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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紫眸男子整个身体就跟水波纹一样流动起来,很快人就消失不见了。
封祁一直到房间没有了紫眸男子的气息,才渐渐松懈下来。淡色恍若透明的薄唇,突然溢出一抹妖艳的殷红,接着见他的唇角轻动,那殷红色就消失了。
最后看了眼床榻,没有走近,就转身离开。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元斐末满脸复杂的下了床榻,站在大开的窗前,看着步步远去的封祁。
他知道是他在床上,所以那眼神带着警告的意味。而他离去的方向……
封祁没有回他的房间,而是径直往木莲华休息的客房而去。
走到客房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均匀的呼吸,心下一片安定。然后用巧劲,打开门闩,进了房间。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音发出。
木莲华照旧把被子踹到了地上,自己裸着大半个身子,没心没肺的呼呼深眠中。
封祁把被子捡起来,放到一边。走近床榻,从床里侧扯出一床备用被子,给木莲华盖好。
然后整个人就坐在了床沿边,看着她怔怔出神。
脑袋里却是空白一片,根本想不起一点儿东西。可心是满满的,好像他久久遗失的重要羁绊,终于回来了一样。
“宝儿要跑曲线,别直着跑,蛇会追上你的……靠,看老娘不剥了你给我娃炖补汤。”说梦话的木莲华,两只手挥舞起来。
封祁忍俊不禁的弯起了薄唇,同时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重新盖好撩开的被子。
“宝儿别抓娘,我这正杀蛇呢。”木莲华继续说着梦话,却是把封祁当成了梦中的宝儿,就要摆脱封祁的两只修长白玉的大手。脚下更是一个狠踹……踹到了封祁的大腿根,离那东西就寸许了……
可即便如此,也够刺激到那敏感的地方!
封祁眸色变深,突然松开木莲华的两只不盈一握的小手……利索的脱掉外裳,最后仅着内衫钻进了木莲华的被窝,修长有力的腿,压住不时踢蹬的光裸软柔的雪白长腿,宽阔坚实的胸膛一个翻身,伏在了香肩半露坚挺圆润的高峰上。
深沉的凤眸直直的盯着依然闭着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淡色清凉的薄唇轻轻的贴上了嫣红烫热的丰唇……
……
梦中的木莲华本来正在给儿子炖蛇汤,突然天地一个黑暗,她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给拽进了一个偌大房间里。房间富丽堂皇,奢华中透着雅致。
那手的主人……竟然是封祁。
只见他双目赤红,浑身散发着暴虐的恐怖气息!背后有一对伸展大开的漆黑翅膀,每个翅膀足有丈余多长……像极了地狱而来的大恶魔!
木莲华本能的条件反射就要跑,却被封祁一个猛力拉扯,飞身倒在如堕云端的大床上。
那床,竟然是她在现代时最钟爱的某奢华品牌的大床。曾经,她在那大床上和差点就要结婚的男朋友,玩儿制服*!她是纳粹女S来着……
“莲——莲——开开门!”
蓦地,元斐末扯了大嗓门在门口喊起来。
“莲,不开门我就要自己进去了。”元斐末不等话落,就推门而入。
木莲华也成功被元斐末叫醒……
只是,眼下这情况,有些尴尬。
“你!不许再动!”木莲华身体一紧,低声喝止。
封祁正好卡在最关键的时候,马上就要进入蓬门……元斐末的大嗓门听着好似很普通,实则是暗含了内力的,并且目标直至向他。
只好先按捺下动作,安抚木莲华,“夫人且等一会儿。”这话说的……好似完全没听到木莲华的喝止,只是因为元斐末来了所以才暂停。
然后层层锦被把木莲华裹严实了,才披袍下床,带着*的怒冽冷眸刺向已经进了门来的元斐末。
木莲华此刻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竟然不光梦中要被XXOO,现实里也就差一步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看到元斐末,木莲华黑了一张脸,“吃了药就该好好休息,现在正是药效发挥到身体的时间。”
元斐末看都不看封祁,对木莲华被裹得像粽子还挺满意。这才安全啊!
然后道:“那药折腾的我浑身发热发烫,根本就睡不着。就想来找你玩儿会扑克,等药劲儿过去了,就回去睡。”
天黑,即便亮着两盏烛灯,木莲华也看不清元斐末的眼神。封祁是武者,功力匪浅,双目闪着幽光,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特别是那看向他时,浓浓的得逞的眼神,让他恨不得立刻捏碎了他。
木莲华闻言想也不想的回道:“你去旁边的暖阁等我,我起来陪你玩会儿。”
朋友有难,她理所应当帮他一起分担。
封祁则彻底黑了一张俊脸,对木莲华道:“你睡吧,不用起来。我正好也睡不着!陪元兄弟玩会儿。”睡不着三个字略略加重了些。
“咦?你会玩扑克吗?”木莲华问封祁。
封祁一时顿住语塞……扑克是什么?
木莲华问完后,就把胳膊探出被窝,找衣服穿。封祁忙闪身把床帏幕帘放下,塞了衣服进去。
元斐末翘了翘胡子,朝暖阁走去。
三人玩扑克,玩什么?
木莲华看着两个从一见面就不对头的两个人。其实非常适合玩一种游戏,她肯定稳赢。
正好昨天她买消息花了三万。
“斗地主如何?”木莲华先看向元斐末。
元斐末点头。玩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封祁这厮和他的宝贝莲独处。刚才差点儿就出事了!哼~哼~
然后木莲华又看向封祁,把规则给他说了一遍。
聪明人智商高,一遍就表示知道了。
三人开始轰轰烈烈的斗地主。
开始木莲华当地主。然后坐看封祁和元斐末两个人互掐,最后她占便宜,赢了。
之后是封祁当地主。木莲华和元斐末两人一个小眼神,相互给了暗号……一会儿帮过牌。结果封祁这厮,直接来了个春天。
第三把元斐末当地主。封祁直接和他掐了起来,木莲华干拿着一手牌,最后封祁胜。
第四局依然是元斐末当地主。这次他牌好,直接把封祁炸了个透心凉,连带着木莲华出钱也是透心凉。
第五局木莲华当地主了。很好,这两个很乖觉,乖乖被炸被秒,出钱利索儿的。
第六局封祁当地主。这次封祁牌没那么好,就在木莲华和元斐末打好招呼准备赢他时,这货竟然捂牌不出了。最后木莲华自己个儿出完了。
第七局元斐末当地主。木莲华表示这一把不是赢就是栽了。她没有出牌的机会,然后她输了。
第八局她开始犯困了。看这把轮到自己当地主,瞄了眼手里的渣牌,就摇摇头‘过了’。封祁捡了起来,然后一个三炸的春天,把木莲华的银票勾走一小半!得,瞌睡虫没了……
斗地主斗到丑时,看着没赢还输了六万两的木莲华发狠了。
教了二人一个绝的——诈金花
这是纯赌博了!木莲华要搂钱。
只是,这考验心理胆识和财智的游戏,两个男人一点儿都差,木莲华发现自己又成了给人‘添锅’的了……
很快三万两又进去了,元斐末也跟着赔了些,不多,千两左右。
木莲华把扑克收到手里,喝了口浓茶,淡淡的对二人道:“这么吧,我当荷官,就是发牌的,你们两个玩儿。每局赢方要分一半给我。”
好昂贵的荷官……这和抢劫也差不多哪儿去了……
厮杀兴致正浓的二人,想也不想点头答应。
“很好。这个游戏叫梭哈,规则是这样的……”
封祁在木莲华介绍规则时,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真是不知她哪来这么多想法,如果这些东西流到赌场,怕又要掀起一翻风波了。
元斐末则早就见怪不怪……
一直打到快黎明,元斐末和封祁各有所输,最后木莲华数着手里厚厚一沓子的银票,满意的宣布——散场。
元斐末称暖阁很舒服,就睡这了。
木莲华精神头实在困到不行,也就不管他了。虽然元斐末把她当心仪的女子,只是她实在是跟*一样拿他当一个弟弟看待的。而且,元斐末还是很规矩的。再说他那里受伤了,有心也无力啊。
封祁也表示这个客房的灯很亮,看公文很舒服。
木莲华闻言撇了撇嘴。扯吧!就一普通的蜡烛,能有她曾经在少师府睡的那个奢华房间里的夜明珠好吗?
疾言厉色道:“不许上床!”
封祁僵了脸,元斐末窃笑不已。
好一会儿见其点头答应后,木莲华才裹了被子,迷糊去了。
于是,一大早封瑾诺打算找元斐末一起蹲马步时,就看到了他的爹封祁在批阅公文。而元斐末趴在暖榻上呼呼大睡着。
被床幔遮住的床前踏脚凳上,放着一双母亲的软底绣鞋。
什么情况?
