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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尊敬的长辈、各位女士、各位先生、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中午好,在我们游轮离开陆地已有四个小时整,迎来了国耀前任董事长江荣江先生的六十大寿,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福江先生生日快乐,我们祝福他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主持人亲切的笑着率先拍掌。
庄浅坐在了裴青莲和江昊宇身旁,随着几百人铺天盖地的掌声起立鼓掌。
“我是寿星的堂弟,我能为哥哥主持六十岁生日寿宴,万分高兴,在此,请允许我代表哥哥嫂子及他们的家人向各位亲们好友表示……”
江荣今日红光满面,跟昔日的商场战友和合作过的伙伴们共同举杯,畅谈昔日的风风雨雨,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也就在这时,江倩汐拿着手机到了老人身边附耳:“爸爸,这是早上韩铭传来的一段录音。”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江荣饮下一杯后,接过手机贴服耳边。
‘爸,原谅女婿不能在这一刻陪伴在您身边,但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在此祝您身体康健,嗯……永远年轻?好吧,我这人不太会说话,爸爸您别介意,虽人不在,心却相伴您老左右,韩铭!’
江荣欣慰地点点头,这是他今天听过最暖心的祝福,如果这一天许的愿真能实现的话,他不求永离病痛,只求年年和子孙们大团圆,不露声色的轻叹一声,又换上笑脸:“来来来,老常,老李,咱们这群人可很久没聚过了,这次就抛开那些琐碎之事,好好放松放松。”
“老江,可还记得四十年前?”
“哈哈哈当然记得,跟现在可不能比……”
江昊宇并没听到那一桌的老爷子们聊些什么,不过看表情,似乎相谈甚欢,都是父亲几十年的至交好友,不知道自己六十岁时,是否也能和玄赢他们这样坐一起畅谈古今?原来人生中最珍贵的不是拥有多少财富,而是回忆。
庄浅以前就在耳边说过,人这辈子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回忆,因为临死时除了它就什么都带不走,当时觉得很不屑,但看着老爷子们聊得合不拢嘴,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真不如庄浅。
可回忆也分悲欢,若全是悲伤的,即便死时也不想去回想吧?人生究竟要如何才能来得无悔,去得无憾?他希望老了后是和庄浅一起回想这漫长人生路,只是那家伙连话都懒得跟他说,还是那句话,除了柳玉那事,他不至于被判死刑。
等澄清后她依旧不肯回头怎么办?心浮气躁的端起酒杯饮尽,时间不多了,一旦离婚,想再结可不易,为今之计便是打消她这个念头,这一个月他也明白了个道理,对付庄浅这种女人,不能装君子,非得靠实际行动不可。
对,这是唯一的出路,赌一把,死马当活马医,还别说,当了这么久的和尚,真有点迫不及待,若老天开眼,再给她肚子里放个孩子,啧啧,还愁拿不下吗?
“不是吧?都闹到这份上了,你还有心思想这茬?”
走廊角落里,佘玄赢瞠目结舌。
江昊宇颇为不耐地送去张支票:“少废话,拿来。”
“靠,这又不是在医院,能成天把媚药带身上吗?怎么?她原谅你了?”既然原谅了,干嘛还要跟他买药?
“跟你无关,钱你先收着,这次多给你点,没别的要求,效果增强一倍就成。”
佘玄赢咂舌,这叫什么事?那只是XX肾宝,对女人起不到任何作用,笑道:“庄浅要真能跟你那啥,那这关指定能过去。”究竟要不要把实情告诉他们?的确可以让他们意识到那些无数个夜晚并非药物的缘故才交合,而是单纯的被对方吸引,多少能促进点感情。
问题是昊宇每次都爱在大伙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有些事最开始不解释就失去了机会,这会说出来,他还不得杀了他?而且更会让庄浅无地自容,苍天啊,他如今是想帮忙都帮不成,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要真是那样就好了,最近的烦心事是接踵而来,再这么下去,我非……你那是什么表情?”见好友双目圆瞪,跟见鬼一样,拧眉询问。
佘玄赢张开薄唇,却跟失声一样,难以发音,视线从江昊宇身上又转回正前方的某人。
庄浅双手环胸,嘴角上翘着,透着玩味,就那么好整以暇的斜倚窗口。
江昊宇下意识转身,顿时恨不得即刻人间蒸发,她怎么在这里?而且来多久了?看表情就知道有些事已无法再隐瞒,瞬间穷词,只得尴尬一笑,真是流年不利,怕什么来什么。
某女直起身,颇为佩服的冲江昊宇抬抬眉:“又想做表子又想立牌坊,这下砸了吧?表子做了,却忘立牌坊。”语毕,冷下脸大步越过,直奔卧房。
好你个江昊宇,说你没句真话你还喘上了,自己咋这么傻逼呢?三年了,居然真相信每次是被别人下药的,愣是没往这方面想过,总觉得人家好歹是个董事长,全市首富,都说这种成功的男人向来一言九鼎,不可能来骗她一个小女子。
事实证明不但一直欺诳她,还不止一两件,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死心,看来在他眼里,她庄浅真是猪脑子,哦不,连猪脑子都不如,猪住得不舒服了还会把碍事的东西破坏掉,而她却从没有过。
江昊宇,我只是爱上了你而已,你却如此来糟蹋,你会不得好死的,最好立马就去死吧,可恶!
