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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在一旁看的好笑,也不知道两人上辈子有什么恩怨,见面非打即骂,就没有好好相处的时候,她见盛芳荣尤自愤愤,遂拉了她的手,笑道:“好啦好啦,咱们俩个玩,不理他就是。”
盛芳荣是极好哄的,闻言顿时乐了,吊着书带子说道:“知我者,沈氏琉璃是也!”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看着的确有几分默契。
陈氏见状也是轻笑,常入宫中的女娃,能有如此单纯的心性很是不易了,她笑道:“琉璃,时辰还早,你陪芳容到院子里转一转,待晌午饭收拾妥帖了,我使人去寻你们。虽有些冷,可难得太阳大风又小,倒是个游玩的好天气。”
琉璃闻言点了头:“既如此,爹爹、娘亲、大哥,我们走啦。”
这时节梅花还没开,只有几个花骨朵挂在树上压了雪,盛芳荣看得津津有味,感慨道:“还是你家好,院子也大,哪里都去的。哪像我家,甚个都讲规矩,这个院子不能去,那个院子不能看的,无趣的紧。”
琉璃闻言,倒是不好接话茬子。现存的盛老太爷是太后的侄子,盛家是太后母族,虽家大业大却不曾分家。盛老太爷有五个儿子,二嫡三庶,盛芳荣的爹爹是嫡子,也是盛老太爷最小的儿子,本就不承袭爵位,养的嘛就有些散漫了。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家长都向小的,盛芳荣的爹爹盛登明据说就不怎么受盛老太太喜欢,又不曾有大作为,是以待之也就算一般吧。在这种情况下,盛芳荣确实不能像自己在沈府这般自在。
好在盛芳荣也就是说一说,并不是希望琉璃说什么来安慰她,两人转了一会子园子,有些疲乏就在邻水的小亭子坐了,跟着的香云担忧两人着凉,早已请示过陈氏,用厚实的屏风三面遮挡了起来,又给两人塞了手炉,不算奢侈却也暖和了许多。
水面已经结冰,上面还覆盖着一层雪,阳光一照有些耀眼,盛芳荣看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她神秘兮兮地冲着琉璃眨眼睛,道:“你可还记得小椅子,就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先前与咱们抢小六的那个?”
琉璃抚了抚额头,见她毫无所觉,便顺着她的话问道:“好好的,怎么说起她来?”
盛芳荣卖关子道:“嘿嘿,这不是看见水,突然想起来了嘛。哎,琉璃我与你说啊,皇宫虽好,可是久居真的少了许多乐趣,坊间好吃的、好玩的小玩意也就罢了,各府邸奇葩的趣事也听不到,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琉璃失笑摇头,却不缠着她实说。若是护国寺之行前的琉璃,这小孩子心性还能表现一二,毕竟装了八年的孩子,自然带出小孩子的行为举止,可是眼下,还是算了吧,容纳了前世琉璃记忆的她,着实做不来撒娇卖萌。
但见盛芳荣一脸的无趣,还是不忍心,随意猜测道:“可是计家小姐秋游的时候,出了什么与水有关的故事?”
盛芳荣见琉璃搭话,顿时来了兴趣:“嘿嘿,你猜得不对,哪里是什么秋游啊,就在这京城,小椅子闹了好大的笑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京城里关于小椅子的流言蜚语就没断过,一会说她颜色差是无颜女,一会又说她没规矩,在宫里挨了板子,反正,各色流言就没断过。往常呢,小椅子出府一般就是往玉坤宫去的,不过,有将近三个月了,她都没有进宫。你也知道,她那性子哪里是在府中待得住的,时不时的就出去玩。”
琉璃听这话,就忍不住点点头,计蓝旖年纪小贪耍好玩情有可原,不过,看着一脸兴致勃勃的盛芳荣,她笑道:“你也不必说计小姐,便是你,可有在府里待过十天半月?”
盛芳荣脸微红,强词夺理道:“世人对女子的要求忒的高,待以后长大了,连府门都出不了,不若趁着年纪小,多出来走走岂不妙哉?哪有像你这样,好是好,可少了多少生气!”
