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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柯还是第一次看到君宵这间屋子里的样子。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甚至还不如林桀的屋子内容丰富。这里只有一张简单的石床,和一张不知哪个年代的石桌,以及几张石凳。
“你一直都住这样的地方?”白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这话似乎有些冒犯的意思。
如果是平时对着其他人,白柯绝对不会这么没有分寸,只有对着这群奇奇怪怪的修道者,白柯反倒没那么多讲究。
先前对着君宵还略微有些不自在,可自从昨天在三清池碰到了那样的“霍君宵”之后,也不知白柯的脑子里起了什么复杂的化学反应,莫名地觉得霍君宵变得亲切起来。就连那张面瘫脸仔细看似乎也是有不少细微的表情在里头的。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变得放肆了不少。
不过君宵倒没觉察得出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反正白柯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不会介意,准确地说,哪怕只是看着白柯,听见他的声音,霍君宵心里都觉得有种失而复得的满足和欣喜。只不过太多年不和人接触,有些不太会表达了而已。
“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在意。”君宵顺着白柯的视线,扫了眼自己的房子,解释道:“小时候住的地方倒是很好,后来修习逐渐入境,便自己出去开辟洞府,最初不过是山里的一隅而已,可供打坐入定就够了,后来有所成,又怕麻烦,便干脆圈了这一片地,落了这两间屋子。比起最初的洞府,已经不错了。不过这些都是外物,是圆是方是石是木并无太大区别。”
“这是你自己的秘境?”白柯有些好奇:“那为什么会建两间房?”
君宵极浅地勾了一下唇角,指了指余贤道:“虽然是我自己的秘境,不过师父常来督导,有时候师祖和师弟也会跟过来,虽说他们在林子里也能凑合,不过还是两间屋子落脚方便。”
在听到“林子”两个字的时候,余贤没好气地瞥了这不孝徒孙一眼。
“你还有师弟?”也不知是昨天有所悟后心情不错,或是多年来难得睡了个实诚觉通体舒畅的缘故,白柯今天对君宵他们过去的生活难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师门里就你们两个?”
君宵愣了一下,然后垂着眼顿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师父当年亲传弟子一共三人,除了我和师弟,还有个小师妹。”
“那他们——”白柯不知怎地,在听到君宵说起这些的时候,心底里温热一片,似乎潜意识里有所触动。
“他们——”君宵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白柯,然后落到窗外。
那片云竹修长的竹叶层层叠叠,半遮着后窗,同当年他们住的云浮宫偏殿后窗的景象倒是颇为相似。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君宵淡淡道。
白柯觉得自己简直越发古怪了,在听到君宵说完这句话之后,心脏莫名重重地跳了一下,就像是他在无意识当中紧张地等着什么答案,而在答案公布后,心脏猛地落回原位似的。
其实,君宵一个人把他认作是他曾经的师父,白柯还会觉得这人怕是修道途中走火入魔,神智混乱搭错了筋,以至于在千年之后的今天认错了人。
可当余贤也跳出来,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说他是“闷蛋徒弟”之后,白柯就已经在潜意识中动摇了。
一个人或许是疯了,两个人都这么认为难不成这两个人恰好同时走火入魔?
再加上他偶尔一些莫名的情绪波动,和时不时觉得似曾相识的情景,都让他越来越倾向于相信君宵和余贤的话。
只是相信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就算他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那也是上辈子了,那几千年前的事情怕是早就随着孟婆手里的那碗汤,落在奈何桥头了,又上哪儿记得起来。所以他一直假装自己依旧丝毫不相信。
只是自从昨天从“冰魄”那里归来,又实打实地睡上了一觉后,他便不再纠结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切顺其自然。他不会刻意去挖掘多少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从此以后也不会再刻意回避。
一旦决定以这样的心态来对待这件事之后,白柯便觉得之前和这俩大能相处时那股子别别扭扭的感觉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不过这也不是全无影响的,比如现在,在听到君宵提到他的师弟师妹时,白柯就觉得自己心绪莫名有了很大的起伏。
以至于在心脏“突”地落回原位后,他依旧有些余悸。
他大概把这样的感觉表现在了脸上,被君宵和余贤捕捉了个正着,于是余贤咳了一声,吵吵嚷嚷地道:“哎呀,说起来,闷蛋听说你昨天被恒天掌门拐骗去了他们那劳什子三清池,怎么样?”