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她,倒也没气得发狂,因为那个人已经跟她无瓜葛了,有气也是气自己没脑子而已,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帮着人家数钱。
“不关我事,我也是刚刚才看到,昊宇,钱还你,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吧,建议你没考虑清楚前,先别冲锋。”佘玄赢把支票塞了回去,唏嘘着撤离是非之地,好险,刚才真以为庄浅会狂化,跑来打他个半身不遂。
绝对绝对不能让昊宇知道他一直在骗他,这些年收的好处不计其数,加起来得有两百多万了,他也不是那么不够义气,是药三分毒,XX肾宝男人也不可多喝,因此有时候会直接给养身的口服液,这么说来,他还是挺仗义的。
江昊宇攥住支票,暴躁地一拳砸向墙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每次都不是完全强迫,她也有享受不是吗?主要是丢人呐,庄浅以后会怎么看他?变态?居然自己给自己下药。
追个媳妇儿容易么他?就差没把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搬出来运用了,别说去找那家伙解释了,恐怕短时间里都没脸见人家,仰头望向窗外的清澈蓝天,的确希望此生回忆能多姿多彩、荡气回肠、刻骨铭心,但也不能总把人当超人整吧?
转眼间又过去了三天,游轮也到了海中央,除了偶尔经过的几个小岛,再无陆地的影子,庄浅这三天比较忙碌,被裴青莲带着在那些千金名媛和富家太太身边穿梭,毕竟这里还是江家的地盘,即使人们知道那件丑闻,也都不敢造次。
除了阿谀就是奉承,因此庄浅没再遇到什么难堪,而上船时碰到的那几个多嘴的也不知去了何处,那些声音她没再听到,大伙都选择性将某些丑闻遗忘,日子过得很顺利。
和江昊宇同住一屋也没发生矛盾,她把他当空气,而他也表演着隐形人,可谓极其融洽。
弯腰趴伏在栏杆上,感受着海上深夜时的旖旎景色,远离了城市,月亮真的比较圆了,没有污染和雾霾,高空星辰密集,美得令人窒息,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夜空,好不可思议。
而且又是夏季,咸咸的海风并不清冷,甚至暖暖的,带着特有的味道直往脸上拍,吹得满头发丝摇摆不定,此刻人们已经回去休息,年轻的则在舞厅狂欢,偌大船板上只有她一人。
闭目贴服着护栏张开双臂,感受那难得的安逸,活着真好,大自然真美。
多久没笑得这么欢快了?抿唇望着又一个小岛出现,虽然距离有点远,月色下黑乎乎一团,但那里一定很美,没被人类污染过的地方是最珍贵的,也不知道上面都住着什么动物,正胡思乱想着,忽见下面出现了个游艇。
好像是刚从底层储物舱滑下去的吧?一开始以为是有人急着离开,所以没太在意,可到了半小时,那个小型游艇只是疯狂的伴随着游轮滑行,并没人上去,莫不是发生了意外?并没人发现出了问题?
船上人这么多,容不得出半点差池,且她还不想英年早逝,秉着以防万一外加散心的心态,慢悠悠走向底层。
“江大董事长,你可真难找啊,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是……罗彪?”