琉璃诧异地挑了挑眉,若非盛芳荣从没有穿越的迹象,她都要怀疑面前这个也是占着古人的皮囊,内里却是现代人了,也难怪两人能说得上话:“你这标准的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许你这想法,就不许计小姐四处转转?”
“我也没有说她出来转有什么不好啊,可是这京城里风言风语,她怎么也要避一避吧?她可倒好,哪里人多往哪里钻,这不就赶巧听到了嘛。也是她刁蛮任性,若是旁的人听见这些,要嘛当没听见,要嘛上前理论,说起来,就算是上前理论,小椅子也占理,本不该输了气势的,可是……你也知道,往常她仗着皇后娘娘的势,没少欺负人,这次嘛就踢到了铁板,徐阁老家的小公子,竟然死犟着不肯道歉,小椅子一气之下将他给推水里去了,那可是深秋啊,那湖水冷的……”
盛芳荣感同身受的打了个哆嗦,边说着靠近琉璃,边贴近琉璃的耳朵神秘兮兮的继续道:“听说,徐小公子当日夜里就发了烧,徐夫人求到太子府才请了太医出来,拖拉了四五日才退烧,只是徐小公子却有些烧糊涂了,听说有些痴傻了。这事已经过去两月了,却一直沸沸扬扬没个定论。”
琉璃皱皱眉,疑惑道:“徐阁老,你说的可是武英殿大学士?”
“正是呢。说起徐阁老那也是个人物,学识人品都是不差的,偏偏他这个小公子,排行第五,有些惫懒,走鸡斗狗无所不能,这都已经十八了,还没定亲呢。徐夫人这人吧,咱就不说了,养出这么个儿子真是败坏了自己个的名声。”
就算盛芳荣不说,琉璃对徐夫人的人品为人也是有所耳闻的,毕竟沈清是文渊阁大学士,是首辅,而武英殿大学士是仅次于文渊阁大学士的官职,时人称之为次辅。两府的人情往来就从来没断过。她虽自幼称弱,可陈氏交往的人家她也知道一二。徐夫人的干净利落陈氏多有推崇,她对徐夫人的印象也很不错。
“我倒是不曾听闻过此事,只是,徐府想要个什么交代?”
盛芳荣轻笑一声:“本来人家徐府厚道,根本没准备追究,毕竟徐小公子先挑的事,太医说呢,这糊涂之证说不得缓缓也就好了,毕竟他年纪也不小了,不会像小孩子一样烧坏头颅的,大约也是昏迷久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可是,小椅子偏偏不依不饶的,先是要死要活的就不说了,后来听说徐小公子醒了,竟然从府里偷偷跑出来,闹到了徐府。徐夫人当即火了,也不与小辈计较,直接穿上诰命府去拜访计夫人去了。”
琉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若说穿上诰命服去宫里找皇后做主还情有可原,见计夫人还用换装?她喃喃低语:“这事蹊跷。先不说,计夫人不是如此无能连自家小辈都管不住的人,就是徐夫人,也不会这般鲁莽的。”
盛芳荣不以为然:“计府当家主母是计夫人不假,可是小椅子仗着皇后娘娘的势,向来看不起自己母亲,能偷跑出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琉璃闻言摇了摇头,却是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她在宫中见过王氏,也在与六皇子的言语交谈中总结出一些东西,王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连太后娘娘都说她大智若愚,怎么会连计府都管不住?何况,计府连合太子妃买官卖官,可都是王氏一手操作的,这样的人,小看只会吃亏。
“好了,这些事情离咱们远的很。我是有些冷了,要不去我院里看看?”、
盛芳荣连忙站起身,不甚规矩的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连声道:“好好,咱们去吧,我还没有见过你闺房什么样子呢。”
说着,又贴近琉璃,拉着琉璃的胳膊,低声问道:“那跟屁虫可去过?”
琉璃伸手戳了戳盛芳荣的额头,斜睨道:“定要跟六皇子攀比攀比?”