却不及多想,就先朝封祁走了过去,“父亲早安。”
封祁点了下头,轻声问道:“今日要面见圣上,可紧张?”
封瑾诺摇摇头,“没什么啊。难道他不是人吗?”
封祁唇角轻勾,“是人。”
“那就没问题了。”封瑾诺毫不在意的道。
封祁笑容更温和了些,“去蹲步吧。”
“嗯,那孩儿先出去了。”封瑾诺看了眼睡的像头猪一样的元斐末。没能拉到大伙伴,只能自己去园子里继续蹲马步。
早饭时,木莲华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元斐末还在呼呼睡着,揉着酸涩不爱睁开的眼睛,轻踢元斐末道:“斐末,去床上睡吧。”
因着迷糊,忽略了还坐在窗前书桌后看书的封祁。
元斐末本来还要继续睡,可一听木莲华让他去床上,一个激灵就醒了。想到昨夜,他拿着木莲华的内衣裤时,激动地浑身燥热难受……那被窝里可全是木莲华的体香,绝对会更加让他心中欲火欲焚还无处可泄的那种!
“不用了,我这就起来。”说话就坐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木莲华身后不远处黑着一张脸的封祁。
桃花眼轻转,突然转口道:“头有些晕,还是再休息休息吧。”然后就见某男的脸越发黑了个透,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元斐末越发开心了!
木莲华点头,“嗯,快过去吧。我去看看宝儿,送他上学。”
“好,过去吧。”说着话就朝木莲华还铺散着的被窝走去,谁知某男比他快了一步。
就见某男极快的收了木莲华睡过的被子枕头床单毛褥,瞬间整个床就空荡荡的了!
元斐末张口结舌,瞪大了眼睛。
而木莲华已经忽忽悠悠的出了门,没有看到这一幕。
等封瑾诺上书院离开,木莲华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结果看到乱七八糟的房间,和她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账本和没有查过的混作一团。一时气炸了,就去找元斐末。
结果这厮竟然出去了。
木莲华憋了一肚子气,去了帐房。
就看到帐房旁的小房里,堆了两个大箱子。
这两个箱子挺陌生的,想了想,就是想不起她何时置办过。
走过去打开看。
一个箱子里是精美华贵的绫罗绸缎,全是时下最新颖受欢迎的。有千两一匹的云织锦,还有宫廷专用的宫纱……各色价格昂贵的胭脂水粉,也是摆的整整齐齐的,数量不少。
另一个箱子里,则是古玩玉器。算不得多么珍稀昂贵,可数量不少。
木莲华瞅着这两箱子加起来不下数万两的东西。想起来昨天封杨氏说的话……‘她前半晌就来了这里,到后半晌才离开。还给你送了好多值钱的东西。’
木莲华合上箱盖,朝封祁的书房走去,敲门没有应声,轻推门……‘吱呀’门开了。
满书房的书,没有一个人影。
重又关上,进了自己的书房。看到那一摞子的请帖,木莲华一本一本捡起来看。
好么,感情整个大晋朝堂的官员夫人都发了帖子。这要是每一个都参加,直到年底,估计连个假日都没有。
等翻到最后一本时,是陆府的帖子。一份稀里糊涂的帖子。‘敬启——冬月初八恭候莅临赏梅。’没名没姓的,连落款也没有。
嘿,正好是今天。
木莲华手指叩桌。虽然封祁说随她怎么办,可如果她要是明城店开业了,能拉这些人成客户,对店来说可是一大好处。
只是她实在不耐这些贵夫人相互攀比虚荣的应酬。其实只要她头上还顶着封祁夫人这个帽子,这些人即便她不理,她们也会过来光顾一二。
等以后她不是封祁夫人,那她就把店落到封瑾诺的头上,生意也没问题。不怕这些人下绊子。
所以,倒是没必要去的。
“夫人,昌平公夫人来访。”林又安在门口回禀道。
木莲华回神,轻皱了眉。这才辰时,这昌平公夫人是堵人来的吧。
“请去客厅好生招待着,我这就过去。”来者是客,她也不在乎那一碗茶水。先看她的意思吧。
换了一身石榴红的广袖留仙裙,梳了个堕马髻,挽上一只红珊瑚的梅花簪子,又画了一个精致的容妆,眉额间勾勒出一朵金蕊盛艳的红梅,三分颜色瞬间九分。
轻甩广袖,婉然转身,十分颜色跃然可入画,仕女不过如此。
“好漂亮!”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名五官俊美洒脱的阳刚男子,身着天蓝色窄袖云纹锦袍,一双带着淡淡痞子味儿,更多豪放不羁的桃花眼,痴痴地看着木莲华。
木莲华从袖子里抹出一把翠玉青稠的折扇,慢慢打开优雅的掩口,眼波轻转,媚意不经意的流泻而出……“舍得刮胡子了?”说出的话带着调侃。
元斐末迷得痴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答道:“那不是在海上吗?刮胡子给谁看啊,都是大老爷们连个母蚊子也没有。”
“行了,来帮我看看,这身如何?要去见个公爵夫人。”木莲华随意转了一圈,让元斐末帮着打量一二。
元斐末这厮光看美人了,哪里管什么合适不合适,只夸,“好看。莲以后每天都这么穿。”
木莲华瞪他一眼,“怎么可能。好了,我去前厅,你记得喝药。”
元斐末瞬间苦瓜了一张俊脸。
等到了前厅,木莲华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驻足细听,一个声音陌生,应该是昌平公夫人。另一个则再熟悉不过,是封杨氏。
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没有任何挑剔的笑容,步履轻盈文静的进了客厅。
一时,整个客厅的视线都向她集中而来。有审视、有不屑、有关切、也有好奇……
木莲华目不斜视走近封杨氏,蹲身行礼,再规矩不过,声音清爽干脆透着俏嗔,“小华给母亲请安。”
封杨氏笑的开怀,拉起木莲华。然后看向昌平公夫人,“小华,这位是昌平公夫人。可是专程来看你的。”
木莲华蹲身行了礼,谦逊道:“贵客临门,蓬荜生辉。若有怠慢之处,昌平公夫人还请多多原谅则个。”其间木莲华扫了昌平公夫人一眼,保养的不错,像是三十出头的,模样仍妍丽。一身荣华气派,眉目间有傲气瞧着不好相处。身后跟着四个丫鬟。那不屑的眼光出自这四人。
昌平公夫人忙起身,只受了木莲华半礼,来求人高抬贵手的,自然眼下要低人半头。
“少师夫人果然妙人啊。”昌平公夫人一脸热络亲密的笑容,笑声称赞。后又看向封杨氏,“老姐姐,您可真有福气。”
封杨氏把木莲华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我这辈子没有闺女,这就是我的宝贝闺女了。呵呵~”
木莲华羞赧的低下头,“母亲、昌平公夫人,可是拿我寻开心啦。”
封杨氏抬手点了下木莲华的脑门,“谁拿你寻开心了,说的是实话。”
昌平公夫人轻合了下眼,然后笑的更开怀了些,“老姐姐和儿媳情同母女,真是让人羡慕。说起女儿,老姐姐有个干女儿吧。叫宁柳儿还是云柳儿……瞧我这记性,竟记不清了。”
说完看了看木莲华,眼含深意。
木莲华眨眨眼,然后状似惊讶的看着封杨氏,心里则毫不介意。干女儿?怕是给封祁找的屋里人吧。
封杨氏对昌平公夫人突然说这茬,心里不悦,面上却依然笑容满面,回道:“不怪的。我就带她出去过两次,叫宁柳儿,是我老表妹的女儿。身体不好,在京城养身体。”然后低头对木莲华道:“回头你见见,是个好孩子。”
表妹?那更好啊。表哥表妹一家亲啊!