还没拐弯,庄浅便停住了脚步,揣在裤兜里的双手一紧,罗彪的大名她听说过,前段时间江昊宇跟她说有人在追杀他,并讲了有关此人的事,原来是真的?敛去散漫,伸长耳朵,并不动声色地弯腰将高跟鞋脱掉,光着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缓缓靠近。
到了拐角处,不敢再轻举妄动,探出半个头查看实情,卧槽!还有枪,江昊宇如今就被人用枪抵着后脑,可那家伙是典型的不怕死,纵然是这种情况下依旧挺直着腰板,迅速抽回身,后背紧紧贴着墙面,如果都是真的,那么江昊宇今天凶多吉少。
罗彪完全把江昊宇列为杀母仇人,能千方百计混上船,还带着枪,就绝不是开玩笑,非血债血偿不可,怎么办?走人?可公公婆婆如此爱戴她,如今他们的儿子被枪顶着脑门,不走?她犯得着为他自找麻烦吗?搞不好就得去阎王殿报道。
因为他,你现在都成什么了?没被别人的口水淹死都是命大,握紧拳头在心里冷笑一声,不是早就告诫过自己没关系了么?
他是死是活跟你没半毛钱关系,纠结了半天,还没得到确切答案时,身子猛地一震,没有东张西望,乖乖举起双手:“我就是个闲来无事出来散心的路人,哥们儿,我不会多嘴的,放我走吧,我跟你们可无冤无仇,而且对于江昊宇,我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更不会给你们添乱。”
话是这么说,人却不得不往江昊宇那边靠拢,真他妈的倒霉,果然,只要跟江昊宇沾边,就准没好事,以前给他欺骗感情,给他肆意戏弄,到最后还得因他赔上性命,上辈子是刨他家祖坟了还是杀他全家了?生来就是为了克她?
腰眼上顶着的东西容不得她叫板,脑子飞快的运作,该死的,谁来告诉她要如何脱身?她真的不想死,还是跟江昊宇死一块儿,要不要这么坑爹?
江昊宇早就错愕的转过身,在看到庄浅被带出来时,着实心惊肉跳了一阵,不过听到她那番后,又顿时黑了脸,他都被枪顶着后脑勺了,她却想袖手旁观,容不得多想,冲坐在一旁的壮汉怒喝:“罗彪,这事与她无关,你放了她。”
“是啊,放了我吧,我是无辜的,而且对你的事我深表同情,害死你妈妈的人是他不是我。”庄浅强迫着自己必须冷静,扯出个讨好的笑冲那大BOSS讨饶。
江昊宇缓缓扭头,瞬也不瞬的凝视着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妻子,一抹失望稍纵即逝:“罗彪,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只是无意间闯进,你别伤她。”
罗彪皱眉,瞅向谄媚的女人:“哼,真当我不知道?庄浅,江家少奶奶,看来有些事你们都清楚得很,明知道他江昊宇是个畜生,你却还跟着他,一丘之貉,既然你自己跑来送死,今天老子就成全你们。”说完就向押着庄浅的人打了个眼色。
杀手C二话不说,举起冷硬的拳头就冲庄浅肚子上来了一下,后没等对方缓过劲来,又抬脚将人残忍的踹倒。
“罗彪,好歹你也是从部队出来的,打女人算什么男人?”江昊宇不再淡定,赤红的眸子怒视着罗彪,要不是另一人也上来将枪抵着他的太阳穴,这会儿恐怕早冲上去大干一场了。
“唔!”庄浅忍住剧痛,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妈的,真疼,咬牙艰难的坐起,当看到一个板子后躺着具尸体后才屏住呼吸,刚才没仔细看,如今静下心来,的确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偏头四处查探,果然,另一边地上也有三人倒在血泊中,看样子是被一枪爆头的。
虽说这辈子也见识过不少斗殴场面,身边几个兄弟都是街头混混,可他们打架都是动刀,枪战什么的,头一回现场目睹,可想而知,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一定很激烈。
这是群亡命之徒,罗彪已经疯了,但凡杀了人,他都必死无疑,江昊宇还说什么不能报警,这是他欠人家的,想用道理去感化,现在看他还怎么感化,缓慢地挪到男人脚边,歪头斜视着上方:“明知道有人等着杀你,怎么不小心点?害得老娘也跟你一起倒霉。”
好歹也把清月带身边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江昊宇只回了十个字,鬼知道罗彪会在船上?刚才有个侍者跟他说有个女人在这里崴了脚,一直在撒酒疯,不肯让人靠近,点名要找他,记忆中,这种女人身边也就庄浅一个。
虽然知道船上很安全,可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带了几个保镖在身边,谁知刚进来敌人就开枪了,门口被人堵着,进退两难,随着保镖们倒地,看出这些人不想立刻杀了他,选择了拖延时间,没想到救兵没等来,却把庄浅给等来了。
大晚上不回去睡觉,她跑这里来干嘛?要散心也不该散到储物舱来吧?该死的,现在怎么办?清月今天喝了些酒,估计还在酒吧跟人疯呢,这里很少有人靠近,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逃过一劫。
“的确,是祸躲不过。”罗彪勾唇,那张不算好看的国字脸上有着阴狠:“就算这次给你逃过,还有下次,下下次,江昊宇,你以为不报警我就能感恩?笑话,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报警,老子也多的是法子藏身,我的目的就是要你血债血偿,打定主意要杀一个人时,并不难。”
江昊宇看看死去的保镖们,后悔当初没听影川的话,心慈手软的下场就是自取灭亡:“罗彪,虽然我早就知道你想杀我,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杀了我,你自己这辈子也就完了,再说了,你妈妈也不是我杀的。”
“你懂个屁。”罗彪沉下脸,上前几步,抬腿就冲江昊宇的肚子给了一脚,后揪住其领子咬牙切齿的道:“你们这些只懂捞钱的人懂什么叫感情?我妈都那么大年纪了,她还能活几年?你给她金山银山都不妥协时就该明白,那房子对她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她的命。”
江昊宇垂头忍着剧痛:“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宁愿死也不肯搬走?”