盛芳荣讪讪而笑:“你不要笑我,我也不知道怎的,就是看他不顺眼。一个大男人,跟小女子动手,非大丈夫所为。”
琉璃失笑:“六皇子也打过计小姐,怎么不见你打抱不平?”
“嘿嘿,那怎么能一样呢。小椅子是自作自受的,连我这么好脾气的都忍不住要动手,更不用说跟屁虫那暴脾气。说实话,那么刁蛮的除了她我是没见过别人的,而且忒的能哭,我都让她哭烦了。还是你厉害,自从你入了宫,就再也不见她了。”
琉璃的脚步一顿,眼睛直直地看着盛芳荣,一把拉住她:“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盛芳荣有些疑惑,好看的柳叶眉皱了起来:“具体谁与我说的我是不记得的,但是宫外都是这么传的。咦,说起来我在宫里竟然从没有听到过这说法,真是奇怪。”
琉璃的脸色微冷,她是相信盛芳荣的,也知晓她说这话没有别的心思,可在宫外传这话的人,只怕没有这么单纯,如此瑞物细无声的败坏她的名声,除了计府她不做她想。只是不知道这是计府的小伎俩还是内含深意。
琉璃有些羡慕的看着盛芳荣,能一直活的这么简单,也着实让人羡慕。想当初她没入宫没有前世琉璃的记忆之前,她也是与盛芳荣一般无忧无虑的。想及此,隐隐的竟与盛芳荣更贴近了些,毕竟看着她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琉璃正在心里感叹呢,就听耳边盛芳荣连声的叫她:“琉璃,琉璃,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时想起了以前的事稍有感慨。”
盛芳荣不满地撅了撅嘴:“我有什么事都与你说的,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也觉得我笨?”
琉璃轻笑:“你倒是想的远,你哪里就笨了。我记得某人昨个还自诩天赋异禀,要做我的师傅来着,怎么这会又自贬起来了?虽说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可是刻意贬低自己就成自卑了,我可不希望你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你这不仅是瞧不起自己,还连我与你的交情也看低了。”
盛芳荣偏了头,片刻又笑起来:“就你喜欢说些大道理,我是听不懂了,总之你不是瞧不起我就好。哎,我也知道自己并不聪明,与你和六皇子并不一样,最起码你们看书都是能看的进去的,若想背诵个什么,一个时辰能赶我一天的。不过,那有怎样,我活的比你们自在啊,我过得舒坦就好。”
“你这想法,倒是与我二哥臭味相投。”
盛芳荣一听琉璃说起沈平,脑子里不自觉就浮现出向光而站的翩翩少年,她脸色微红,绊绊磕磕问道:“琉,琉璃,你偷偷与我说,你二哥可有喜欢的人了?”
琉璃心里甚是震惊,看着盛芳荣倒是不晓得该说什么话。不是她瞧不上盛芳荣,实是两人的年纪差的忒大了些,盛芳荣还不足十岁,沈平虽为成亲,也已经二十二了,两人着实不搭配的很。
盛芳荣等了片刻没听见声音,一抬头就撞进了琉璃震惊的眼里,她有些伤心,有些失落:“我也就是白问一句罢了。你二哥是人中龙凤,哪里是我这凡人高攀的起的?”
琉璃讪讪,知晓盛芳荣是误会了,遂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芳容你与我二哥才初次见面,怎会生出这种想法?我二哥虽然还没定亲,可也已经二十又二了,若非他自己不定性,此刻孩子都要开蒙了。”
盛芳荣顿时有些急了,唯恐琉璃将她当做以貌取人的花痴,拉着琉璃的手紧了又紧,急急道:“我,我并非第一次见到你二哥的,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你二哥,若是我知道他是你二哥……哎呀,这事跟你说不清楚,你就当我一时昏了头脑,胡言乱语罢。”
言罢,将手从琉璃的胳膊中抽了出来,走在琉璃的前头。
春兰与香云离着两个主子有些距离,并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了。春兰看着越走越快的盛芳荣,心里很是着急,摊上这么没谱的主子,也是没谁了。她一个客人行在主人前头,真的合适吗?沈府就是规矩再浅,也好厌烦她了吧?想及此,她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只得快行两步,可怜巴巴地看着沈琉璃的后背,喏喏道:“沈小姐,这……”
琉璃轻笑,知道盛芳荣这是害羞了,她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害羞还是初次认识到自己已经长大的时候,可自从有了前世琉璃的记忆,她便活的紧巴巴的,再不知道害羞是什么滋味了。不过这会也不是心生感慨的时候,眼瞅着盛芳荣就走错了路,她快走两步拉住盛芳荣,笑道:“莫非是我记错了,这竟是盛府门上,需要盛七小姐为我带路?”
