辱骂和殴打。
接连的生产和沉重的劳力压垮了小朵的身体,还不到四十一周岁的小朵,看着比六十岁的赵青岚还要大许多,有句话李淮藏着没有说,小朵的身体,看着也没几年好活了。
李淮的每一句话都让赵青岚的心在滴血。
然而李淮查到的内幕却更让赵青岚无法接受。
女儿小朵的丢失竟然不是个意外,是前夫王大志的儿子王小飞,闺女王小燕伙同其姥姥干出来的,小朵被送去的那家人,就是王小燕姥姥的一个亲戚。
这也就罢了,王家其余人后来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可所有人都瞒着赵青岚,在她为女儿神伤,在她想尽各种办法寻找女儿的时候,这群人就那么冷眼看着。
赵青岚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青岚!”李淮扑了过来。
“接,接小朵,回家。”她握着李淮的手,恳求道。
李淮含着泪点头。
弥留之际,赵青岚只剩满腔的仇恨。
她赵青岚虽然是受迫嫁进王家,可自打进了王家的门,孝顺公婆,付出无数心血教养继子继女,她为王家做牛做马三十年,又换来了什么?
王大志发达后就对她越来越不耐烦,将她净身出户扫地出门后,便娶了年轻漂亮的新人。
年迈却依旧健康的公婆一句话都没替她说。
她辛苦养大成人的继子继女也冷眼旁观,还劝她赶紧离开王家。
她身无分文辗转谋生,好不容易找来的工作却一次又一次在继子继女的干涉下丢掉,只因他们觉得她还留在这个城市太丢他们的面子。
被逼无奈,她只能在知天命的年纪远走他乡。
即使受了这么多的苦,她也没想着要找王家人算账报仇,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对她的小朵下手。
她的小朵那么可爱,在她为一大家人洗衣干活的时候,只有她的小朵会偷偷给妈妈捶肩,在她留在厨房为一大家人张罗饭菜无法上桌时,也只有她的小朵会偷偷给她藏吃的。
她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王家的人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狠毒的事呢?
做下这些的王小飞和王小燕也就罢了,可后来知情的公婆和王大志呢,小朵也是王家的血脉,他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小朵受那样的苦却无动于衷。
若不是她的身体撑不住了,她真想立马冲到王家,和这一家狠毒无情的人同归于尽!
……
“真是够娇弱的,谁家媳妇不干活,干点活就能进了医院,又要浪费钱,大志,听娘的,赶紧把她弄回家。”
“娘,不赶紧治好,把人现在带回家,咱家活谁干,小飞小燕他们谁管。”
赵青岚睁开了眼,看着头顶掉了些皮斑驳的天花板,眨眨眼她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怎么听到讨人厌的婆婆和前夫王大志的声音了,难道是因为太恨他们?
正想着,前夫王大志的脸就出现在了她头顶。“青岚,你可算醒了。”王大志惊喜道。
条件反射般,赵青岚的手挥了上去,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心里一阵酸爽,她想打王大志这个渣男前夫很久了,现在可算是得逞了。
王大志被打愣了,摸着脸许久没反应过来。
“哎呦反了天了,你个婆娘敢打大志。”愣了一下的王母回过神就冲过来。
只是人才到床边就被王大志拦住了,“娘,还有别人呢。”他压低声道,然后把母亲给拉了出去。
虽然莫名其妙被打他也很生气,可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媳妇好端端的在家干着活就给晕了,到了医院人家医生说营养不良过度劳累,还用那种眼神打量他,他正觉得丢人呢。
现在要是被人看着,老娘打还躺在病床上的媳妇,被人传到他们服装厂里,他王大志还要不要混了。
那一掌赵青岚可没收力,感觉到手心反震的刺痛,她抬手前后看了看,凝眉沉思起来,这又是什么情况?王大志和前婆婆来医院看望快死了的她?
等等不对,她在医院病房住了那么久,天花板啥时候寒碜成这样了,还有王大志的脸,有些过分年轻了吧。
她左右打量起来,待看到贴在墙上六十年代的旧报纸后,瞳孔猛地一缩,久违的记忆也复苏了。
她想起来了,这是一九七六年十一月,她在家连轴转好几天没休息好,又总是吃王家人剩下的一点剩饭剩菜吃不好,最终晕倒进了医院。
所以,她这是回到了一九七六年?
脑子正疯狂运转着,一个小姑娘从门口跑了过来。
“妈妈,妈妈,你终于醒了,奶奶不让我来医院,我偷偷跟在奶奶后面跑过来的呢。”
看着小朵稚嫩可爱的脸,赵青岚猛地起身一把抱住女儿,眼泪汹涌而出。
“小朵,小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