罗彪目光异常凛冽,仇恨几乎蒙住了双眼:“我们家以前几乎穷得揭不开锅,我妈生了我后,更是贫苦,屋子时常漏雨,没钱找人修,有天晚上我爸亲自去房上修补漏洞,一道雷下来,命就没了,自我懂事起,我妈每当空闲时就会抱着相册看,看了一辈子,她从不向往城市里的生活,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在那个屋子里陪我爸一辈子,她精神不太好,老跟我说我爸其实每天都陪着她,她有时候能看到他。”
说到这里,又抡起拳头打在了仇人肚子上:“而你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丧心病狂的要进行强拆,对你来说,那只是个不起眼的老屋,可对她来说,你拆了那里就等于扼杀了我爸,她再也不会看到他,既然她不同意,你大可以学别人那样避开那一块,为什么非要把人逼上绝路?”
“我没想到她这么偏激,而且也没让人去吓唬她,那些人我已经辞退了,他们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罗彪,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压根就没见过你妈。”江昊宇恼火地仰头。
“如果不是你下命令无论如何也得拆掉,他们会那么做吗?江昊宇,你当时大可以找我谈,欺负一个老太太就算男人了?如果我把你妈逼死了,你他妈能放过我吗?啊?”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江昊宇知道现在是有理说不清了,点头道:“非要我抵命不可是吧?行,放了她,我跟你走,我去你妈坟前道歉,你想怎么做我绝不反抗。”
庄浅捂着肚子站起,这个罗彪已经失了心智,他如今只想报仇,油盐不进,自己双手也被人反扭在身后,动弹不得,环视了一圈,能放手一搏的只有那艘游艇,亦或者顺着那个打开的洞口跳海,可游轮还在行驶,只能抢游艇了。
“你觉得在她看清了我们的脸后,我们还能放了她?别天真了,放心,我也不屑杀一个女人,回头事办完了,会放她的。”罗彪邪佞一笑,转身走向出口跳了下去。
剩余三人则抽出绳索要进行捆绑,庄浅看了下形式,这群人显然对自己很松懈,绑自己的人枪并没拿很稳,而江昊宇被两个人钳制着,一人负责捆绑一人始终用枪口顶着他的太阳穴,这是要抓活的?衡量了一下,当绳子开始接触腕部肌肤时,银牙一咬,弯腰顺势滑倒,直接给那人来了个旋踢。
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抓起刚才罗彪坐过的椅子反手便砸向要站起的男人:“我去你妈的。”
‘砰!’
杀手C立刻倒了下去,额头鲜血直流,但还不至于致命,抽搐着等待眩晕感过去。
江昊宇瞅准机会,千钧一发之际,身子向后一仰,杀手A的子弹竟打进了杀手B的脑壳儿,没忘掉还有个去弄游艇的罗彪,最后一个人必须速战速决,捡起地上一把手枪,对准被庄浅砸晕那人打去。
“我干你姥姥,这辈子就没人敢来威胁你姑奶奶。”庄浅整个人都进入到狂暴状态,除了江昊宇那混蛋,她在这世上真没这么被动过,论打架,更是能把命豁出去,一个纵身,躲开了子弹,江昊宇也在翻滚时打中了那个杀手的小腿。
几乎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渺小机会,庄浅红着眼直接冲出了遮蔽物。
这股子虎劲儿,可真没把江昊宇给吓死。
其实庄浅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冲出去就是个你死我活,显然那杀手的反应超乎常人的敏捷,没有因为庄浅这一招而愣神,边往一个铁桶后飞快躲藏边打出一枪:“罗彪,草!”
