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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已经艳阳高照。
是店小二急促的敲门声将沈涣栀吵起来的。
醒来后摇头轻叹,若没有这打扰,真不知道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应了声“来了”总算是稳住了那忙慌的声音。听着那声,沈涣栀也觉得心里乱乱的。
推开门后,小二就忙不迭挤了进来,一路小跑到桌边,将怀里的一只罐子放下。
“哎哟,可烫死小人了。客官下回您可开门快些,这汤烫着呢,小人也是不容易……”沈涣栀看了看木桌上的那一个朴素的罐子,里面隐隐约约飘出浓香。
嗯……
应该是庭城吩咐熬的补汤了。
小二不住地向手上吹起,两手又唿扇着。
“那位老爷说了,要给姑娘熬一份乌鸡参汤,可咱们这儿本来就是小门小户的地方,又刚刚逢了灾,哪儿还能找着乌鸡呢,更没有什么千年人参了……说起来,小的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是大地方来的人。始终是镶金边的,连要的都没处找去……”
“所以,小的就叫厨房用老母鸡和几只小一点儿的参炖了拿给您,还请您回了那老爷,切莫怪罪!”小二喋喋不休说着。
沈涣栀突然问:“那,我们家老爷呢?”小二嬉笑:“客官您不知道,小人就更不知道了。那位老爷走的时候我们掌柜的都劝过了,说今儿闹事儿的人都走了,怕是气氛不对,劝他别出去呢,可那位老爷哪里是肯听的?”
“那……他吩咐你给我熬汤的时候可有说什么了?”小二想了想,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对对对。那位老爷说他一会儿要出去一趟让我务必把汤送过来,我就随口问他要去哪儿,不过他说……唉他说……”小二犹豫片刻,故作绞尽脑汁。
沈涣栀嗤笑一声,心知肚明。从衣裳中掏出一锭大银,撂在了桌子上。小二一见喜笑颜开,连连道谢:“谢客官赏,小的还没碰过这么多的银子……啧啧啧。以前只看见有钱的大官有这个……”沈涣栀冷冷咳了一声;“说!”
小二脸上闪过油滑之意,继续嬉皮笑脸:“嘿嘿,老爷说,姑娘知道他要去哪儿。”
一语惊霎了沈涣栀。
呵,庭城说的没错,终究是自己太天真了吗?
庭城又怎么会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一个小二呢?
只不过,这个小地方的人都好大胆子。肚子里没什么料就敢收人家的银子。
冲着他勾勾手指,沈涣栀笑意凛然。
“客官,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小二佯装不知,笑笑就想退出去,不想被沈涣栀一声喝住。
“站住!你既知道我是大地方来的人,现在又拿了我的不义之财,就不怕惹来大祸临头?”小二被威慑住,干笑了两声:“哪儿啊……这不是跟您玩笑呢。”说完,不情愿地小心将银子放回桌上,又依依不舍地回头连连望。
撇撇嘴角,沈涣栀不屑,又是一个见财起意的。
“没什么事儿,你下去吧?”沈涣栀颇有调侃之意。小二尴尬不已,连忙告退。
长长叹了一口气,沈涣栀舒了舒筋骨。在椅子上睡一会儿真是不舒服。目光又忍不住回到那一罐补汤身上。
伸出手去触碰罐子,还微烫。
一鼓作气,手指未裹白布就径直将盖子掀开,顿时,热气四处飘散,带着浓郁的香味……
闻到这香味,沈涣栀的小腹也有了反应。
没想到,他办大事之前,还会记住她的一句话,为了她的一句话,又特意叮嘱旁人照拂。
可天知道,她要的也只是他的平安归来。
一国之君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岂不是千古罪人?同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拿起一旁的勺子,往碗里舀了汤,混着肉和参须,一口气喝下。
顿时,暖意蔓延全身。
一碗接着一碗,直到汤见底了,沈涣栀的身子也有了力量。
慢慢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到白毓的房间。
敲门,却没有动静。
想了想,推门而入。
果然,空无一人。
这么说,白毓是和庭城一起走的吗?