“嗯,听母亲的。”木莲华倒是真想见见。如果这女人以后会是封祁的屋里人,就跟宝儿有关系了。好,便罢。不好,就得防患于未然了。
之后三人又聊了一些闲话,木莲华也多少知道了一些现在京城贵妇圈的主流,也知道了封杨氏很少去参加这些活动。
比如长公主每月十五就要开一次赏花会。
一月兰花、二月桃花、三月蔷薇、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凤仙、八月丹桂,九月菊花、十月木芙蓉、十一月山茶,十二月梅花。
木莲华想了下,那厚厚一摞子的请帖,还真就没有长公主的。
昌平公夫人觉得闲谈差不多了,就开始说她儿子王世狄的事。
“说来也是丢人。我那不孝儿被人教唆着开赌坊。我家公爷知道后,狠狠的抽了他一顿。谁知道那些个下人竟然还在拿着他的名头胡作非为,前两天更是让贤侄媳受了委屈,今儿特地过来替我那不孝儿给贤侄媳道个不是。”
木莲华看了封杨氏一眼,见她面色平常,就笑着回道,“都是误会,解开就没事了。也是那些下人顶着主子的名头作恶,却是和令公子没什么关系的,昌平公夫人太客气了。回头那店开张,还要夫人多多光顾才是。”
只要不找麻烦,她也懒得惹这硬钉子。不过,怕是没那么简单。不然,为何那孙百万会被替换了死刑犯。
木莲华上次在风语楼买消息,那卖消息的俊美小哥送了她一个消息——孙百万临上斩台时被其他死刑犯替换了。至于下落,那俊美小哥不告诉她,要她拿消息来换。
其实压根就不用再问。那必定是王世狄动的手脚。至于下落……必然是在王世狄那里。
昨天的重礼,今天的赔礼,昌平公夫人瞧着有些憋屈不怎么甘愿,却也是带着诚意的。那孙百万被偷梁换柱,大概也是被她儿子蒙在鼓里。既如此,木莲华也不介意佯装不知的和她周旋一二。
话说两头。
封祁得知赵卫要来探病,就回了少师府。
以为有什么要事要商,得知是为自家夫人没有赴约,还退还了请帖的事。就表示无碍的。木莲华何止他赵府没去,怕是谁家也不回去的。
后又听闻,那请帖非赵韦氏所写,而是小妾写的,封祁皱了眉。就先让赵卫回去了。
木莲华不去是一回事,可如果那请帖本身有问题,则是另一回事了。
回了莲宅,就找木莲华。
正巧,昌平公夫人也要离开。
一番相互见礼后,送走昌平公夫人。
封杨氏见儿子回来了,就想要见孙子。她昨夜因为太高兴,愣是睡不着。就熬夜给封瑾诺做了一副毛手套,现在想要立刻让孙子试戴。
便让刘德顺带着封祁进内皇城的腰牌,要去天泽书院看孙子。
封祁性子虽冷,不善表达,可是个孝顺的。知道这不合规矩,也同意了。
等封杨氏也走了,木莲华就带着封祁,去了她的帐房。把昌平公夫人的来意说了,还有那两箱子重礼。
封祁想了下,让木莲华先留着吧。等过段时间昌平公府怕是要用,到时再送回去不迟。
木莲华一惊,什么意思?
难道昌平公府过段时间要变穷吗?需要卖首饰绫罗脂粉玉器换钱?却也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封祁没有再就昌平公府的事多说什么。然后把赵府请帖的事,告知木莲华。
木莲华无所谓的笑笑,“倒没什么。看那字娟秀婉约,原以为赵夫人是个不错的。现在看来倒是那小妾不错。”
只是,那小妾真不错吗?越矩替主母写不该写的请帖,也是有心机的。木莲华明白,只是各家有各家的故事,她却懒得多想多问。
最后,木莲华把陆府的请帖拿给了封祁,“喏。请你去赏梅的。”
封祁接过看了一眼,薄唇突然轻笑,“陆府的?倒是罕见。”说着就把那有问题的请帖塞进了袖兜,收了起来。
至此,二人突然无话。
封祁就那么直直的瞅着华服装扮的木莲华,目光灼热。
木莲华蓦地觉得脸有些发烧,手脚有些无处摆放。便随意找了个话题道——
“听宝儿说,你武功蛮高的。但母亲以前说过,你酷爱读书,一天到晚除了看书写字连门都不出。”
说到这儿,木莲华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封祁。
封祁沉默了。
就在木莲华以为听不到答案时,封祁有些自嘲的语调,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夫人可知夺舍?”
木莲华心里突然‘突突’起来。
夺舍!
她能说她不光知道,还有类似体验吗?也许他的夺舍和她的还魂不同。可都是,一个身体里突然有了非原主的另外一个人。她的这个是原主已经香消玉殒,很顺利就成了这个人。而封祁的……看样子不简单。
封祁见木莲华露出惊讶的表情,知道她是听说过的。便继续道——
“京城百里外有禁地黑狼林,夫人可知黑狼林里有什么?”封祁有些咬牙道。
木莲华回道:“黑狼?听说进了黑狼林就注定要被撕裂而死。”她是喜欢冒险,可必然要死的地方,在没有可信赖的力量前,她是不会不要命的瞎狂热。所以对于此等禁地,她是好奇和畏惧兼而有之。
“状元及第后,报喜官在虞国公的暗示下,把喜讯只报到了虞国公府,而没有送达洛城。得知后,我就想亲自回去一趟,然后接母亲和你来京城。为了尽快回洛城,我选了离黑狼林最近的一条路。”说到这儿,封祁脸上露出一抹悲戚。
木莲华轻皱了眉,想要阻止他继续说,又非常好奇发生了什么,纠结了……
“就在距离黑狼林最近的时候,一辆皇室的马车从黑狼林里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七八匹冒着黑气的黑狼。
马车里有孩子的哭声,我便率众人去救。谁知刚靠近马车,那黑狼就奔了上来……
顷刻……护送我回洛城的五十名士兵就被这七八只黑狼吞噬……我自然也未能幸免。我最后看到的一幕是自己的双腿消失在黑狼的獠牙血口。
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有意识。可却发现自己行走在一片雾气缭绕的金色长河。我顺着金河走,慢慢又看到同样行走在金河的人。只是他们走了几步,就会被人接走。而我恍惚从天地初开就一直都泡在河里。后来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说,我该离开了。”
说到这,封祁停了下来看着木莲华。
而木莲华则一脸苍白……心中震惊!
金色长河!
脑袋突然一轰,一些片段在眼前闪现……
是了,她亦曾见过的,只是她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听一个模糊的人影说,那是神炼池,是犯了天罪的神人洗涤灵魂的,其痛苦无可比拟,时刻都要承受魂魄被撕成碎片,再聚合,再撕裂的极致痛苦。
画面到此结束。
木莲华震惊的看着封祁……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有这画面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突然癔症发梦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年后了。君泽,也就是当今圣上。他告诉我,我被黑狼吞噬了双腿后,那黑狼就暴体而亡了。而因为和黑狼王斗,身体被撕裂只有元灵逃出了黑狼林的他的师叔崆兢,就夺了我尚有一口气的身体。之后三年,他的师叔用半生功力来复原我的身体。只是不知为何,修复的特别慢。最后在完成的一刻,崆兢说他要仙游了。
我的归来,他的离去。等我检查完身体,就凭空有了一身的功力,而且这功力随着时间而自主加深!可能是崆兢留下的吧。”封祁说到这,轻合了狭长的丹凤眼,浓密的眼睫带着不安的颤动。
木莲华压下心里的震惊,抬手拍了拍自己有些僵滞的脸,然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盈现的浅浅梨涡,甜暖迷人,“那崆兢不论是好心救你,还是为了自己有个身体。结果是你就好。”宝儿需要的是亲爹,如果不是,她干嘛来这儿。就算她的朋友包括宝儿的干爹,给不了他真正的父爱,可成长成一个男人的过程,也多少能有所借鉴。只是,大多人都比较抽象罢了!
至于她,好像还有一段神秘的记忆没能完全记起来。呵呵,倒是有意思。
封祁睁眼看向木莲华,眼睛漆黑又像钻石明亮,局促急问:“你相信?”他在那金色长河的事,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如此离奇……他也只是在风语楼说了一半。只说了他的身体被崆兢夺舍过……而在金河浸泡时的恐怖之痛……有时候他会觉得他是做了一个噩梦!那噩梦到现在让他对身体受再重的伤,也没有感觉。
木莲华点头,“嗯,为什么不信?你不是也说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京城外百里处就有一个黑狼林。而云幻海下有一个水晶龙宫。元周国有一座仙落山,据载每百年山上就会出现一座悬空的仙殿。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你被夺舍,三年后又魂归本体,只不过又添一桩离奇罢了,不算什么。”靠,就算不信,她本人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借尸还魂,也够可以的。
“莲——莲——你在哪儿找到的金毛,给我也弄一条来。”元斐末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
‘汪汪——汪——’接着是金毛的叫声,听着它像是很开心,叫声宏亮。
封祁煞然变了脸色,冷眸带着难掩的敌意看着门外。
木莲华注意到封祁的表情变化,聪明如她,自然明白,不由心中沉叹。
然后听着元斐末的嚎叫,就出去了,入目的是元斐末被金毛扒着肩膀舔脸。
当即就有些吃味。
金毛可从来没有和她如此亲密过。
“金毛,过来。”木莲华发命令了。
谁知,金毛只看了她一眼,就依然热情四溢的和元斐末玩着,理都不理女主人。
这下木莲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放狠话,“斐末,喜欢就带走吧。我赶明给宝儿再寻一只豹子玩玩。”
‘嘎——’金毛就停止了动作,然后一个极灵活的转身就朝着木莲华扑来,各种巴结,极尽能事。
木莲华看着名副其实狗腿的金毛,唇角翘起,然后回答元斐末的问题,“在白沙湾岛吧。当时那一窝狗,就一只它这模样的。后来我也托人问过还有没有这样的,打算给金毛找个伙伴。来信说是没有了。所以如果你实在想要,得让金毛生仔仔才行。”
元斐末一听,就摇摇头,“如果这样就算了。它生了孩子,也不见得像它。以后再说吧。对了,今天去店里吗?”