“去死吧你。”庄浅很幸运的躲开了那一枪,没听到刺耳的枪响,心里也就没那么慌张,更不知道那颗子弹几乎是从她耳边穿梭出去的,整个人就那么饿虎扑食的压在了男人背上,狰狞着脸抓起敌人拿枪的手臂放嘴边猛咬一口。
鲜血就像儿子平时玩的水枪一样急速喷洒,真真是活生生给撕下了一块肉。
江昊宇刚要过去帮忙补一枪时,罗彪不知什么时候又爬上船舱,几个跟斗就冲到了他身后。
庄浅也终于抢到了身下人的武器,阴沉着脸对着其后脑扣扳机,打出了人生中第一枪,脑浆子和血水喷了一脸,耳边压抑的枪响就没间断过,是江昊宇和罗彪在对拼,恶狠狠的吐了口口水,不敢贸然现身,但也不能一直僵持下去。
她真不会打枪,对不准目标,不知道江昊宇是怎么学会玩枪的,可比起这些专业人士,也是个半吊子,听到江昊宇唾骂了一声,知道他没子弹了,赶紧对着罗彪藏身的位置开枪,没一次打到点上,扭头看向三米外的出口:“他在装子弹,没时间了!”
喊完就边开枪边飞奔向通风处,丁点不带考虑的纵身跃下,由于游轮行驶速度过快,根本连那小游艇的边都没摸到,整个人就被海水淹没。
罗彪站在板子上恼怒地对着海面开枪,妈的,这都能给人跑了,捏紧拳头,看了眼无力回天的几个伙伴,皱眉顺着绳索滑到了游艇上,快速撤离。
庄浅的心跳到现在都没减速过,做梦也不敢想会有这么惊险刺激的一天等着她,再睁开眼时,游轮已经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即使呼救也无济于事,妈的,那么多大人物都在船上,安全系统怎么还这么差劲?
储物舱就不用安装摄像头吗?心情极度烦躁,海面并不平静,波浪幅度很大,还吹着风,稍作松懈就不知会被推到哪里去,周遭黑压压一片,那种即将死亡的感觉着实强烈,她要死了吗?在船上还不知道,海水如此冰冷刺骨。
更得防止被鲨鱼一类动物吞噬,更不知道能游多久,好在以前经常和朋友们出去郊游,游泳技术绝对过关,可体力这个东西维持不了多久。
腿被什么东西抓住,立刻暴躁地踹开,又游了一会,这回是衣角被缠住了,边转身边抬脚继续踹,见是江昊宇,就着月光,能看清其脸色很不好,在他环住她腰部时,再次决绝的挣脱,猛然想起刚才似乎有看到一个小岛,望着远处那团黑色物体,就是那里,行动远比思想要快,已经开始奋力往那处游去。
江昊宇边跟着游边露出了个在月光下无比妖异的笑容,但它却并不美丽,好像奈何桥畔红艳艳的曼珠沙华,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涌现出莫名的悲凉。
当庄浅又被缠住后,如方才那般,嫌恶的推搡,可这次不管她怎么挣都无用,男人就跟八爪鱼一样缠在她身上,借着水的浮力回过身大吼:“放开我。”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才看到对方身上多了个血窟窿。
“就当为了孩子!”江昊宇虚弱的露出笑脸,嘴唇已经没了颜色,仿佛抓着的是救命稻草,不到最后一刻绝没放手的意思。
某女闭紧双目,隐忍了一回,伸手更加用力推阻。
江昊宇却抱得更紧,在其耳边呢喃:“我不会游泳!”而女人还是在试图推开他,意识开始模糊,脑子也变得很沉重,轻笑道:“你走吧!”说完就松开了双臂,也彻底昏死了过去。
庄浅抬手勾住了向下沉坠的人,看着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人毫无反抗能力的漂浮着,长叹一声,将其反过来,就这么拖着他的脖子竭尽全力的往那个小岛移动。
皎洁的月儿镶嵌在高空,海面波涛汹涌,银色光线照耀着那两个小小的人影,虽然无数次沉溺,在以为他们不会再出现时,又会浮出水面,继续朝着理想的方向游动。
好几次庄浅都决定放弃,只是想到那两个孩子,又咬牙开始前进,这已经不能用累来形容了,身心俱疲,可为了活着,又不得不使力,快了,已经看到了沙滩,马上就要到了,庄浅,你给力一点,别在这一步之遥的地方躺下。
勾着江昊宇的手臂也不知废了没,都没知觉了,好在是顺风,否则真得死在这儿。
等脚终于可以触碰到地面时,即使被扎得生疼,心里也欢喜不已,粗喘几声,拼着最后一口气拖着人往地面走,直到被一块石头绊倒,这回是真的没力气折腾了,仰躺着大口喘息,激烈的心跳需要平复,否则还得见阎王。
水恰好淹到脖颈处,就那么最后一步,却有心无力,浑身都跟灌了铅一样沉重,别说翻身,手指都无法弯曲,眯视着正前方冒头的半块朝阳,好美,这才是红霞满天吧?