盛芳荣脸颊憋的通红,不自在道:“琉璃,我……”
“行了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少年慕艾,又不是只你一人。只是,我有一句话你需得放在心上,这事你说与我知道也就罢了,在旁人面前切勿提起,往小了说就是小孩子心性,往大了说,那就是举止轻浮了,你可懂?”
盛芳荣不解:“可是,这事我父亲母亲也知道啊,她还要我早日把你二哥找出来,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呢,她没说什么不好啊。不过,我并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你也知道,她们都嫌弃我笨拙,与我并没有什么话说的,这么隐秘的事,我也就只能与你说说了。”
琉璃看着盛芳荣一脸的遗憾,心里这个滋味的真真是五味杂陈,她试探着问道:“你可与你母亲说了我二哥大约的年纪?”
“说了啊,你二哥虽长得好看,可瞧着举止,也有双十了。所以我母亲才让我抓紧点,只一点,我母亲是不许我做妾室的,我自己也不喜欢做妾室,说话吃饭都不自在呢。哎,都怪我没有早早的来沈府,耽误了小半年呢……”
琉璃这下子是彻底无语的,真真是无比庆幸盛芳荣没有什么好的闺蜜,碰上这样不靠谱的爹娘,盛芳荣能不长歪兼之就是奇迹了。
想及此,琉璃试探着问道:“那你可否说一说,你是怎么认识我二哥的?”
盛芳荣满脸的羞涩,讷讷道:“我,我不记得了……”
琉璃闻言甚是无语,撒谎都不找个好点的理由借口,瞧她那模样,哪里像是不记得的,不好意思说倒是真的,不过,谁还没有点自己的秘密呢,更何况还是如此隐秘之事。好在琉璃阁很快就到了,倒是免去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到了琉璃阁,盛芳荣就将沈平之事放下了,她四下看了一遍,疑惑道:“琉璃啊,你这闺房怎么与慈宁宫的莫弃阁一般无二呀?”
“恩,莫弃阁本来就是照着琉璃阁摆设的。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弱,一些东西若是临时更换了,我不习惯的紧。也是太后娘娘宽厚,对我多有包容,才将莫弃阁布置的与我的院子相似。”
盛芳荣万分羡慕:“太后对你可真好。你是个好姑娘,也值得旁人对你好。”
琉璃诧异地挑挑眉,倒是没想到盛芳荣还能说出这么感性的话,这话,着实不像是能从盛芳荣嘴里说出来的。
果然,琉璃还没开始感动呢,盛芳荣就接着说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太后说的,太后娘娘说的时候,很是感慨呢。我也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反正从表面看就是夸奖你的呗,你放心,咱俩这么好,我把小六都让给你了,不会吃你的醋的。”
“你不是看我二哥比较顺眼吗,怎么又说起六皇子啦?”
盛芳荣急急地站起身,解释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把小六弄回家,我就能吃香喝辣,什么都不干了,连绣花都不用学的。可,可沈二哥那样神仙般的人物,怎么可以因为这么世俗功利的目的刻意接近呢,这是不一样的啊!”
琉璃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目瞪口呆,刚喝到嘴里的茶水一点不剩的都喷了出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六皇子只能入赘盛家当成好生活的工具,而沈平却是可以娶盛芳荣,举案齐眉呢?
