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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现在的青青来说,半好半坏就是好事。
“这还算不错。”
宁北往后靠了靠,刚刚距离炉火太近导致衣服有些发烫,常渐离已经说得很清楚,这种情况算不上太坏,起码比他来这里之前想象的要好很多。
和完全禁锢比较起来,现在的处境当然还算不错。
但常渐离脸上却没什么高兴地神色,将酒杯放下,翻着宁北带来的早餐。
对于宁北来说觉得还可以接受的结果,对于这位整个天下最擅长封印之术的他来说却是很无奈的一件事。
什么天下第一,还不是束手无策?
“新生考核还有多久?”
在寒冷冬日里就躺在温暖火炉一侧取暖是很惬意的一件事,惬意到让人忘记时间,哪怕明知已经很晚了,却依旧不愿意从椅子上站起来。
青青给宁北揉着肩膀,秦长鱼在一旁摇头感慨,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又岂能相信这么一个冷酷的少女竟然能做这样温柔的动作?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宁北非要将这个姑娘带在身边了。
暗中腹诽了几句,他起身在柜台上胡乱翻着,然后找到了一个小册子,上面写着近来应天府准备要做的事情。
新生考核赫然位列在上。
“要等冬天结束。”看着上面的内容,秦长鱼眉头微皱,有些意外。
按照往年的规矩去看,通常是等国宴结束不久之后就会立刻开始新生考核,今年已经因为青崖海耽搁了半个月的时间,再加上休沐时间马上就要结束,按理来说应天府应当尽快安排新生考核的事情才对。
可这一拖,竟然就拖到了冬天结束。
那起码还需要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时间太久了一些。
“老常,你这东西靠谱不?”秦长鱼将小册子放下,十分怀疑的看着常渐离问道。
常渐离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他这里自然是靠谱的,由于看守藏书阁的特殊性,有许多事情都是绕不开他或者说教习们也不想绕开。
所以将常渐离说成是学府百事通,并不为过。
宁北也是有些意外,喃喃道:“两个月啊。”
他本想借着应天府考核的机会去一趟谯山县,这样就可以完美掩盖行踪,可现在却要多等两个月。
时间是不等人的,可也没法子。
三人从藏书阁离开之后外面的风雪已经小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巨大,抬头再看天上也多了几分清明。
宁北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去见了颜先生,聊了片刻后便告辞离开,然后又来到了状元桥。
如此寒冷的风雪状元桥下的这条河却没有半点结冰的意思,将手探入水中还能够感到一丝温暖。
宁北刚来不久那只大乌龟就从河里钻了出来,虽然很奇怪,但他却是从大乌龟的那张脸上看出了高兴的表情。
“拜个年。”
宁北看着它,大乌龟真的很大,完全走出河面趴在他的身边后他的身高只到大乌龟的龟壳高度。
“过年好。”
大乌龟对着他点了几下头,瞧起来就像是在拜年。
虽然巨大,却透着憨态。
宁北沉默了一瞬,然后道:“我是说我来和你拜个年。”
大乌龟并不傻,只是很单纯,哪怕活了这么多年,却几乎从没有和人有真正意义上的交谈,平日里就喜欢藏在水里,无忧无虑。
如果仔细算下来的话,它这一辈子最烦恼的事情大抵只有两件,第一件就是当初院长朱熹的死亡,第二件事就是前不久宁北在河边钓鱼。
“要不要把我的龟壳送你?”大乌龟趴在宁北的身边,两只眼睛睁的圆圆的,满是灵气。
宁北抬手拍了拍它的龟壳,问道:“我要你的龟壳做什么?划船吗?”
“可你上次不是说我的龟壳很值钱。”
“的确很值钱,但我并不想要。”
大乌龟眨了眨眼睛,嘴里叼着一根水草胡乱的嚼着,将脑袋趴在水面上吹着泡泡:“那我给你留着。”
宁北坐在河边,脱下靴子将脚放进了水里,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大乌龟斜眼一看,顿时将头从水中抽了出来,呸呸呸的吐了几口。
然后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爬到了宁北的另一头趴了下去,刚刚它趴在水的下游方向,等于是在喝宁北的洗脚水,现在爬到上游,那宁北洗脚也无妨了。
陪大乌龟待了一会儿,宁北几人就离开了应天府,回到了旧院里,修整了一番那个被风雪覆盖的大雪人。
他在朝歌城里认识的人不多,该去拜访的都已经拜访过了,剩下诸如张晟等人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直接走动为好。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唯一让他牵挂的是直到现在也始终都没有陆海棠的消息。
虽说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算得上是好事,可这种一无所知的感受,并不好受。
神朝已经加大了力度,不单单只是绣衣使搜索到范围更大了,就连各地城门的进出都需要仔细盘问,各郡知府,县令,城主都会派遣人手不定期的外出搜寻。
而且民间还有高额的悬赏。
可以说在这样的天罗地网当中,陆海棠被找到只是迟早的事情。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宁北站在院内,将雪人鼻子上的大萝卜固定好,忽然想到了这句话,到底要达到什么境界才能真正做到万事万物由己呢?
只怕就算是圣人,也有着迫不得已的枷锁吧?
他想起了师尊,想起了院长,在修行这条路道路上永远都在朝前走着,无论中途遇见多少由不得人的事情,你所能做的就是朝前走。
一步不停的走,直到拥有了回头拉一把的资格。
显然,现在的宁北是没有这样的资格的。
在神皇的眼皮底下,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
......
