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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浅浅一蹙眉,沈涣栀与月湖不约而同地对望。
乾国与石龙果然互通有无。
无邪地笑了,沈涣栀一对水眸好似不懂,对着静心开口道:“皇后娘娘初到宫中,可还觉得闷吗?”静心露出了女孩子本应有的羞花笑意:“多谢沈姐姐了,本宫觉得宫里一切都好。本宫……原也是宫廷里出来的。”沈涣栀略一沉吟,道:“原是臣妾多虑了,可凌天终究不比大乾叫皇后娘娘自在,娘娘若是觉得心烦,不嫌弃臣妾愚钝,臣妾可来未央宫陪娘娘说说话儿。”静心一喜:“这样便最好了,本宫正愁入了宫后没人能说话了,沈姐姐这样一来倒好了。”
低下眉,沈涣栀浅浅笑道:“臣妾哪儿配得上皇后娘娘称一声姐姐?”静心愈发笑得乖巧讨喜了:“沈姐姐生得好看,认你做姐姐,本宫不会吃亏。”身边的嬷嬷亦和蔼笑道:“皇后娘娘看重昭仪,昭仪便不必托辞了,反倒生分。”沈涣栀眉目定了一定,然后道:“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闲暇时必然常来探娘娘。”
略略噙了笑,静心看向身旁的嬷嬷:“你瞧,谁说来了凌天便无依无靠了?眼下不正是有个好姐姐肯陪着我吗?皇兄当真多虑了。”
娴美人笑声铃铃作响,继而道:“皇后娘娘昨日里可还睡得好吗?”一闻此言,沈涣栀骤然锁眉,星河的手也随之一拧,奈何皇后在此。
静心张了张口,继而双颊绯红:“本宫……”嬷嬷自然是懂事的,冷笑了一声:“小主这话未免也太不顾颜面了吧?”良久,薛昭容才打破沉默,开口道:“不错,娴美人确是口无遮拦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静心眨了眨眼,突然笑道:“本宫还不明白惜美人的意思……若是关怀本宫的话,本宫睡得极好。王——很是关怀备至呢。”
嬷嬷心下一急,低声阻拦道:“娘娘!”静心却好似不知,继续笑言:“人都说嫁得一个好二郎才是女人这辈子最要紧的事情,依本宫看,本宫竟已得了。”娴美人微怔,她也未曾料到静心会如此释然,本是看静心年轻,想信口搅得她心神不宁,怎会想到她是如此的从容淡然?
“怎么,娴美人不信吗?”静心扬起了下巴,眸中满是孩童的天真,却也不乏桀骜与得意,旁人眼中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童言无忌的小孩子,然而沈涣栀却忍不住心下暗自一紧,这个静心看似天真,却精通人事,说起话来当真一丝不饶人。
果然了,从宫廷走出的女子都有着九曲心肠。
娴美人尴尬附和道:“是。”一旁的惜美人轻轻蹙眉:“你也太不会说话了些,瞧瞧,惹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呢,皇后娘娘刚可是满面笑颜。”继而,抬起眸来,一笑,露出好看的贝齿:“皇后娘娘勿怪,她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娘娘凤仪万千,宫中人人皆知,哪怕是臣妾这样从前也只不过见过娘娘一面的,也知道这宫里会是谁的天下,一切妄想夺娘娘宠爱的女子都只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惜美人若有所指,沈涣栀不约而同地抬眸,瞥了瞥惜美人含笑而毫不避讳投向她的目光,继而微笑:“惜美人差矣。世上多得是痴心妄想之人,赶是赶不走的,臣妾便深有体会。”静心来了兴致:“哦?本宫瞧沈姐姐是个聪敏灵慧的,难道还有闹得姐姐头疼的人吗?”