琉璃轻咳一声,漫不经心地拿出帕子擦拭手上和嘴角的茶水,眼睛的余光却撇到门外两道身影,故意坏心问道:“如此说来,六皇子在你眼里竟是拍马也不及我二哥了?”
盛芳荣傲娇地昂着头:“那是当然,跟屁虫是连女子都打的人,赶不上沈家二哥一根头发丝。”
琉璃顿时乐了,拍着手看着门外,大声问道:“哈哈,不知两位对这评价都满意不满意啊?”
闻声,门外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一个怒气冲冲,看着盛芳荣仿若仇人;另一个也够淡定,满脸笑意不带丝毫尴尬。进屋的两人,自然就是亲自来请两个姑娘去用晌饭的六皇子和沈平了。
六皇子看着盛芳荣,就三个字:“你找死!”
可盛芳荣却仿若未闻,自从沈平进了屋子,她就浑身僵硬,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她眼瞅着沈平对着她行了一礼,也听见沈平说的‘多谢盛七小姐抬爱’,可她就是不知该如何反应,捏着衣角浑身都不自在了。
琉璃见状,开口打破了这尴尬气氛:“好了好了,我都饿了,先用饭。芳容,咱们走,今个可是沾了你的光,有火锅子吃呢。想当初,我娘也说这火锅子燥热,不许我吃呢。”
盛芳荣闻言舒了口气,先于众人出了屋子,表现的像个十足的吃货:“那咱们快走吧,快走吧。”
只是,屋里剩下的三个都是聪明人,谁都能瞧得出她的慌乱无措。琉璃斜睨了眼沈平,眼里准确无误的传达了一个信息——你给我等着,若是交代不明白,家法伺候!
反观沈平亦是丝毫不惧,自从盛芳荣出了门子,沈平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起来,他先是看了眼六皇子,然后几乎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这琉璃,眼里传达了另外一个信息——你也给我等着,胆子大了,竟然敢隐瞒不报!
沈平和琉璃毕竟是互相知心的,嘴唇不动,却在对视间将彼此的意思传达了个清楚。
沈平不惧怕琉璃的审问,是因为他问心无愧,在见到盛芳荣的第一面的时候,他就认出了那个憨姑娘,所以才会故意阻拦她的路,却在六皇子对她心生不悦的时候,出手相护;可是,琉璃不怕沈平审问吗?她所隐瞒的事情至关重要,除了六皇子从不敢对外人提起,她实在没有沈平的底气。
想及此,琉璃几乎是瞪着六皇子。适才两人是一起离开的,沈平只可能从六皇子那里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琉璃一想到沈平看她的审视的目光就忍不住浑身发冷,她从不希望沈府有另外的人知道前世之事,尤其是多思多虑的沈平,这不仅不是好事,还是一种煎熬。
六皇子对琉璃的不满视而不见,他拉着琉璃故意走的慢了些,离盛芳荣和沈平都有些距离了,才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莫非琉璃也同意那憨子说的话?”
琉璃哭笑不得,明知六皇子在故意转移话题,却也对他的小心眼有些无奈,低声斥道:“你这是准备恶人先告状?你明明知道我适才是故意逗弄芳容说这话的,怎可如此无理取闹?倒是你,与我二哥说了什么,为何他这般看我?”
“哼,不管是不是玩笑话,那憨子说出这种话就该死。她以为有皇祖母护着我就不敢怎么着她了?命我给她留一条,但是活罪也不能免!”
琉璃拉着六皇子的手,求情道:“你明知道是玩笑话,何必当真?”
六皇子也看着琉璃,说道:“我与沈平说的也都是实话,你又何必惊慌?你心事太重,自从护国寺之行后又时常梦魇,你若是不能全心全意信我,那我退而求其次,找一个能让你全心全意相信的。更何况,你二哥就是个人精,你以为能隐瞒多久?”