木莲华点头,“等下换换衣服就去。你也跟着一起吧。我陪你再去看看那回春堂的老大夫,正好就在一条街上。”
元斐末听罢,咧了咧嘴。
从他处知道了情况的封祁,俊脸上露出一抹阳春般的微笑。
元斐末瞥见,彻底乌透了一张脸。
进了南芫街,远远的就看到振远镖局的少当家严历站在店门口,等着木莲华。
木莲华把大批招摇惹目的货进了店铺,自然要派人保护。
而振远镖局,是她惯用的。不为其他,这名字她看着亲切。前世的京城,她可没少受振远护卫的保护。
见木莲华下了马车,严历就走了上来,握拳行了礼,打量了木莲华一眼,笑道:“莲大当家的,可是清瘦不少。”
严历对木莲华有敬佩,也有几分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听说她到了京城,就亲自赶了过来。
木莲华回道:“这两天是忙了些。对了,怎么是你亲自来护卫。可是让我这店受宠若惊啊。”
说到这个,严历突然端正了脸,轻皱浓眉,“莲大当家的,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怎么?”木莲华惊问。
“昨夜来了好几拨的人要盗货。还有刚才还有人问什么时候开业。”
木莲华轻皱了远山黛眉,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把这店和进城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好一会儿,严历唏嘘道:“你可真是胆大。刚到就得罪了两个地头蛇。看来我要加派些人手。”
话落,就听到了一个木莲华不陌生的声音传来——
“本官已经加派人手在南芫街,封夫人大可放心。”梁政身着官袍,从官舆上走下。
严历一看是京城的父母官儿,就抱拳行了个武礼,回道:“见过梁大人。”
“梁大人还是叫我木夫人的好。开店做买卖,不好乱叫的。”木莲华笑道。
梁政是个圆滑人,虽有不解,但木莲华让叫什么就叫什么,转口道:“是是,木夫人。呵呵,不知尚书令大人可安?”
严历一旁听着,听着是一脑门子的乱线。
不由插口,“莲大当家的?”
木莲华解释道:“我儿子的生父是封祁。”
严历愣了下,清俊的五官突然一片黯然。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得,问道:“那九爷是……”
听到这个名字,木莲华清秀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思念和促狭,“他是宝儿干爹。”
即便有了为数不少的巡城卫的帮助,夜里仍有好几次差点儿挡不住贼人。后来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武功卓绝的黑衣人,还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才平安度过。
伊夜和梅幽兰两个人不知在密谋什么,嘀嘀咕咕的不管事儿。所以,所有的工作只有木莲华一个人在盯着。
先让人把荣庆坊的匾额已经摘了下来,挂上了蒙着红布的匾额。
然后把昨天堆积在库房的货分类安置后,就请大家在隔壁顺昌酒楼好好吃了一顿。
周围对于这即将开业的新邻居,表示了极大关注。等陆陆续续听到在坎门发生的事,以及那些大红漆木箱子里的东西时,都侧目惊异。对待木莲华等人因而也就越发热情和客气。
顺昌酒楼的老板是个高大胖子,不过掌事的却是他的妻子。
老板娘趁着木莲华结账的时候,问她开业酒席订了没?如果没有,可以考虑下他们家。
木莲华没急着应,轮眼四处打量了一下,直到看到那位热心救火的店小二时,问道:“那位小哥儿瞧着挺机灵啊。”
老板娘笑了,去了圆滑,一脸慈母表情:“是我的儿子良子,大名张荀。平时就爱玩儿没个正形,这两天倒是听话,让干啥干啥,手脚也利索,跟突然长大懂事了一样。”
“我也有个儿子,还小。一天到晚也是头疼。”木莲华想着封瑾诺,笑容也温婉许多。
一时间两个女人针对孩子展开了丰富的话题。
梅幽兰见木莲华谈的起兴,也凑了过去,听了没两句就又走了。吆喝了店小二良子,加菜加饭给老安等人吃喝。
元斐末在木莲华的陪同下去了万春堂看了那老寿翁一样的老大夫。告诉老大夫,上午吃完药后那里有灼热的刺痛感。老大夫听过后,说有感觉就没啥大事了,好好养着。若是想要好的更快些,可以来针灸,可祛瘀通经络。
如此,元斐末着实心情不错,就叫了酒。却被伊夜挡了下来。倒不是他多好心,实在是万一因为喝酒,他那里再恶化,真正废了,那麻烦才就难收拾了。不是说多怕元斐末怎么滴,只是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林又安则在店面里忙着规整那些红漆木箱子,并打开一一核对货单,确定未有丢失遗落。等把所有的货物核对完,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同时对他的主子木莲华钦佩不已。
木莲华最后订了顺昌酒楼做他们莲记开业时的餐饮招待酒楼。并指定了良子,做当天的负责人。
木莲华从和老板娘的闲谈里得知,老板娘是这家酒楼老板的续弦。前面那位,还有两个儿子在。
而刚才她也有看到那两个儿子,那两人衣着鲜亮,一副公子哥样,很是得老板的喜爱,说笑亲密的很。
想来这个穿粗布衣做跑趟的老三就没有那么被看重了。不然,怎么会做下人干的活儿。就算是锻炼,也该两个大的一起不是。老板娘的话里也多有些不甘的情绪,虽然掩饰的极好,不过仍被木莲华看了出来。看来这对母子的日子并非那么顺心如意。
于是,便有了指定良子做负责人的事。并定下,以后凡若是在他们酒楼,都要良子做负责才行。
算是投桃报李吧。毕竟得他那开水相助,躲开了那群流氓。其次,他们酒楼做的饭菜也可以,特别是面食,称得上一绝。
老板娘高兴的合不拢嘴,哪有不应的,心里虽然有些拿不准儿子能不能圆了整个场面,不过大不了到时她给儿子当帮手,不差的。慌不迭的满口说是。总归,儿子也有了出头的机会。只要表现好,不怕她那相公不看重。那两个隔肚皮的,只会吃喝玩乐,以后什么造化她也管不着,她只管她儿子就好。
依然在做小二忙碌的良子,尚不知道他的命运在木莲华的帮助下,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一盆开水成就了明城以后最有名的广聚酒楼。
——
等店里弄的差不多,木莲华就准备离开。
这时雇佣的那二十名壮丁的领头老安,带着一个高个瘦脸的汉子,在门口等着。
木莲华见到,笑着走过去,问道:“老安哥,可是工钱有差?”
老安局促的摇头晃手,“不、不,都对都对,工钱还多呢。”足以他们顺利回家,并过个好年了。竟然有三两银子,是其他雇主十倍工钱还多。特别是还能吃上饱饭,非感激能表达。其他雇主别说吃饭了,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让他们用来干活。
仁德的东家啊!
“呵呵,兄弟们都辛苦了。”木莲华看出他的紧张,声音就刻意放低更随意些。一种轻松温柔的气息萦绕在她周身。
殊不知这样的她,在老安和他身后的壮汉眼里,不啻于观音菩萨的慈恩微笑……头低了下去不敢再看,道出来意,只声音越发恭敬了,“是这样的东家。我这个兄弟孙大生,想要跟东家当长工。不知东家缺不缺人?”
