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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谈话内容和时长的原因,萧方安排迟夏和李一鸣在看守所招待室见面。
“老骆说你们现在调查的案子可能跟屠国安自杀有关,我也过来瞧瞧,待会你进去跟他聊,我在外面就行。”
萧方见到迟夏,先是有点惊讶,而后很快调整了情绪:“看守所所长虽然是我朋友,但咱们还是得控制点时间啊。”
迟夏应了,又跟他道了谢,才进了招待室。
听到开门声,李一鸣应声抬头,看到迟夏的那一刻,他笑着松了口气。
“看样子你在这里过的不错。”
迟夏坐下,直入主题:“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大概清楚了,我想知道进展怎么样?”
李一鸣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态度,他笑道:“你没给我带礼物。”
迟夏起身出去,不多时端着一杯咖啡进来,给他递了过去。
李一鸣凑近杯子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满脸都是享受,他睁开眼:“以前有人笑话我,只会喝速溶咖啡,很老土。”
迟夏没说话。
他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就喜欢,没办法,人这辈子,第一眼的东西总是记的最长久的。”
“我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些了吧。”迟夏开口:“时间不多,还是说正事吧。”
“肖征,去查这个人。”李一鸣说:“三天前出去了。”
迟夏拧眉:“出去的意思是,判刑还是无罪?”
“无罪释放。”李一鸣说:“我查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为了徐洋,你把自己送进来,就为了调查这个?”
迟夏往后靠了靠:“说实话,我不信。”
“你信了才怪。”李一鸣笑了笑:“我说是为了赎罪,你信吗?”
迟夏盯了他一会:“大概吧。”
“你看得出来,我没撒谎。”
李一鸣撤了脸上的笑:“我知道对你造成的那些伤害无法弥补,但我还是……”
“没有必要。”
迟夏开口打断了他:“我不接受更不需要,在你对我做那些测试,把我当做小白鼠一样错误催眠,让我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时,你没想过我,更没想过差点被我害死的你父母,对不起三个字,能消解你日积月累的的愧疚,但对我而言,那就是三个轻飘飘的字,不构成任何意义。”
这个答案早就在李一鸣的设想之中,他没有震惊,也没有遗憾,只说:“我父母死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迟夏说。
李一鸣笑了笑:“你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吗?”
“不感兴趣,但我想,跟你脱不了关系。”
“小师妹,还是你最了解我的阴暗。”
李一鸣自嘲一笑:“那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甚至不惜利用你,但当他们真的在我的设想中一步步地走向死亡后,我忽然意识到,我不知道自己之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所以在这里,反而是你最好的归宿。”迟夏点了点桌子。
“是。”李一鸣说:“至少我在这里找到了安宁。”
迟夏用一声冷笑回应了他。
“不过有一点。”
她脸上带走了点温和的笑:“那句对不起,我们可以换个方式给我,你继续你的安宁,我去查我的案子。”
李一鸣失笑:“我就知道你不会吃亏。”
“071349,你告诉骆寻的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迟夏直接问。
“这是一个很容易忽略却并不难找到的线索。”
李一鸣说:“我不愿意故弄玄虚,但迟夏,如果你去查这个案子,你就会发现这个案子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以我的水平呢?”迟夏问。
“你很快就会找到答案。”
“以骆寻跟他师父的水平呢?”迟夏甚至带上了点逼问的意思。
李一鸣看着他笑:“问题的症结恰恰在于,是骆寻跟他师父。”
迟夏眉心轻皱:“我知道了。”
“我以为你来,首先会问我老师的事。”李一鸣抿了口咖啡,回味着那个味道。
“我的记忆恢复了。”迟夏说:“骆寻那边,正在查我父母的案子,我们俩基本同步。”
李一鸣手一颤,咖啡溢出来沾在了他的手上。
“迟夏,有些真相……”
迟夏再次打断他:“知道真相是我的权利和选择,用不着谁来替我操心,况且,真相基本都是伤人的,你这个人就是喜欢自欺欺人,但我恰好不喜欢。”
李一鸣沉默地看着她,而后他认命一样往后一坐,叹了口气,仿佛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就像你长久地生活在你父母的施压中,你想反抗,却把目光投向无辜的我,因为你发现了我的不同,你用无数的测试来验证我的不同,试图通过催眠我来杀害他们,这样你既能脱离他们的控制,还不用承受法律的审判。”
往事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李一鸣发现她眼眸深处几乎没有一丝愤恨和厌恶,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迟夏拿出一张纸巾,擦了他手边的咖啡渍:“我挺好奇,你的愧疚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次,李一鸣沉默的时间很长。
就在迟夏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他忽的抬头:“察觉到没有任何一个人爱你的时候。”
迟夏目光清粼粼地看着他,没问为什么。
“我施加给你的伤害,足以毁灭一个人一辈子,我知道。”
“这一点你一开始就清楚,依旧选择付诸行动。”迟夏说。
“是。”李一鸣抿掉了手上的咖啡渍:“但我很快就意识到,我带给你的,跟你经历过的,不过沧海一粟。”
迟夏轻笑:“大多数人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放过自己,合理化自己带给别人的伤害。”
“大概我还有点良知?”
李一鸣自嘲地笑:“大概还有一种可能是,当人发现有人过的比自己还要惨的时候,同情心会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善良。”
迟夏用一声冷笑回应了他。
“我父母的死,你知道多少?”迟夏没有纠缠于那个问题中的为什么,而是这么问他。
李一鸣看着她。
“我会信。”迟夏看着他说:“你接下来的话,我会信。”
李一鸣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迟夏看到纸杯表面出现了褶皱。
“我大概也能猜到一点。”迟夏又说:“能够伤到我的,是我父母,是吗?”
李一鸣的手又紧了紧。
事已至此,答案的轮廓已经摆在眼前,迟夏都不想知道答案了。
迟夏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刚转过身的时候,李一鸣忽地问:“如果有人救你于深渊,又想推你入深渊,你会恨他们吗?”
迟夏转身看他,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我爸收养我,本来就带有目的。”
“和我一样。”李一鸣笑了。
迟夏摇头:“他们跟你不一样。”
李一鸣疑惑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