在关注陆海棠这件事不仅仅只有他,远的有妖国在看,近的有关虚白和右相等人在看。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陆海棠的踪迹,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偏殿之内向上冒着热气,一个铜锅摆在桌面之上,右相,关虚白,礼部尚书李承焕,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也在。
这是火锅,白鹤楼在除夕当晚无意中研制出来的吃法,简单,方便,而且足够好吃。
最重要的气氛足够好,吃火锅的时候方便谈论很多事情。
比如此刻李承焕提起的这件事。
陆海棠很重要,是一个他们和妖国之间暗地里合作的一个象征意义的筹码。
只要抓到了陆海棠,那么之前和妖国达成的交易就能够继续下去,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关虚白今天的穿着很简单,简单的素色长衫,让他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书生,面上还隐隐带着苍白之色,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那是前天和赵三金动手留下的后遗症,哪怕是以他的修为也没办法恢复的那么快。
不过和金麒以及冷蓑衣比较起来无疑要好得多。
金麒起码得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至于冷蓑衣,那日赵三金绝大部分的攻势都是在对这位剑客施展,他所遭受的伤势,要比关虚白严重许多。
“一个人永远都不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他的实力和天赋都很出色,但毕竟只是四境修士,没办法在绣衣使和我们的人如此紧张的搜索下依旧不露半点尾巴。”关虚白轻轻涮着羊肉,面无表情的说道。
李承焕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火锅不单单只是涮东西,汤底是一方面,食材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蘸料,只有足够好吃调配的足够恰当的蘸料才能够将火锅的美味给完美的体现出来。
关虚白很满意自己的调配,点了点头说道:“在追寻的过程中,我的人被人截杀了一部分,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相貌,但应该是边军的人。”
“为何如此肯定?”
关虚白目光淡然,平静道:“因为偌大神朝当中,会在此时此刻帮助陆海棠逃脱的人,除了姚济世,再无其他人有这样的胆略和实力。”
边军向来是出了名的胆子大,而且也有这个实力能够做到。
李承焕想着那日进京的郑行文,那张如书生却最是阴辣狠戾的面容,沉默了一瞬后说道:“若是边军插手,只怕有些麻烦。”
关虚白说道:“会棘手,但却也不是全无办法。”
他随意的擦了擦手,偏头看向了桌上的那个年轻人,问道:“陈玄,你如何看这件事?”
陈玄起身对着三人行了一礼,然后重新坐下说道:“陆海棠看似只是杀了一个七皇子,但实际上却影响着两国如今政略的磨合,是为敏感时期,在这样的时刻百官们都不愿意看到任何意外发生,哪怕边军向来肆无忌惮惯了,可却依旧不会做的太过火,依下官看来,这次姚济世就算有心帮陆海棠隐藏,派遣的人数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人,固然是精锐更加麻烦,可开始还好,越是往后,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少。”
陈玄来自长安,在上次和妖国使者的谈判中表现极好,因此被神皇调来了朝歌城待诏。
这背后,右相和关虚白都是出了力气的。
听着他的分析,哪怕是城府极深,极为老练的右相都是点了点头,和他们想的异样,即便是姚济世有心帮忙,可是为了隐藏和方便行事,派出去的人也不会太多。
汤底沸腾着,上面飘着一层白色的沫子还有红油。
能在风雪交加的冬日里吃上这么一顿火锅,那无疑是极为享受的事情,可以想象等到火锅的名声逐渐打出去,固然会引来诸多模仿跟风者,可白鹤楼作为创造者的招牌却一定会因此财源更广。
“听说宁北在佛法上胜过了年殊?”
席间,右相忽然开口,将话题引到了宁北的身上。
关虚白淡淡道:“治国靠的可不是佛法。”
右相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段日子偏向他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中立派的一些人因为上次青崖海的事情,对我们也是有些不满。”
李承焕喝了口酒,辛辣的酒水穿过喉咙进入胃里:“小风掀不起大浪,就怕什么时候一个不注意,小风已经成了大风。”
几人都是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关虚白再度开口说道:“陛下要看的是谁更得人心,是谁能够继续让这个天下保持安稳,至于修行上面的天赋...”
他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淡声道:“至于修行上的事情,哪怕宁北表现得再如何卓越,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李承焕闻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他赞同关虚白的话,宁北从进京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谓是出尽了风头,甚至可以与两位小圣人相提并论,可那又如何?
宁瑶一派的官员固然感到震撼,在内心深处却谁都没有太过在意。
为何?
因为宁瑶,因为常乐宫里的那位公主殿下。
哪怕你的田夫在如何出色,哪怕你在修行一路上得到了再多的机缘,闯出了再高绝的名声,可与宁瑶比较起来却依旧差着太远。
或许由于不常在人前路面,深居简出的原因,导致很多人都忘记了当今天下,这位公主殿下才是距离圣人最近的那一位。
未来二十年内,宁瑶必定能够踏足圣人境。
在这样的光环之下,宁北表现的再如何出色,也都显得十分普通。
右相喝了一杯酒,那张苍老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平静道:“朝中的风气歪了些,该要压一压。”
李承焕夹菜的动作一顿。
关虚白擦了擦手。
......
国宴结束一月之后,吏部侍郎白元因暗中以官位交易被查,当日押入大牢,又经右相等人举荐,待诏陈玄接替吏部侍郎一职,成为了吏部的二把手,仅在张晟之下。
又十日之后,朝堂之上接连十三位官员被或调或撤,皆由新人顶替。
老辣沉稳的右相在这个年味残存的时刻出人意料的露出了毒牙,朝堂之上的暗流开始渐渐的浮于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