话落好一会儿不见木莲华说话,以为没戏了,却听——
“孙大生?孙大圣!哈哈~”木莲华突然笑了。却没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孙大生悄悄抬头看木莲华,却见她正打量他,忙站直了身板,昂头挺胸。
老安则有些忐忑。他倒是挺想孙大生能留下了。他能看出这个兄弟有点儿野心抱负,不是安于山里的人。这次拿到工钱,他把三两银子全给了他,就想让他帮着搭句话。
衣衫虽破旧,但还算干净。身高体格健壮,扛个百八十斤的也没有问题。眼睛炯炯有神目不斜视透着爽朗,是个聪明性格好的……木莲华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孙大生是吧?可以留下。明天一早来店里找老林。他会给你安排活儿和住处。”
此话,在孙大生听来,绝对是天籁之音。忙不迭的就想要跪下谢木莲华。
木莲华摆了摆手,制止他下跪,笑着道:“不用客气了。以后咱们店还要孙兄弟多多关照才是。”
孙大生眼眶都有些红了。老安则直接流了老泪,感谢木莲华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谢谢东家,东家大恩……”
木莲华安抚了两人几句,然后看天色不早,就辞了他们坐车离开。
等到目送着木莲华的青布马车越走越远,直到看不清马车影子后,老安从怀里掏出那三两银子塞回孙大生的手里。
孙大生惊诧,“这钱。”推拒不接。
老安大手攥住他的手,不让他推拒,解释道:“呵呵,老哥怎么会要你的钱啊。不过当时有别的兄弟在,不收的话,他们也会闹着要留下来做工。老哥明白,他们没有你的心思,而且山里也都有各自的老人孩子要他们照顾,离不得山里太久。你不同,你光棍汉一个,倒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能读会写,好好干会出人头地的。”
见孙大生擦眼抹泪的,就抬手锤了他一拳,“瞧你这点儿出息。回头,老哥带你去买套衣裳,以后你算有造化了。还有,东家不错,你可千万别生歪心思。”最后神色肃穆的叮嘱。
孙大生不住点头,发誓,“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让安大哥丢脸。”
木莲华在经过万春堂时,看到被她勒令去给那地方针灸的元斐末,正在人家抓药的大堂胡侃海聊,就扯了他回家。
等回到家看着灯火通明的厅堂,里面传出封杨氏和宝儿的高谈笑闹声……在说今天面见明景帝的事,偶尔封祁会问一句。
站伫,扭头看着身后的元斐末,声音轻极,“你看,他们可真好呢!”也许到了她该离开的时候。
元斐末虽然无时无刻希望着木莲华能跟他走。可他却看不过此刻木莲华那轻愁哀恸的模样,出口就是违心之语,“喜欢就进去吧。只要你愿意,那里就属于你。”
木莲华真就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也就两步后,再次站伫。
回转身,看着他,突然歇斯底里:“不!”说完就朝着莲宅外跑去。
元斐末有些不明白,就要跟去,却转头朝着厅堂看去。
封祁站在门口,漆黑的狭长凤眸凝着木莲华离开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请求,“我去。”
好似度过了一个春秋,元斐末才磨着牙根道:“不许再欺负她!”
封祁一个闪身就只留下一道残影,元斐末喃喃道:“只此一次!”话落,一拳打向旁边的庭院圆石桌,白玉石桌面,瞬间龟裂开来……
同时,木莲华不顾门口连伯的喊声,直接跑了出去。
她从来没有去过巷子的另一端。
拐脚就跑向了陌生的地方。
木莲华顺着巷子就往深处跑去,隐约间听到了海燕的叫声。
木莲华先是一怔,继而脸上露出一抹欣喜。
……他们还没有离开。
那,带她一起走吧……一时荒唐念顿起!
撒腿就跟着声音快跑。
声音越来越响亮。
木莲华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而她身后不远处跟着封祁。和木莲华不同,他不时就会听到这种叫声。
围着京城,在各处响起。甚至有几次,进了内城皇宫。
以为是谁养的海鸟儿。
不过看木莲华的样子,好像没那么简单。
微蹙了眉,想要抱住木莲华,让她停下。又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出了巷子,进入宽阔的朱云街,木莲华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封祁凝目细查,以为自己眼花。
结果确实是不见了。
心悸袭来,一种失去了羁绊的恐慌占据了心头。
……
木莲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警惕十足。
这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甚至没有听说过如此形容之人。
过腰的红发,被一根月白发带系住,修的刚好的碎刘海下,一双凤形金眸,模样俊美堪称漂亮,一身黑色紧身劲装,勾勒出细长矫健的身材,和封祁的有一拼。
“你是谁?”木莲华却没有丝毫看美男的心思,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蚀心跗骨。
“呵呵~”男子低笑的嗓音清雅悦耳。只是此情此景听在木莲华耳朵里,就没有一丝悦耳可言了。
“什么意思?”木莲华盯视着他,悄悄退后了一步。
红发金眸的男子一张俊脸突然变得邪佞,浑身冒着黑暗的慑人煞气。
木莲华继续后退,恨不能离他越远越好,“这位爷,话要说清了才好。可是我哪里得罪过你?”
红发金眸的男子一步步逼近木莲华。
木莲华又后退一大步,心里则是想着,回头一定要问梅姐姐要一把能当腰带的软剑。就算不能打架,关键时刻抽出来摆出架势也能安安心啊。
红发金眸的男子站住脚步,低睨着木莲华,眸光带着一种颤心的恨意,“姬离夜。”
木莲华一时怔住,“姬离夜?”喃喃道,大脑高速运转,她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和这个人打过交道。
“那我哪里得罪了姬先生吗?”木莲华也有些火了。有家不能回,出门还被陌生人威胁,算什么事。
良久——
“你的存在!”他慢慢回道。即便什么也没做,她的存在,便是罪孽。
“什么?我的存在?”木莲华惊愣住。
红发金眸的男子扬手甩出柄利刃,直至木莲华的额头……
“尔敢!”
一声怒喝如平地炸雷。
利刃被震的碎裂成渣,飘落四处……
木莲华被利刃吓白的脸,在听到这声怒喝后,露出狂喜。
“九哥!”
随着她的呼唤,一道如收敛了漫天星光的男子自空中漫步而下。
一步一步,如同空中有隐形的阶梯,优雅散漫,不似封祁的绝世俊美,却另有一番男人至刚至阳的英俊强悍,尊贵如天神降临。
漆黑的长发,披散在后背肆意张扬着。青金长袍,袖口和衣领的位置绣有繁复神秘的七彩光纹。华丽的黑色金纹披风随着空中的寒风凜动。
“青九玄!”姬离夜诧异出声。
“姬小儿再敢动歪念,先挖好自己的坟。滚!”青九玄悬空而立,睥睨着红发金眸的男子,最后挥袖扫向他。
本来在木莲华看来,绝对难以抵抗的人,此刻就像是一个孱弱的老人,被一袖风扫离地面,飞退十数步外吐血倒地,昏迷过去。
“莲华,可有想念九哥?”不正经的味道,却令木莲华无比开心。
“不想!”危机解除,木莲华也有了玩笑的心情。
“哦?那男人就是宝儿的生父吗?”青九玄突然轻扬手,就见一个狼狈不堪,衣袍被火燎刃割过的男人跌了进来。
是封祁!
木莲华忙上前查看他的状况。
而封祁终得见木莲华,直接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压在身下。那看着清瘦的身体,体重着实不轻,差点儿压得木莲华上不来气。
青九玄伸手隔空把封祁从木莲华的身上薅离,甩到一边。
“莲华是本座中意的人。”青九玄把木莲华搂进自己臂弯,宣告所有权。
“九哥”木莲华张口就要阻止。
“嘘~”青九玄一个转身,侧对着封祁,把头低到木莲华眼前,修长的食指放到唇边,对着木莲华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木莲华不明所以,可也配合的不言了。
只是这一番动作,在封祁看来,就是青九玄低头亲吻木莲华。
刚才他四处寻找木莲华,直到无意中撞到了一个透明的幕帘似的东西,接着脚下一空,眼前一片黑暗……等到视力复明,发现自己处在一片乱石嶙峋的旷野。
却不等他站稳,就又被不知从哪里呼啸而来的火球打中了衣袂,瞬间衣服就点燃了。他甩袖扑灭火,却又来风刃。
猝不及防,上臂被划破。
如此,不等他再细想怎么回事,那四面八方而来的火球风刃,让他差点儿抵不住。
最后他发现了火球和风刃的发射规律后,就变得游刃有余,一边躲避一边四处找寻木莲华。同时心中的惊恐几乎到了极点,在这种情况下,他极其不愿找到木莲华的,他那只能肩扛三十余斤的柔弱小妻子。
直到,突然又一片黑暗……旷野消失不见,而木莲华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眼前,那种无以言表的喜悦,让他当即再顾不得旁边有没有他人,就把木莲华抱在了怀里。
然而还不等他的一颗心落地,就被一种压倒性的绝对力量提起丢到了一边。
现在,他的妻子更是遭人轻薄。
怒焰焚心——
一个蹬地,翻身跃起,冲着青九玄而去,手中是一把内气实化的利剑,刺了过去。
青九玄抱着木莲华一个轻松跳跃,悬空而立,一双盛满了暴虐戾气的狭长重瞳,带着实质威压睇向封祁,挑衅、蔑视、冷嘲……还有抱着木莲华纤腰的手,散发着恶意的摩挲。
木莲华因着突然腾空,有一瞬晕眩。所以对青九玄在她腰间的动作,完全没注意到。
封祁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暴怒过。
此刻,他只想亲手把这个男人凌迟了。
“放开她!”封祁低喝带着浓烈的杀意,挥手横扫,飞身向青九玄,企图夺回木莲华。
木莲华这时也缓过了劲儿来,忙向封祁摆手,欲言:无妨。此人是她的结拜九哥。宝儿的干爹,不会伤害她的。
然,嘴巴开合,愣是没有发出声。
青九玄的声音在她的脑海响起,“莲华,我封了你的哑门。一会儿再叙旧。”
轻闪,带着木莲华再上升了十数米。低首却对着封祁道:“本座的女人!本座为何要放开。”
木莲华听闻,嘴角抽了下。
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人了,她怎么不知道?