回过劲儿后,爬到了沙滩上,顺带也把男人给拉了上去,再次仰天躺平,不出两秒便沉沉睡去,涨潮什么的她已经顾不得了,若真那样,死就死吧,她是没力气再动弹了。
等庄浅醒来时,已是傍晚,拧眉眯开眼望向一碧如洗的蓝天,全身热得发烫,呲牙扶着后腰坐起,海面上那轮火红的烈日鲜艳夺目,因为这神奇景色,海面也由墨蓝转为湛蓝,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飞鸟吵个不听。
想起昨夜的种种,真是死里逃生,抬手擦掉脸上的盐和沙粒,忽来一阵烤肉的香味,偏头看向后方。
山中灌木丛生,有些植物庄浅生平都没见过,这是个荒岛,没有人烟,除了鸟鸣和浪涛声,再无其他。
男人已经醒来,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大石上眺望远方,黑色西服随意仍在了一旁,上身光裸着,腹部缠着一圈白布,不用想,肯定是将衬衣撕碎后做了简单包扎。
精壮的胸膛一览无遗,长裤脏乱不堪,发丝散乱,若不是那圈白布大半被血染红,庄浅都要以为那只是个雕塑而已,依然那么憔悴,可并不影响他与生俱来的美感,如今更是多了层颓靡的病态美。
大石下方,还冒着少许青烟,烘烤的架子没拆,地上有些鱼骨头,外加一条烤好的鱼,显然是为她准备的,起身过去毫不客气的拿起来品尝,什么味道都没,不过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讲究的?能填饱肚子就成了。
吃着吃着便吃不下去了,坐地上用树枝拨弄了下那颗子弹壳和那堆红沙,突然有些佩服起这个男人的毅力,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以前从不知道他会玩枪,更不知道他能自行取出子弹,更能从海里抓上鱼来。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他是怎么点火的?观察了半点,发现了些许干草碎末,乖乖,真有钻木取火一说?在她睡觉这段时间,他都干了些什么?
怎么办?好渴,海水那么咸,不能喝,又没丛林探险的经验,山里能长出植物,应该有淡水吧?吃完鱼后就要往丛林里走。
“若不想死,劝你还是不要乱动。”
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飘来,庄浅愣了一下,不确信地扭头去看,男人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神色清冷,眉头紧锁,跟过去一段日子判若两人,垂眸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你还活着真是奇迹。”
江昊宇没有像从前那般暴怒,眼底很是平静:“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救了我,谢了!”的确是个奇迹,至今都不敢相信昨夜之种种,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是他自己非要自以为是的认定人家喜欢着他。
这种不撞破南墙心不死的毛病得改改了,若是这样,还救他干嘛?不如死了清静,垂头嗤笑一声,也不管对方是否有听:“我信了,在我睁开眼时就信了,庄浅,你老说咱们在一起是场游戏,我也总认为自己掌控着全局,结果是我输了!”心原来也会累呢,的确是老了。
庄浅不知道他信了什么,懒得去搭理,把头发绑好,坐等救援。
接下来谁都不再说话,一个坐在大石上,一个坐在熄灭的火堆旁,环绕着的沉重气息仿佛宣誓着从这一刻起,两个人将再无话可讲,有些本就不牢固的东西也彻底断裂,在都以为自己成了输家时,殊不知这场游戏始终没有过赢家。
天气不错,夜里没有迎来雨水,两个人从傍晚起,谁都没挪过地方,谁也不看谁一眼,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从天黑等到天亮,也没看到救援到来,加上一天两夜没有进水,白日又得遭受暴晒,实在让人吃不消。
江昊宇更是虚弱不堪,这种情况下,伤口很难不发炎,脸上就没有过血色,苍白如纸,终于,在起身时,一阵昏眩,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喂,你再坚持一下。”庄浅爬上大石,刚要搀扶,却被迅速推搡开,险些跌下去。
“滚开!”江昊宇厌弃地扭头,意识到行为过激,又缓和下表情等待血液循环。
庄浅识趣地翻身下地,耸耸肩:“如你所说,不管如何,我也费力把你拉上来了,自然不希望功夫白费,更不希望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了他们,你还是爱惜一下自己吧。”语毕,走回刚才的位子继续当思想家。