琉璃不语,六皇子倔强的脸庞下透着一股子心疼,遂妥协道:“我……好了,我不计较你与我二哥说了什么,你也饶过芳容的无心之失,这总可以了吧?我宫里宫外除了亲眷就这么一个朋友,你不要为难她,你若再对她动手,我就生气了。”
六皇子挑挑眉:“那憨子竟是好手段,往常也不曾见你刻意回护她。”
琉璃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就是在盛芳荣问她沈平有没有心上人的时候,她就对盛芳荣有了回护之意,她看着六皇子,有些自嘲道:“许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有所感吧。”
六皇子神色一紧,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后悔当初带着琉璃去了护国寺,更后悔当初没能阻拦慧明将前世琉璃的记忆溶于琉璃的身上。虽然,眼前的琉璃还是与她心意相通,可是,他却使她失了纯真,年纪小小就背上了包袱。
琉璃一看就知道六皇子在想什么,她轻拽他的手,铿锵道:“我从不曾后悔,所以,你也不要后悔!”
六皇子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只是握着琉璃的手越发紧了。
虽说今日的午饭有了盛芳荣这个外人参与,但也吃的宾主尽欢。盛芳荣年纪虽不小却也不算大,沈府唯一适龄的少爷,就是沈铭的儿子沈风,今个还不在府里,跟着舒氏去了他外祖父家。是以沈清和陈氏都觉得不必避讳,更何况,盛芳荣是琉璃唯一的朋友,初次拜访沈府,若是将她与琉璃隔离出去,不仅显得外道了,更是少了次和聚的机会,是以沈府的人在行为举止上并不曾将她当成外人,都尽在一桌子上吃饭。
不需要下人伺候,桌子上又没有什么规矩,盛芳荣偏又自来熟,吃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才放下碗筷不好意思道:“我吃饱了。”
琉璃闻言心里舒了口气,也将空碗放下,紧跟着盛芳荣说道:“我也吃饱了。”
六皇子戏谑地看着琉璃,一看就识破了琉璃的想法,琉璃饭量一向不大,若非配合着盛芳荣,早该吃饱喝足了。看出这个的,当然不止六皇子,出了出了名的大老粗沈铭没有察觉,沈清陈氏和沈平都是心有所觉,只是心里想的却是不同:沈清和陈氏是觉得琉璃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也能照顾旁人的感受了;而沈平却是心疼的很,半年有余,曾经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妹,竟然开始顾及外人的感觉了。
吃罢午饭,盛芳荣也不着急回府,她习惯了饭后午睡,便在琉璃阁歇下了。倒是琉璃回了自己的老本营,却是睡不着了,她想起与沈平的约定,到底撇下了盛芳荣独自往沈平院走去。她在门外好一番踟蹰,良久一咬牙,也不用人通报,直接进了沈平院的书房。
沈平正在写字,听见声音连头都没有抬,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琉璃走到沈平的桌前,看着宣纸上那龙飞凤舞的‘沈’字,道:“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何不敢来?”
沈平闻言,捏紧毛笔的手一抖,就将‘沈’字的最后一钩写坏了,他懊恼的卷起纸张,将宣纸揉成团,扔在了地下。琉璃这才发现,地下已经有不少废纸,一团一团的,她随意拿起两团,展开来看,都是写的‘沈’字,姿态不同,从字里看出的意思也略有不同。
沈平扔了毛笔在宣纸上,纸上很快晕开了一团墨,略显颓丧的离开了书桌。琉璃咬咬唇,还是走到了沈平原来站的位置——磨墨,换纸,写字,一气呵成。
沈平近前看,也是一个沈字,笔法稚嫩,但笔笔相连,在看到这个字的一瞬间,沈平就知道,琉璃懂他的意思,一直都懂。只是,她却将自己放在了保护者的位置,宁愿天天梦魇,也不与他提一个字。