木莲华瞪眼,张口做口型:混说什么?
青九玄瞥了木莲华一眼,不理,继续道:“宝儿是本座的义子。明天本座会去接他。”
封祁彻底怒了。一双凤眸染上赤色,双手凝出一对匕首,就冲了上去,“我的妻儿我能照顾好,九亲王还是想想若大晋朝皇帝知道了你在他的国土,该怎么脱身的好。”
封祁亦不是吃素的。在知道了木莲华这几年的经历后,就开始着人调查几个主要人物。
而宝儿的干爹,也就是眼前的青九玄,则是他摆在首位的。
只是并没有能查到什么。如大家众所周知的——
他是地下王朝的九亲王。手握千万悍兵武将,随时能攻打任意王朝。为所有国家统治者所忌惮。
因此众国就联合起来对抗他。他的人头也是悬赏榜上排名第一的。从五千万两黄金,如今已经升到三亿黄金。
青九玄认识木莲华,也是因为一局棋。
一局无人能解开的玲珑局。木莲华解开了,甚至还和他对局无数,长胜无败。
青九玄从此就卯上了木莲华,甚至强收了封瑾诺为义子。
因为很少有人能知道他的长相。很多人传言他是个老头子。所以开始时,封祁不知道这名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的男人就是青九玄。
不过在他说出,他的儿子是其义子时,就只有他了。
木莲华也就只让封瑾诺拜了青九玄为干爹义父。
青九玄挥袖扫开封祁的进攻,不屑道:“那君小子,本座尚看不在眼里。”然后冷嗤,“你不是已经把莲华休了?宝儿你有养过一天?你的妻儿……资格何在?”
封祁顿时青灰了脸色,双肩下耷,双拳紧握微微颤抖着!
木莲华在青九玄说这话时,终于能扭转头,看一眼封祁。入目的就是他颓废萎靡至极的模样。
叹气,示意青九玄给她解开哑门。
青九玄修长的手指在她雪白的颈间轻抚。
木莲华先斥道:“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回答的是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青九玄眯了眯眼。
然后木莲华看向封祁,“我知不怪你。那三年你也是身不由己。而之后,我带着宝儿走了。怕是想找也找不到的。你不知道吧,宝儿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丑女孩装扮,而我是男人装。其一是这样会安全些,其二也是怕你找到。我确实是不想做你的妻子,我也不是做妻子的材料。既然休不得,那咱俩就和离。宝儿只要愿意跟你,我便是不舍也不会拒绝。相对的,若有一天宝儿要来找我,你也不许阻拦。”这算是把话挑明了说了。
封祁缓缓抬头,双目黝黑如无底深潭看着木莲华。
木莲华被他看得心里一抹不自在,就看向一边。
正好看到姬离夜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九哥,你认识这个小子?他是什么人?”木莲华问道。那句‘你的存在’让她耿耿于怀。
青九玄敷衍回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对她不拿他的心意当回事的幼稚抵抗。
木莲华唇角抽了下,就在她要继续问时,姬离夜突然趔趄着逃走。
怎么回事?
封祁也终于注意到了姬离夜,当然也认出他就是昨夜闯进木莲华房间的人。
见他逃走,这一幕也是记忆犹新。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人,有了猜测。
几乎就是在印证封祁的想法一般,一道水镜凭空出现……
紫色绣青龙的袍服。晶紫色的长发,一双深紫的长眸,俊美不凡的五官比常人要更深刻立体,皮肤似有水华流银,明润冰凝。
果然!
“龙脩?”木莲华失声叫到。本来她还以为之前听到的海燕叫声是幻听,看来是真的了。“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
“莲儿怎么在这儿啊。”龙脩看到木莲华,有些惊讶道。
木莲华笑答:“找你们啊。”是实话。
推开青九玄,就要往下跳。实在是不想站在空中了。
三个男人齐齐出手,放出劲气,护住木莲华……让她缓缓落地。
等落地后,对龙脩蹦出来的时间超级满意的木莲华,喜滋滋道:“来,我介绍下。”先挽住青九玄的胳膊,对龙脩道:“我九哥青九玄,人称九亲王。宝儿嘴里的干爹。”
然后又扬手对着封祁,“封祁。应该能看出来,他是宝儿的生父。”
最后像个小姑娘跳到龙脩的身边,对其他二人道:“龙脩,我的宝贝龙弟弟。”
龙脩不满意了,瞟了眼那对木莲华跟自己亲密不悦的两个人,薄唇轻勾:“不是弟弟,是未婚夫哦。”
封祁一下子冷了脸。
青九玄脸上不复那淡淡的笑容。
木莲华额头跳了下。
有一次,她和他出去逛街。有富家女看上了他,甚至就要立刻强抢了他去成亲。
她就谎称这是她的未婚夫,他们从小就订了亲。那富家女虽说跋扈,也算讲理,如此就放过了他们,走了。
只是,从此龙脩就认定了他是她的未婚夫……
其实木莲华明白。这三个男人……可能都对她有点儿意思。只是,怎么说呢。一句话就是,她没意思。
慢慢走到一边,见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轻吐气缓缓道:“你们三个,我都很珍惜。九哥是哥哥,让我有安全感。龙脩是弟弟,让我很有姐姐被弟弟呵护的感觉。封祁……你是赐予我宝儿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等说完,见这三个男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耸了下肩,好吧,她是说了一堆废话。
这时,龙脩突然道:“昨天晚上,睡在你床上的男人是谁?”
封祁知道怎么回事。淡定的矗在原地不吭气。
青九玄突然长发无风而飞,邪笑了下,走向木莲华,“莲华。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木莲华一头黑线……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忙解释道:“是我一个朋友。我们交换了房间睡觉。”
青九玄看了一边淡定的封祁,重瞳微动,可仍不放过木莲华,“哦?只是交换房间吗?”
“是的。”木莲华态度坚决,斩钉截铁的道。
青九玄见状,轻哼一声,算是不计较了。不过最后仍撂了一句让木莲华无语的话,“回头,跟哥也换换房间。”
安抚了青九玄,木莲华松了口气,又看向龙脩,“昨夜又瞬移到我那里了?怎么回事?”
知道木莲华在转移话题。
龙脩很想再问,不过他知道要是追究到底,怕是要惹木莲华不高兴。便顺着她的话回道:“嗯。第二次了。”然后不解自语:“那小子怎么老去莲儿那里呢?”
木莲华不明所以。封祁却知道他说的什么。昨夜他想去看看木莲华,结果看到那红发金眸的男子,从房顶跃下,进了木莲华的房间……
“阁下为何紧追他?”封祁问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昨夜他最后说的话……那话,让他光想想就心里窒闷惶惑!
龙脩瞥了他一眼,本不想理,不过看木莲华一脸懵懂,就回道:“那小子偷了本王几件东西,本王找他索回。”声音傲慢不屑。转而对木莲华就温柔如水,“莲儿,可是认识那小子?”
木莲华摇头,疑惑,突然变了脸色急问:“偷了你什么?是不是你老忘带的大珍珠。”
龙脩否认,“不是。是别的东西。本来我也懒得追讨,只是其中有一件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原本没有它也没什么,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经常有些害虫从深处冒出来,所以还是来找了。”
木莲华松口气,“那就好。赶紧夺回来,夺回了就回去吧。”水生物,还是在水下好。上陆地感觉就跟找死一样。
龙脩笑着点头,“已经找到一个了。”
然后就见他随手一招,周围恍若有一道透明的水幕,突然碎裂开来。
接着一枚散发赤、青、白、紫、绿,五彩光芒的戒指缓缓飞到了龙脩的面前。
“五阵戒。”青九玄突然道。
龙脩惊讶的看了青九玄一眼,点头,“倒是不假。”
“怎么?这东西还有假的?”看到宝贝眼睛就移不开的木莲华,插口道。这东西,就是假的也不错啊。
真漂亮!