他们去了哪儿?闹事的人既然都散了,难道说……
一路小跑下楼,又看见小二。
小二显然有闪躲的意味,不敢直视沈涣栀。
“另一位姑娘,也随我家老爷走了吗?”沈涣栀一阵焦急。
小二还是不敢说话。
好气又好笑,沈涣栀又将银子递给了小二:“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小二看到银子才略略松了口气:“小人还以为姑娘您生气了……是,那老爷走的时候却是带了人,却不止一个。”
心下一紧,沈涣栀明了:“还有几个奴才一样的人,是不是?”小二点点头:“正是。”
果然,果不其然!……
这么说,就只有她,留在客栈。
庭城带走了所有的人,唯独留下她一个。
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他口口声声让她等,谁又能知道,她等来的会不会是一个噩耗?
她知道,他要走的路异常凶险,也许注定就是一场不归途。如果可以,沈涣栀是愿意陪他走下去的。因为,她愿意成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只有她,可以站在他身边。
所以,她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
配得上,做他唯一的妻子。
终有一天,她会从皇城的正门走入,牵着庭城的手。
这是她的权势理想,更是她的毕生追求。
从来都不曾后悔过。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为什么不愿意带着她一起走下去呢?
始终还是觉得,她不配成为他的身边人吗?
甚至,连白毓都可以。连钱蔚然都可以。她还是被划在了外人的那一列……呵。
庭城,你就这样防着我吗?
“我要去找他。”沈涣栀喉咙有点哽咽,甚至不知所语。小二一惊,二话不说拦住正准备出门的沈涣栀:“不行!”
沈涣栀蹙眉不解:“你这个人管的未免也太宽。”小二也有些过意不去:“不是小人管的宽,是那位客官吩咐过了,不许您迈出半步。”
愣了愣,沈涣栀问:“那,他可说他几时回来了?”小二摇头:“客观未曾说过。”冷笑一声,沈涣栀冷冷地看着小二:“难道,他一辈子不回来,我要一辈子等着他吗?”
摇头叹息,小二为难:“客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句话,沈涣栀便放弃了出去的念头,默不作声上了楼,心里却五味杂陈。
遥望窗外,江南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经历过这样一场大难,甚至于更平静了。
平静得让人害怕。
走在街上的熟人相遇后都熟络地打招呼,颇有灾难过去相爱相拥之感。他们却不知道,也许在这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正有一群人虎视眈眈。
更有一个傲视天下的男人,在忍辱负重步步为营。
可谁又能想到,她沈涣栀,名义上那个男人的家眷,居然被隔离在他的计划以外。
以至于成了一个外人。
她还不如他休了的妻子,不如他身边伺候的奴才。
突然反应过来,星河与月湖呢?
正想着,身后惊喜的声音传来。
“主子你回来了?”一回头,说话的是月湖。看起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啊?”
“今儿早上。”沈涣栀答了一声,又不放心地问:“星河呢?”“哦,星河听说主子回来了,去厨房吩咐菜了。”
叹了一声,沈涣栀摇头:“不必了。我刚用过东西了。”月湖点点头:“是。王今儿早出去了,主子知道吗?”沈涣栀看着她:“他带了那么多个人出行,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么兴师动众的出门,不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不就是想引火上身吗?
庭城,你也太冒险。
又何必如此!
“王吩咐奴婢们好好伺候主子您呢。王还说主子睡了,叫奴婢们别来打扰您。所以现在才来看主子。”
沈涣栀苦笑:“我倒是希望,你们能来打扰我的好眠。”
这样,她就会清醒得早些。
一切也许就不一样了。
沈涣栀多少年后再回顾这段往事,不禁想起,如果当时,她与庭城一同去了,会怎么样?
唯一能知道的是,事情绝对会不一样。
三天之后,庭城带着人回来了。
这三天,最难受的就是沈涣栀。整日以来坐立不安。
每到夜晚就想尽快入眠。多么希望,再醒来时,庭城就在她身边。
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