君宵补充着解释了一句:“我们昨夜临时有些紧急的事情要赶去处理,我看花生米似乎昨夜似乎也未曾出过这秘境,想必你也没召唤它。怎么样?没碰上什么吧?”
“诶——”余贤摆了摆手,道:“虽说那恒天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每个门派都有那么一两个圣池,一般要么是弟子入门时须进池净尘,要么是助长修为提神醒脑用的。恒天门的三清池我也听说过几次,据说灵力极为充沛,对门下弟子益处很大。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那掌门既然说了那样的话,怕也不是蒙你的,他的修为和你相差太多,也没必要真的处心积虑地看管对付。不过就怕他手底下一些小虾米自以为是地给你设些绊子。”
白柯:“……”说真话大概会有种打脸的感觉。
可是不说真话……他自认为自己还没那个能耐单独应对那些事情,硬扛下来就是妥妥的不知天高地厚,闷声作大死。
于是他折中地先挑选了几个重点:“还不错。”
余贤和君宵点了点头。
“不过最初我被折腾得不轻,差点一命呜呼在那里。”
余贤捋着胡子的手一哆嗦,差点揪下整把胡子。
君宵猛地抓住了白柯的手腕。
“后来及时被救了。”
余贤吁了一口气,君宵却依旧没有松手。他刚要开口问什么,白柯就又接着扔了一枚重磅炸弹:“救我的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余贤终于还是揪下了一撮胡子,痛呼:“哎呦呵!嘶——!”
君宵抓着白柯的手又是一紧:“跟我一模一样?”
“对。”白柯点了点头,“我以为是你分神去救的我,不过后来我问他是不是你,他否认了。”
“一模一样……难道……”余贤嘀咕着,同君宵对视了一眼,眼里微微有着猜测之意。
“哦,还有,那三清池根本就不是什么圣泉水池,而是一块硕大的类似玉又有些像冰的东西,发着荧光,靠近的时候周身发冷。”
原本坐着把玩着一个杯盏的余贤猛地站起身,把杯盏朝桌上一放,力道之大,表情之激动,简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梗着脖子冲君宵嚷嚷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弄走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把那东西藏在恒天门里,看来是拼尽全力下了禁制,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苦寻无果。”
“那三清池外有道山门,确实下了禁制。”白柯补充完,有些疑惑地看向君宵:“先前在恒天门那栋大厦楼下,你破除他们掌门长老联合设置的禁制那么轻松,为什么这三清池布了禁止,你们会找不到?没法破么?”
霍君宵摇了摇头,道:“恒天门楼下的禁制只是区区掌门和长老所下,我自然可以来去自如不受限制,可这三清池的禁制并不是。”
“下那禁制的人是谁?”白柯有些诧异,“连你们都破不了?”
说起来,君宵和余贤是他所知的那些修道人士中最为深不见底的了。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所知有限,可根据林桀曾经看过的那些靠谱或是不靠谱的典籍来看,即便把这范围扩大到整个修道界,他们也绝对能算高手。
连他们都对付不了的人,那得是什么境界的?
“那人本就对禁制别有研究,不论下禁制或是解禁制都在我之上……如果是以前——”君宵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把什么话咽了回去,然后才接着道:“或许我还有咸鱼师祖可以破它一破,可现在……”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过那东西既然被禁制锁在了一隅之地,我们破不了,其他人自然也破不了,只要别再有人用那劳什子去兴风作浪,那就暂且先随它去吧。”余贤叹了口气,颇有一份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嗯。”君宵转脸又冲白柯道:“只是日后子时你便不要再去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