龙脩把戒指取下,递给木莲华,“是有假的。不过这个是真的。莲儿喜欢就拿去吧。”
木莲华伸手要接过,可瞧着这形状,又缩回手,“算了。过过眼瘾就行。瞧着还是一件武器,我可不会用。”戒指……这东西可不好乱接。
“戒面上的五色石,是五元石。风、火、空间、雷、木,五元素随戒主的内气可以随意转换,化出五元阵。假的不能转换。封祁刚才就是进了风火阵,而咱们刚才是在这戒子的异空间里。”龙脩拉起木莲华的右手,直接把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青九玄倒是没反对。这可是好东西,不可多得的。
封祁吃到了这个戒指的苦头,晓得它的厉害。便也任之了……
木莲华不答应,就要摘下来,却被龙脩的大手一把握住,接着木莲华感到中指一个刺痛,脑袋里多了一个影像……是五阵戒。只是这五阵戒和手上不太一样,手指上的五阵戒光华四射,脑袋里则是灰蒙蒙,古旧无奇。可能是她没有内力吧。
龙脩恋恋不舍的放开木莲华柔软的小手,笑容璀璨,“难得莲儿喜欢。”
木莲华瞧着戒指摘不下来,叹气,“你!这么神奇的东西……再说我又没有内气。这东西戴手上就是好看漂亮些。若是碰上懂行的,还不把我手指头剁了去。”
龙脩混不在意,“好看就行。”
这时海燕的叫声再次传来,听着带着丝喜色。
木莲华顺声看去,黑茫茫一团什么也看不到。这枭就知道叫,怎么也不来看看她。
龙脩道:“看样子是抓到人了。”话落,整个人就如水波流动,眨眼消失不见。
木莲华一听人抓到了,忙急道:“帮我问问,他跟我到底有什么恩怨?”
却跟上次一样,依然晚了一步。
等龙脩离开后,大街上传来了打更声——寒天物燥,小心火烛……
木莲华也感觉到了冷意,加上晚饭还没吃,一时放松下来,就感觉到饥肠辘辘。对青九玄道:“九哥,吃饭没?”
青九玄轻笑,“没吃饭是吗?我倒是有个好去处。”然后淡瞥了封祁一眼,道:“当然,封少师瞧着面色红润,定是吃过晚饭的。”这撵人的意思也太明显了。而且此刻封祁别说面色红润了,衣服都是狼狈破褛的,还有不少血迹。
木莲华就要圆缓两句,谁知封祁这厮就答道,“一番动作,也是有些饿了。”表情认真。
木莲华扭脸看向没人的一边。
青九玄无语。
一辆格外宽大由四匹矫健的高头大马拉着的乌黑沉檀木马车,自薄雾笼罩的街头徐徐而来,最后停在了木莲华面前。
木莲华上下打量马车,最后夸赞道:“九哥,这马车不错。”
青九玄道:“莲华喜欢,拿去玩吧。”
木莲华眨眨星星眼,最后摇头,“不要,容易招贼,我就看看。”当初她和封瑾诺坐的那辆老驴车被打劫走,她都肉疼。倒不是心疼钱,是他们娘俩没了驴车,活生生走了四天三夜才出了那片广袤荒原,脚底的泡是长了破,破了又长……要是驾着这烧包招摇的檀木车,估计会把车连人一起打劫。潜在危险指数太高。手上这枚戒指,回头也要遮掩了才好。唉!
青九玄倒是听木莲华说过这段儿糗事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封祁因为握有资料,也是知道的,心思微动。
马车内的空间足有七八平米左右,里面的摆件精致华丽,一盆红黄蓝的三色兰花开的正艳。而装花的花盆,竟是温润的羊脂白玉。花名贵,花盆更是价值不菲。
一套茶器,就木莲华看来,足有三百年以上的历史。完美精巧,被养护的相当好。拿起来把玩了一番才放下。
“九哥,这套茶器我用茕茗的画跟你换,怎么样?”
“我要美人那副。”青九玄笑道。
茕茗是五百年前的大画家,留世的名作不多。木莲华也只有两幅。一副是山水,一副是美人。
木莲华爽快答应,“没问题。”
然后木莲华开始彻底的搜刮马车,最后把几样心仪的东西,淘换到手后,就枕着虎皮枕,抱着素锦羽被,掩口打了个哈欠,准备小睡一会儿。
睡前她看了封祁一眼,只见他温润如水的看着他。眸含笑,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月白轻衫,应该是青九玄给他准备的。看他并没有不适,就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然,在她睡觉后,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青九玄轻拍车壁,然后就见本来和车壁浑然一体的乌檀木板缓缓落了下来。
板面上,赫然就是一个围棋盘,纵横十九条线、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
本来青九玄是打算跟木莲华下一局的。鉴于每下必输,加上封祁在他就没拿出来。
不过,他倒是想要试试封祁的棋艺。
“手谈一局?”青九玄看了一眼在一旁睡的呼呼的木莲华,见她要踢被子,伸手摁住。与其同动作的封祁的手也同时落在了被面。
封祁冷厉的看他,“请!”
封祁执白,青九玄执黑。
边角星位开始……一局棋,直杀得昏天黑地,难分难解。直到木莲华醒了,还未能终盘。
木莲华睡醒后,看二人在下棋,就爬了过来。只是,这一看。那刚醒的朦胧睡意,就被棋盘上的惊心动魄的厮杀吓得丝毫不剩。
看着这不一般的棋局,木莲华神色凝重的盘腿坐下。
黑棋的大龙已经进入白棋腹地,随时能一口要死白棋。白棋看似危机紧逼,却在不易察觉的边路有一线生机。
青九玄和封祁两人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若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所以此刻,一步往往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走出,。
木莲华也屏息凝气的等着。
马车不知何时停下,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两个人还是没有出手的打算。
‘咕噜噜——咕噜噜——’木莲华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下棋的二人,齐齐转头看向她。
木莲华脸皮就是再厚,也不好意思了。
“呃,抱歉。”
青九玄起身站起,拉了她的手,“去吃饭。”
封祁伸手就向青九玄的手腕劈去,“放开。”
青九玄手里尚有一枚黑子,弹指打向封祁就要劈来的手,“本座的女人。本座想拉还是抱,与尔无关。”
木莲华的肚子又‘咕噜噜——’响了声。
二人又看向她,木莲华微低了头,忽的又抬头,理直气壮道:“饿了,我要吃饭。”
话落,甩开青九玄的手,自己先下了马车。
等出了马车,木莲华突然轻呼了一声,“好漂亮。”
原来这里竟然还保留着前几天的雪景。雪映射着月光,这里要比没有雪的地方明亮许多,甚至能看到雪中已经盛开的大片腊梅,梅香四溢沁人心脾。通往白雪深处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路。小碎石铺就的平整地面,一点儿雪痕都没有,干净趣味。
木莲华率先踩上了小路,转头问下了马车的青九玄,“九哥这是哪儿?”
青九玄看了封祁一眼,带着一丝玩味的回道:“卿月阁。”
封祁面无表情。
木莲华没有注意到这二人,只管捧起一捧冰沁寒雪,高高扬起。
虽然不喜欢下雪天,可雪她是很喜欢的。白白的,仿若能洗涤人的心灵。
“可还要进去?”青九玄踏上蜿蜒小路,对站在路口的封祁道。英俊的脸上漾着一丝期待什么的笑。
封祁冷睨他一眼,两步越过他,跟着木莲华而去。
青九玄挑了下眉梢。
顺着小路走到尽头,木莲华发现这是一个灯火通明的红楼。楼高三层,修葺的精致古雅,让人望之喜悦。
里面阵阵丝竹靡靡之音传出,木莲华栗色的眼眸闪烁了下。她对这种地方再熟悉不过了。特别是女扮男装和人谈生意时,少不了要请人到这种风月场所。往往能事半功倍。
“九哥?这里可有漂亮的小倌儿?”木莲华歪斜着脑袋向后看,清雅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是多美但绝对迷人沉醉的罂粟花一样的笑。如是风流,令人望之心醉。
青九玄最是看不得木莲华如此笑颜,心里痒痒的想要立刻把她扑在身下。
而封祁对木莲华此刻的另一面姿态,猎奇一样的贪看着……这样的笑颜,只能是他的!
“有九哥在,要什么小倌。”青九玄大笑出声。
封祁黑沉了一张俊脸。看来他还不够努力!
快到楼前,木莲华把头上的发髻解开,然后用一根一指宽的丝带束起,一个书生头就诞生了。
衣服有些麻烦,不过无所谓了。只把束腰解开,令腰部不显得那么纤细。只是女装再怎么折腾,也变不成男的。
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个男人,最后跑到青九玄的身边。
“九哥,披风给我。”说完不等对方答应,就把他黑色暗绣金纹的华丽披风解开,然后批到自己身上。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可总算遮住她的衣服。乍一看也看不出是个女的。
封祁默默地看着她一番折腾。突然对他一直没有找到木莲华,有些释怀。
装扮好后,木莲华就朝着红楼大门而去。
此时红楼门口,有一个浓妆艳抹、体形显得有些肥胖的中年女人在等着。
她是卿月阁的妈妈,傅娘。
在看到木莲华这不伦不类的模样,先是一愣,张口就要婉拒她进去。
木莲华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递上,那婉拒的话立刻改了,“哎呀,这位‘公子’真是风流倜傥,快请进快请进。”最后目光落在她的披风上,眼热了热,倒是罕见的好东西。不知哪里做的?