一抿唇,沈涣笑不露齿。
薛昭容却抢了话头,徐徐道:“娘娘可别小瞧那蝼蚁,不知什么时候,它们便可爬到你身上来。”静心面色煞白,指尖也微微发凉,嬷嬷的脸色也很不好,刚想说什么,沈涣栀却笑笑道:“昭容放肆了。什么蝼蚁虫子的,皇后娘娘年纪尚小,莫要唬人。”
说罢,静静褪下了腕上的一只凝脂白玉镯,托星河交了上去。
“今儿无论是哪个妹妹叫娘娘受惊,有损娘娘威严了,娘娘一概记在臣妾头上就是了。臣妾没有什么拿的出手来赔罪的,这只玉镯是王从前赏赐的,娘娘若是不弃,便献给娘娘吧。”沈涣栀说着,目光凝着那只玉镯的颜色,已经算作是上好了,想来送给乾国的小公主,也算是配得上。
静心只手接过,拿在眼前细细把玩,口里嘻嘻笑道:“当真是好东西呢,本宫便收下了。”沈涣栀也只是笑,纤纤细指如那只镯子的成色一般白嫩精致得好看,惹得静心又惊叹:“姐姐的手真漂亮。”沈涣栀一愣,继而收了搭在扶手上的纤纤细指入袖:“娘娘谬赞。”
静心抿嘴笑了:“这只镯子还是最配沈姐姐了,本宫哪里敢夺人所好呢?”沈涣栀摇头:“既是送给娘娘的,臣妾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何况这镯子也并非是什么倾城珍宝,承蒙娘娘不弃肯多看一眼罢了,娘娘这样说便是要叫臣妾自惭形愧了。”
张了张口,静心急急道:“姐姐千万别这样说,本宫看姐姐是自己的姐姐,哪里嫌弃姐姐的东西呢?方才不过说嘴罢了。”嬷嬷耐心细细道:“昭仪娘娘不是不剔透的人,如此说来不过是要娘娘收下,娘娘收下不就是了?”点头,静心也小声道:“本宫初入凌天,一切都还不大适应,见了姐姐平白觉得亲切,姐姐万莫与我生疏了。”她本就生得极美,又作出可怜兮兮的娇态,让沈涣栀不得不怜道:“娘娘喜欢,臣妾定常来常往。”
如此沉默了一晌。
嬷嬷在一旁轻轻碰了碰静心的手肘,静心恍然醒悟:“今日各位姐姐也待了许久了,便先回去吧,本宫舟车劳顿,也需多缓缓些日子,这几日便不必来了。”
一位女子生得清丽娇俏,脸上敷了香粉,唇点了胭脂,格外艳丽无双,却是个生面孔,一直只顾喝茶,并未开口,闻听此言反倒笑道:“娘娘风尘仆仆,自该歇歇。只是不知,这关门谢客是否也包括王在内了。”静心刚要张口还击,女子却抢先行了跪礼:“臣妾告退。”
气愤不已,静心攥紧了拳头,这一幕被沈涣栀看在眼里,沈涣栀也跪下:“臣妾告退。”静心强压着气:“下去吧。”
出了未央宫,星河便笑开了:“陈容华还真是解气,可算没便宜了那个什么静心公主。”沈涣栀淡淡挑眉:“那是陈容华?”点头,星河爽朗道:“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入宫以来受了不少内侍局的气,人也变得脾气不好了。”
一步步稳稳地走着,沈涣栀渐渐回想起她还是容华的时候,也是那样的人尽可欺,所受的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那时,她彷徨着惶恐着,是否就要这样庸庸碌碌一生,最终死在这宫中时,也不过是白发苍苍的无名容华。每次一想到,便觉得有无边的荒凉将她席卷,想嘶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当真是可怕极了。
也不知,这样的感觉在陈容华心里又该如何。
“陈容华住哪个宫?”沈涣栀冷不丁地问,星河还着实要好好想想,咬了咬唇,答道:“大抵是和夏婕妤住长秋殿吧。”
夏婕妤?微微勾唇,沈涣栀想起,那也不是个甘于平庸一生的人。
“长秋殿怎么走?”沈涣栀的声音在瑟瑟的冷风中格外突兀,又徒添了分凄凉。“娘娘要去见陈容华?”星河吃了一惊。“可她向来与我们无来往的。”“不去见陈容华,去见夏婕妤。”沈涣栀悠悠道。“这……”星河皱了皱眉,“娘娘不是厌恶她的吗?”
“可眼下王不见我,我只能靠着别的女人的手来一步步扶稳我的地位。”沈涣栀发恨道。星河叹口气,道:“娘娘现在走的这条路便是对的。”沈涣栀笑出声来:“哦?可我怎么觉得,愈走愈错了。”星河目光寞然:“长久以往,总是对的。”
长久以往……究竟多久才可以算作是长久以往。就像曾有一个男人,以顷刻之间许了她刹那光年,却又败在了一句“世事无常”,通向永远之路的有无不过在于他薄唇挑起的弧度。
“星河,你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星河摇头:“不会结束的,娘娘,和王,永远都没有尽头。”“那你呢?”沈涣栀一针见血。
微怔,星河笑道:“奴婢无牵无挂的,娘娘好,奴婢就好。”“真是亏了小桃认下,那日晚宴与沈铃清纠缠的可是你吗?”沈涣栀平淡而问。星河慌乱着:“这……娘娘从何说起啊。”“你那日平白无故打了东西我就觉得不对,你向来是个谨慎的人,怎么会如此毛手毛脚。”“奴婢知错了,不该瞒着娘娘。”星河慌张跪下。沈涣栀叹口气,她只不过随口一诈,怎想到星河轻而易举中了圈套?
“几时的事?”沈涣栀问得清淡。星河咬咬唇:“本是不久前……”“罢了。”沈涣栀一摆手止住她:“沈铃清不是个柔和角色。”“可是……”星河欲要辩解,沈涣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便住口低头。“算了,你的事情,我不管。只是,千万注意着,莫伤了你自己。”星河面上一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