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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想当英雄。而艾晴柔所求的不过是平安。如果贝贝一定要闯，那么艾晴柔所要求的便是他能够对得起天地良心，做个顶天立地坦坦荡荡的男子汉。
而不是不知自保只知任性胡来。
如果是后者，艾晴柔倒宁可他什么都不会，碌碌无为，至少不会祸害他人。
云初到此时，方明白了艾晴柔的用心。艾晴柔这一巴掌，打的是贝贝的任性。
对这个平凡女子而言，学会做人比学会修仙重要无数倍。
“姐……对不起。”贝贝低头，小声地说，“姐，我担心你。”
艾晴柔又何尝不是。
艾晴柔心疼地一把搂过弟弟。
“贝贝，你想没想过，你要是出事了，姐姐怎么办？你是男子汉，你要好好长大，要保护姐姐，保护你的朋友。所以贝贝，在那之前你要变得足够强大，你要为你做的每一件事负起责。所以，咱们再也不可以这样乱来了，好不好？”
贝贝点头。
小家伙们也都点头。艾晴柔懂得东西远远不及云初多，可是她是个好姐姐。小家伙们似乎觉得自己都领悟到了什么。是温暖？又或者是原则？
两只小狐狸不知道为什么泪眼盈盈的。
“好了，走吧。”云初微微笑道。
这座仙山，自打艾晴柔出现后，似乎就少了一份不食人间烟火，多了一份人情味。
云初要走，贝贝却道：“不行，我们不能丢下小狐狸。”
小狐狸在帮忙跟妖怪打斗时受了伤。
“贝贝说得对。人不能不感恩。”艾晴柔支持贝贝。
却不知在这个人妖对立的世界，云初肯当做看不见这两个小妖精便已经是难得的法外施恩。
两只小狐狸闻言看着艾晴柔跟贝贝，像看着两个真正的另类。
他们也确实是另类，因为艾晴柔跟贝贝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于艾家姐弟而言，她们只知道小狐狸对她们好，那她们就该对小狐狸好。就算小狐狸是妖精那又如何，之前那个世界有太多比妖精更妖精的人。
她们珍惜的是一份心。
是不是妖，她们并不在乎。
“你们要做什么？”云初背对着众人，冷冷地问。
他似乎有些愠怒，原来，他生气时也会让人觉得心底发寒。
云西云岭知道云初向来最是固执，执法最严，不通情理不知变通天下闻名，两人连忙朝艾晴柔丢眼色。
艾晴柔看了贝贝一眼。她也有固执的时候，比如她绝对不会同意教贝贝忘恩负义。腰一挺，艾晴柔咬牙道：“我们要带小狐狸进宫治疗，她们受了伤，这里太危险。谁知道女妖还会不会再来。再说，既然有人救女妖，那便是有同伙，同伙找小狐狸报复怎么办？我们不能限小狐狸于险地。”
艾晴柔此语一出，灵虚宫的小男孩们都点头。
没有小男孩愿意把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同伴丢在荒山野岭里。
云初愤而转身。他是执典弟子，他怎能放妖精进灵虚宫。进灵虚宫疗伤，这女人以为这灵虚宫是什么！
四目相对，艾晴柔跟云初都不肯退步。一边坚持的是这仙家圣地的原则，一边坚持的是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情谊。
云初看着艾晴柔，眼前的凡俗女子，双眼里写着坚定。她不美，可她确实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她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她豁出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明明是跟自己做对，云初却生不起气来。或许，他内心某个地方也并不愿意弃两只小妖精不顾。只是，他懂得用规则法度约束自己。偏偏艾晴柔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艾晴柔的不懂俗常，反而让云初隐隐有些……欣赏。眼前的小女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却活得问心无愧。
能，或不能。
云初冷冷地看着艾晴柔。
终于云初再次转身，背对众人，他道：“灵虚宫不容妖类。除非--是妖童。”
妖童？
记得师尊说过他自己曾是老药师掌门座下妖童。
妖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云西云岭苦笑，妖童，哪只不长眼的妖精如今会投到灵虚宫门下？
艾晴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身侧的两只小狐狸对视一眼，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两个可爱的小姑娘朝云初磕了一个头，又朝艾晴柔磕了一个头，眉心之间飞出一点微微亮光，窜入艾晴柔眉心。
“这是什么！”艾晴柔没反应过来。
“恭喜师妹收得妖童。”云西云岭惊讶了一把，随即很开心。
这。便是妖童？
妖童认主，跟麒麟果然大不相同。
一帮子小家伙顿时乐开了花。“喔，我们灵虚宫也有妖童了！我们有妖童师妹了！”
“叫妖童多难听，就叫师妹！”
“师妹！”
“师妹！”
六个孩子乐滋滋地每人叫了一声，两只小狐狸抿着嘴笑，可劲点头，尾巴一摇一摇地，似乎也很开心。
只不过一刹那，林间便充满了嬉闹欢笑。
新人的加入，对颓废至极的灵虚来说，似乎带来了某种生机。
云初什么都没说，径自走了，似乎这嘻嘻哈哈的热闹完全与他无关。
“这家伙，真无情呢。”艾晴柔撅嘴。又傻又呆又固执，是不是除了帅一点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却不知，在云西云岭看来，冷冰冰的云初师兄肯让步，已是难得的有“人”味。
“有没有觉得云初师兄变了？”云岭道。
不近人情的云初似乎在艾晴柔到来后沾染了一丝烟火凡尘。
“云初师兄似乎有心事？”云西低声道。
云岭点头。
“对了，那个女妖是不是跟大师兄以前讲过的女妖很像？也是头上有绵羊角。师尊跟大师兄是就是从妖精混战手中救回的左熙师兄呢。师尊还说那是他遇到过的最可怕的一战。会不会那女妖没死？”
“不可能，师尊说那女妖早被他收复了。一剑过去，不见血光只见剑光，死前还对他磕了九九八十一个头头才掉下来。”
真难得他们不怀疑老妖怪的鬼话。
“对，不可能。”
梨花前，浮塔下，云初摘下腰间玉佩。对月蹙眉。
“师尊，徒儿不懂。”他对着浮塔道。
不知他是不懂这冰冷玉佩，还是不懂这世间温情。
为何妖和人界限分明，为何有人又试图将界限填平？
他如今所作的种种，究竟是对是错？
包庇师尊，收留艾晴柔姐弟，维持灵虚宫，对小狐狸网开一面。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这般做法，究竟是大逆不道，还是人之常情。
为什么他的心这么乱？
教诲有云“谨守澄明，心分是非。”他是不是在一错再错？
冷月无声照寒山，仙塔绝处不沾尘，一袭白衣，静立月下。月光凄冷，照得人骨肉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