男人冷哼:“难怪他们对你如此喜爱,你倒是会做人。”庄浅啊庄浅,我算是看错你了,还真当你是傻子呢,到头来被扣上这个帽子却是我这个自认为聪明的人,真是世事无常。
“喂!说什么呢?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吗?”庄浅双手枕在脑后,顺势平躺下,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意。
救命恩人,多讽刺的四个字?可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庄浅,他回不到岸边,如此看来,也只是个救命恩人而已,昨日还溢满的一腔感情早被那残忍的几脚给踢没了,就算是对他没半点情感,可他好歹也是孩子的父亲吧?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生死关头,又有多少人会做到舍己为人?还是个一直想杀他的人,多少次了?年轻时差点死在她手上,三年前重逢了她也是想杀他,结果发生了关系,当初被老爷子打成那样,头都破了,她也没说阻拦。
‘混账……王八蛋……你要真死了,老娘指定开香槟庆祝个三天三夜。’
还不是一般的希望他死呢,呵呵。
‘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我愿意!’
‘喜欢我吗?’
‘有点!’
‘老公,有你真好!’
怎么感觉过去就这么虚假呢?真不知道自己都在干嘛,跟个愣头青一样还当人家是个宝,挖空心思的挽回,一遍遍示爱后,得到的就是这种结果,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吧?
大手摸向腹部的伤口,如果可以重来,他还会那么做吗?
会的吧?有些事根本就不会经过大脑思考,当庄浅要跳海时,好似有预知一样,他飞奔了过去,用身躯将人遮挡着,当时只感觉侧腰麻了下,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去了,他不知道庄浅会游泳,跟着跳下去甚至都不是为了逃命,而是怕她就那么死在海里,却没想过自己也不会游泳,下去只会徒增性命。
可他没想那么多,只知道庄浅跳下去了,他不能放下她,即便会一起死。
从头到尾不是她不相信他的爱,而是她自己没有爱,又何来的信任?白眼狼一个,为她死了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吧?既然这样,又何必给他希望?风儿吹过,脸上凉飕飕的,抬手抹了一把,这么多眼泪是为哪般?
“得,风水轮流转了!”连带嗓子都哑了,这要放上学那会,说他有天会给这丫头片子弄哭,估计会觉得说这话的人不是脑子进水就是得失心疯了,还是在三十一这个年龄。
庄浅木讷地用树枝勾勒着沙子,思想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回过神时,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写了三个字,工子鱼,还记得上小学那会,那张桌子被自己画得乱七八糟,更刻着五个大字,别人上课时认真听讲,而她则拿着刀片使劲的刻字。
当时是怀着什么心态刻的呢?一开始把那当作某人的脸,拼命的划拉,后来呢?为什么要在旁边加上自己的名字?大概是太想这两个名字在一起了吧。
难怪歌里都唱不想长大,小时候再怎么不痛快,也就那么点事而已,不像现在,心里装着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沉重,她知道江昊宇现在在想什么,这样不是挺好吗?都死心了,各自回到各自的圈子里去,就当过去三年是场梦境,对,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时间一点点流失,庄浅从没觉得日子这么难熬,嘴唇已经开始破裂,喉咙都在冒火一样,除了当时醒来吃了条鱼后,就再也没进食,饥寒交迫,来到柴堆旁,钻木取火……怎么钻?应该是先在干柴上弄个洞,然后用木棍狠狠的钻。
结果刚研究出点门道,就听到了汽笛声,立马扔掉干柴起身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几艘游艇和一艘轮船,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座荒岛,这是得救了?不想空欢喜一场,撒腿跑到一块岩石上挥手大喊:“这里咳咳咳这里救命啊!”