良久的沉默之后,沈平先开了口:“第一次察觉不对是你去护国寺之前,你从宫中回来,看着我们的表情总是有些恍惚。确定你有不对却是在你从护国寺回京之后。当初,你与六皇子在进宫之前先回了家,我没有多想,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所以我只当你是离家久了,所以想家了。可是,那次你与大嫂玩闹,笑容是真的,可是总显得过于刻意,看着我们的样子,仿若珍宝。琉璃,以往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才是我们的珍宝。”
沈平走到琉璃身边,摸了摸琉璃的头发,轻声道:“我当时就在想,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只能是在护国寺了,所以你不说,我也不问。”
琉璃沉吟片刻,苦笑道:“有三次我回家,你不在,爹娘说你是去会友去了。”
沈平亦笑,满是对自己妹妹的骄傲:“你还是那么聪明。”
他承认道:“没错,我瞒着爹爹娘亲,瞒着大哥大嫂,去了几趟护国寺。琉璃,你的踪迹实在是好寻的很,宫里我进不去,可是护国寺是国寺,没人会阻止我参拜佛祖。我与慧明大师推禅论佛,慧明大师还夸我颇有慧根。”
琉璃笑的比哭还难看:“你想做什么,向来是没有做不成的,学什么像什么,想必慧明大师被你唬住了,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
沈平点了点头,不承认也不否认。若是慧明大师那么好糊弄,也不会成为护国寺住持了。
“二哥,不是我故意隐瞒与你。此事,没有丝毫头绪,别说你我帮不上忙,便是慧明大师都难寻因果,你又何必沾惹进去。你只需要知道,我还是你嫡嫡亲的妹妹,这不够吗?我不会让沈府出事,我会尽我所能保住沈家,这不够吗?”
沈平落座,笑的毫无心机,反问道:“琉璃,你说,这够吗?”
琉璃语噎,当然不够,谁会甘愿在他人的庇护之下或者,尤其这个他人还是最小的那个,阖家上下最疼惜的那个!
沈平见琉璃不语,又转了话头,道:“琉璃,计府要与徐府联姻了。计家唯一的嫡女要嫁给徐阁老家的五公子了。你当知道,徐阁老在内阁的地位仅次于父亲,内阁六个阁老,是负责审阅奏章的第一步。你可明白,计府与徐府联姻,意味着什么?”
琉璃震惊地站起身:“计府有动作了,他选择从内阁入手。太子向来不依靠计府,对太子而言,计府如同鸡肋,随着太子妃被放逐别院,计府无力从太子府入手,所以退而求其次,相中了权利最大的内阁。清须子此招胆大至极,却也甚妙。”
沈平点了点头,诱惑道:“琉璃,这种小道消息,你在宫中一时半会是得不到的,便是六皇子三头六臂也无法面面俱到,他毕竟是生活在宫中的,宫外的事,说句不好听的,他是鞭长莫及。而我不同,你莫以为我的小狐狸的名号是白来的。京城的府邸,从最有权势的内阁大学士,到边边角角的翰林院院士,就没有我打探不出来的消息。”
“二哥,我并非信不过你,你让我想一想。”
“我从不知道,你竟然宁愿夜夜梦魇也不愿意让家里人出手相帮。为何?你总说你还是我嫡嫡亲的妹妹,可是曾经的沈琉璃,有什么事喜欢哭鼻子,喜欢找我做主,现在呢?却是要我求你让我相帮吗?”
琉璃的身子在沈平的质问下微微一颤,她的痛苦六皇子知道,有力分担恨不能感同身受,那嫡亲的二哥呢?在猜到一星半点之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一趟趟跑到护国寺与慧明大师论禅?他从一星半点推论出她的焦虑,同时却要因为她的不坦诚担忧着。
想及此,琉璃的心理防线便崩溃了,她眼里的泪珠顺着已经瘦削的脸颊滚落下来,一头撞进了沈平的怀里,轻声道:“二哥,我怕!”
沈平闻言,几乎喜极而泣,终于啊。
门外,站立许久的六皇子终于松了口气,他的想法并没有变,独占欲也没有丝毫衰减,所以,他依然想要独占琉璃,可是他也渐渐明白,伴侣和家人是不同的,哪怕琉璃再信任他,她也需要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一些事情,他表现的再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而嫡亲的血脉却可以,这是他作为一个伴侣拍马也不能及的。
屋内,琉璃边哭边将事情说完了;屋外,六皇子站着又听了一遍。
屋内沉默,屋外却心情沉痛。
往事不可追,琉璃既然说不后悔,那他也不能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