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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一旦拿到手里,王天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曹安期小心地观察他,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不同,还是那张苍白过度的脸,灯光穿透皮肤表面,隐约能看清底下细弱的青色血管。
但他专注的眼瞳盯牢屏幕,劲瘦有力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唇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是了,曹安期想,就像剑客握住他的剑,枪手把食指搭上扳机——王天生的气质陡然间变得锋芒毕露、蓄势待发。
他甚至没有问,仅用了十秒钟就自主解开曹安期的登录密码,虽说姓名缩写也算不上什么特别复杂的密码……然后又花三十秒,他顺利连接上医院的wifi。
曹安期:“……”
“你知道密码,”她忍不住问,“护士告诉你的?”
“猜的。”王天生简略回答,左手食指在触摸板上划拉,关掉默认的医院主页,另外打开一个空白页面。
左手,曹安期想,她以前没发现他是左撇子。
她追问道:“怎么猜到的?”
王天生快速地瞥她一眼,曹安期脸上的好奇简直在闪闪发光,考虑到他正借用着她的电脑,他清了清喉咙,决定解释得详细些。
“首先,医院的wifi只提供给他们内部人员,所以不会采用太繁琐的组合,名称缩写是最优先的选项;其次,百分之八十的密码会采用字母加数字的拼接方式,所以还需要四位具有特殊意义的数字;最后,如果你注意到外面用探照灯强调的招牌,会发现市人医首创于1937年,而他们非常以此为傲。”
“嗯嗯,”曹安期一边听一边掏出自己的新手机,输入王天生所说的八位密码,惊喜道:“上去了,你好聪明!”
王天生:“……”
两人坐在长凳上,中间隔着能塞下第三个人的过宽距离,默默地同时刷新网页。
曹安期其实没那么想上网,但她不知道能干些别的什么,吴兆和唐明旭都不在,她和王天生最不熟,这真有点尴尬。
他的翅膀还包裹着她的肩膀,行动间总是束手缚脚,而且他的羽毛也不像唐校草的羽毛那样柔顺光洁,仿佛每天都仔细地梳理保养……王天生的羽翼总是被他粗鲁对待,不是举到空中乱拍就是拖在地上横扫,远看虽然气势惊人,近看则到处是乱糟糟的翻羽和脱落绒毛以后留下的斑秃,让她既同情又嫌弃。
如果她得到一对翅膀,她一定会好好爱护它,可惜她没有那样的幸运。
曹安期想起钱小婉,她不知道钱小婉的翅膀是怎么跑到那中年男人背上,但她直觉那不是什么值得效仿的行为,很可能与她的死有关。
她恍惚片刻,然后发现自己点开了钱小婉的微信,她的头像还是老样子:龇牙裂嘴,大咧咧地朝着她最好的朋友憨笑。
拇指像被烫到般缩回来,手机“啪”一声坠落地面。
灯火通明,清脆的拍击声远远地传了开去,整条走廊的声控灯都因此振奋精神,睁大眼睛兴致勃勃地围观这对少年男女。
王天生八风不动地继续盯着网页,每隔十秒刷新一次,直到曹安期俯身捡拾手机,他用余光瞟一眼屏幕,心下顿时了然。
“谢谢你,”他等曹安期坐回去时忽然开口,拉回了她沉浸在悲伤中的注意力,“你给我嘎公捐款。”
“嘎公”?曹安期精神不太集中地琢磨了一下他的发音,猜测大概是某地方言,和“姥爷”同义。
她随即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捐了款?”
“因为,”王天生无奈地叹口气,好像解释如此明显的事实很侮辱他的智商,“你在学校论坛的id和电脑用户名一致。”
曹安期承认她确实忘了这点,但她惯用id可不是什么常见的姓名缩写,而是一长串无意义字符,连她自己都经常记不住!她拿手机刷开学校论坛,点击那个被置顶加精的贴子,戳进淘宝链接——
“有三百七十九个人给你捐款,你把所有人的id都记下了?!”
“也不是所有,目前只到三百二十一个,新增加的五十八个没来得及。”
“……”
“我会把钱还给你们,每一个。”
曹安期不知道说什么好,贫困生的自尊心有时候会成为他们的人际交往障碍,因为他们可能过于敏感,自卑的同时极度自傲。但王天生表现得很平静,他并不是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而是淡定地叙述一个事实——仍旧好像在侮辱他的智商。
甚至连他的翅膀都纹丝不动,继续安安分分地裹在身体外围,假装一条不怎么舒服、有点刺人,但依然足够温暖的羽毛绒毯。
就在曹安期不再去想钱小婉的死,思维转而围绕身旁的男孩儿打转时,王天生的探索终于也有了结果。
“bingo!”
他小声欢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逐渐展开的网页,手指在键盘上欢快敲击,掩饰不了的跃跃欲试。
曹安期下意识地跟着看过去。
那是“异人俱乐部”的官方主页。
…………
……
吴兆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很快想起发生的事:他是如何逃脱警察和异人俱乐部地追捕,在大学校园内找到一个临时的隐匿处,五小时前刚把危险药品注射进自己体内。
肩胛的伤口已经恢复了,他伸手摸过去,胛骨和肌肉完好,皮肤更是焕然一新,摸起来比新鲜的豆腐还要粉软娇嫩。
但疼痛没有彻底消失,他清楚其中大多是心理因素,那需要时间适应,就像适应他现在的身体。
原本的衣物散落一地,运动t和外套过于宽松,没法再穿,其实裤子更惨烈,裤腿简直长出三分之二,但他打死也不会抛弃裤子。
他从衣服堆里拖拖拉拉地挣扎出来,拼命往上提裤子,也不管裤腰超过胸口,直达腑下——很好,他收紧裤带把它牢牢固定在那个位置。
把裤腿叠个几重再挽起来,他终于能踩到地面,赤脚,脚底板有点凉,但是脚踏实地的安心胜过一切。
这是一间杂物房,堆满平时用不上的餐具和其它炊事用品,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来自指头宽的底部门缝,吴兆走到门后,按照记忆里的高度,蹦了一下、两下、三下……成功把自己挂在旋转钮上,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