江昊宇没有动弹,冷眼望着那些飞速行驶的游艇,差不多时才起身跳下石台。
“那里,在那里,我看到了,快快快,他们就在这个岛上。”江倩汐放下望眼镜指着前面小岛欢呼,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她就说吧,他们一定还活着,吸吸鼻子,激动地抱住冷清月:“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冷清月抢过望远镜,看着庄浅在岩石上挥手,也松了口气,但凡游轮当时经过的小岛他们都没放过,找了十几个了,幸好江家名望不错,且船上多的是名流绅仕,消息刚传出,都纷纷伸出援手,几十架直升机出动,找起来速度并不慢。
否则想找到这个地方,不知道到猴年马月去了,不怕别的,就怕他们即使上了岛也不会站在显眼的位置,每个地方都是翻着山找,着实费力。
如今看来,是大伙多心了,老板好歹也留过洋,懂些常识。
‘噗噗噗!’三架直升机盘旋高空,庄浅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从没这么渴望过遇到熟人,见他们过来了,又翻下山狂奔向沙滩,这回不用死了,回去定把这两日的经历写下来,太惊心动魄了,更要好好学学如何荒岛求生,再来一次,好歹不用挨饿。
“大哥大嫂……”江倩汐不等游艇靠岸就纵身跳下,一眼就看到江昊宇腹部的伤,心里一阵抽痛:“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江昊宇笑着摸摸女孩儿的脸颊:“没事!”
“老板,快上来,这里有水还有包子。”冷清月把食物和矿泉水塞了过去。
庄浅这时也到了游艇旁边,在冷清月的帮助下爬了上去,什么也不说,拿过一瓶矿泉水就开始牛饮,喝够了就抓起俩包子狼吞虎咽,好吃,太好吃了,二十八年里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江倩汐拍拍庄浅的后背:“慢点吃,还有很多,船上也预备着饭菜。”
“没事,包子很好吃。”庄浅现在压根等不及吃什么山珍海味,一个接一个往肚子里吞。
江昊宇安静地喝着清水,即便是饿到这种程度,进食时依旧优雅从容。
江倩汐看看冷清月,怎么感觉怪怪的?大哥不是很希望得到大嫂的原谅吗?这一个多月没少想法子献殷勤,如今正是时候,他却看都不看大嫂一眼,这两天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时有人说储物舱发现尸体,肇事者开着游艇逃逸了,游轮上顿时乱作一团,人人自危,大伙忙得晕头转向,因此发现江昊宇和庄浅失踪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经过监控看到他和庄浅去过储物舱,并再没回来。
险些把爸妈给吓出心脏病来,几番调查,那些人的死亡时间是前一晚一点左右,没看到这两人的尸体,老爷子发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实都知道,就算人活着落海的恐怕也早命丧黄泉,周围并无他们靠岸的地方。
可不找的话时间更难熬,都抱着他们一定在某个荒岛上的希望四处搜寻,没想到真的还活着:“哥,爸爸他差点……差点就去了。”就这么短短两天时间,昏了三次,只要一醒,听到依旧没消息后,就会再次昏倒。
“他还好吧?”江昊宇捏着包子的手紧了紧。
“昨天被直升机送回市里抢救了,有三分钟时间停止心跳,妈妈一直守着他,不吃不喝,哥,谢谢你还活着,否则……”哽咽着垂头。
庄浅听完后就吃不下去了,原来不光是他们在受苦,还有一群人绝对不会放弃他们,日夜担忧:“倩汐,一切都过去了,别哭了。”
“嗯,我们立刻回去见爸妈!”江倩汐点头如捣蒜,将眼泪擦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枪?你们是怎么逃掉的?”
“这个说来话长,回头慢慢讲给你听,我有点累,先睡会。”庄浅紧绷的神经这才开始放松,闭目倒在冷清月的怀里酣睡,的确是累坏了。
江昊宇吃饱后也没为大伙解答,转身横躺着,把脑袋枕在江倩汐的大腿上,闭目命令:“有事没事都别吵我!”
倩汐很想知道他们为何两看两相厌?以前从没这样过,虽然有段时间庄浅很不待见大哥,可那时候大哥会死皮赖脸的贴过去,如今要都选择放手的话,那不是会彻底拜拜?天呐,大哥这种人一旦下了决定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究竟是什么事令他如此心灰意冷?当初大嫂能帮她和韩铭,如今她却不知道怎么帮助大嫂,自己太没用了。
“这是要没戏唱的节奏,随他们去吧。”冷清月哭笑不得地冲江倩汐抬抬眉,感情这种事,谁也帮不了。
就这样,游艇把其余援兵落在后面,朝着原来的路飞驰,黄昏的海上风光无限好,却无人有心去观赏,个个都心事重重,不晓得啥时候才能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