等木莲华进去后,紧随而来的两人,让她傻了眼。
天啊!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
封祁她认识,之所以她们卿月阁能和不夜楼比肩,绝对是因为封祁。这是她们卿月阁的靠山啊!只是这靠山很少来。还每次来都只是一小会儿就离开。
而青九玄,这位虽然不认识,可凭她阅人无数的眼光,绝对是大人物。必然要好好招待!思及此,先向两人重重行了一礼,然后极其热情的请了二人进门,最后叫了漂亮丫鬟小斯好好伺候着后,就步履急匆的离去。
木莲华又过了一道门后,才算真正进了红楼。
舞女翩翩起舞,乐师精湛演奏,木莲华看到的就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然,如此胜景,却只有一个男人在看。
这男人相貌普通无奇,却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不过一个举杯轻啜,就让人觉得吸引目光。想要也喝一杯那杯中佳酿。
木莲华看到此人,先是惊疑,等确定后,便一脸喜出望外的笑容,迎了上去。
“仲先生,真是久别重逢啊。”
“木……木公子,别来无恙。”男人在看到木莲华的那一瞬时,亦是面露诧异,拄着放在腿边的拐杖站起来,笑着回道。
“还那样。倒是你,瞧着气色不错。身体大好了?”木莲华关切的问道。
男人张口欲答,却突然住口,并且目光直直的盯着门口。
木莲华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迟了她一步的封祁和青九玄齐步而入。
房间两侧的墙上插满了烛灯,整个房间明亮通透。却也比不过这两个男人的丝毫光华。
一个俊美清雅,高华尊贵还带着疏离的冰冷,让人唯恐亵渎。
一个英俊强悍,王者尊威令人不敢直视甚至挺腰直身。
妖娆妩媚的舞女、乐师都齐齐停了下来,盯着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同时竹楼二层的走廊里,急急匆匆的有一名丫鬟在轻步疾走。在快走到尽头时,突然在一个挂着如意结的门前停下,推门而入。
“小姐,小姐,少师大人来了!”丫鬟声音轻快透着喜悦。
大红绫罗铺就的繁锦矮榻上,一名月白薄纱轻罩的绝丽女子正手持一本诗集,慢慢看着。
红色映衬着隐约的雪白凝肌,加上乌黑如瀑的海藻长发,煞是迷人眼。
绝丽女子本来对不敲门而闯入的丫鬟不满,却又被她的话惊怔住。
“小姐?小姐?”见自家主子突然傻了一样,丫鬟忙上前轻摇女子雪臂。
“小瑶你说什么?谁来了?”绝丽女子反抓住丫鬟的手腕,急切追问。
“少师大人。是少师大人来了!”小瑶理解的安抚自家小姐。
自打上次去少师府被拒后,小姐就一直郁郁寡欢。眼瞅着清瘦,让人心疼。
这次少师大人来了,小姐必然能重开笑颜。
“如烟啊,快梳洗打扮。可是来贵客了!”傅娘满脸笑容的扭着腰肢进来。看到绝丽女子还倚在榻上,面上也没有任何不满,只一脸谄媚的过来,笑眯了眼,“可是来大贵客了,你一准喜欢。快起来,别再躺着了啊。”
绝丽女子缓缓起身,然后下榻道:“傅娘放心。女儿今儿身体还不错,这就准备出去。”
傅娘闻言,笑的更开怀,“好,好,如烟要快些。妈妈先去张罗张罗。”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笑道:“如烟,一会儿准备跳什么舞?”
绝丽女子想了下,绝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嫣色,轻悦婉转,“霓裳。”他喜欢看。
傅娘点头,“好,妈妈这就去准备。”脚步越发轻快,好似身上没有赘肉,轻盈如燕。
“小姐,这舞对您的脚伤……”小瑶苦瓜了一张脸。
绝丽女子摇头,“无碍的。他难得来一次,就是断了脚,我也要他心悦。”神色间流露出坚毅和渴慕。
木莲华瞅着这两个人一露面就夺尽所有光华的男人,暗下决定,下次来欢场一定不要和这两个人一起。
封祁皱眉看着木莲华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而青九玄则笑的更开心了。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招呼木莲华:“莲弟,来兄长这边。”
木莲华瞪他一眼,然后坐在了仲先生的身边,微笑着对仲先生道,“仲先生勿怪,那是我哥。”一句话带过,未有其他详细介绍。
跟着木莲华的封祁想要挨着木莲华坐着,这时傅娘从楼上‘妖娆’走下。
“少师大人,这边坐。”傅娘指着整个大堂最尊贵的上首位子道。
封祁淡漠的看了一眼他以前坐的位置,就要拒绝。
仲先生却在听到傅娘称呼后,一脸恍然的向封祁行了一礼,“鄙人仲龄见过封少师,少师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风采不凡。”
封祁回礼,“仲兄客气了。拙荆”
“少师赶紧坐好,瞧着要上节目了。”‘拙荆’二字一出,木莲华忙打断。她还想好好玩玩的。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高喊,“傅娘!傅娘——让如霜给本世子拿酒来!”
傅娘一听这声音,脸上的笑容更像一朵花了。
真是贵客要么不来,一来一堆啊。回头要向不夜楼的那老女人显摆一番。
封祁立刻冷了一张脸。
木莲华有些好奇,这人是谁啊?青九玄举杯轻啜,俊奇隐露尊王霸气的重瞳流露出一抹兴趣。
很快,来人就出现了。是三个人。
其中一个,木莲华倒是刚打过交道。
杨奎!
栗色的眸子轻转,对其他两人略有猜测。
傅娘迎了上去,“今天真是喜日子啊。这么多的贵客。王世子、杨将军、恪郡王,快请进快请进。”
木莲华心道:果然。这京城四霸,来了三个。
不过,这三个人,其中两个她都算是结了梁子了。
剩下的那一个,估计也好不了哪儿去。
殊不知,这三个人,反而是这个还没跟她有过过节的,在以后不短的时间内,让木莲华吃了不少苦头。
王世狄乍一看翩然公子一枚,只是那双吊梢眼让人细察会觉得阴鹜,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恪郡王则是瞧着风流倜傥,眉宇间透着睿智。举手投足也是皇家贵气。
三人见到封祁,也不过略意外了些,随后恍然。
前几天封祁一副疲态上朝的事,被众所周知。只是大家都好奇是哪位女子如此厉害。
现下倒是有答案了。
同时对这卿月阁的卿如烟能得到封祁的长盛不衰的宠爱,倒是有几分好奇。回头如能上手,定要品味一番。
“封大人虽说还在壮年,可也要注意身体。”杨奎先发话。
他是二皇子的亲舅舅,曾经为了立二皇子为皇储的事游说过封祁。只是封祁油盐不进。后来,看他是中立派,也就没再找过他。不过,仍是有些不满的。
王世狄的不顺气,就是因为封祁。就为了一个破肆宅,其父唯恐开罪封祁,而其母两次上门道歉。可是让他前所未有的觉得屈辱。
如今正主在面前,便是有些压抑不住了,冷嘲热讽,“百官表率,不过如此。”
恪郡王则像个和事佬,见两位好友都跟吃了火气药似得,就打哈哈。笑呵呵的对封祁道,“这两个在前面的不夜楼喝多了,封大人勿怪。”三人身上一点儿酒味儿都没有……借口罢了。
封祁不理另外两个,只对恪郡王扶手行了半礼。虽说还未正式册封郡王,不过看端亲王对其的溺爱,也不远了。再说,总是皇室贵胄,他这半礼需行。
恪郡王回礼,然后忙拉着两位好友,去了一旁的位子坐下。
既然有恪郡王在,封祁自然就坐不得那最尊贵的位子,如愿坐在了木莲华的身旁。
等众人落座,衣着露骨的丫鬟小厮,重新上了酒菜果茶。
傅娘乐的笑不开眼,先是向众人行了一礼,然后道:“咱们如烟姑娘准备了霓裳,各位贵客,慢慢欣赏。”
“好!”杨奎立刻叫好。
恪郡王和王世狄也拍手称赞。
因着封祁,这卿如烟甚少出来。这此倒是沾了封祁的光,竟然能看到卿如烟的霓裳舞,今晚也就没那么无趣了。杨奎和王世狄在今晚见到封祁后的不悦,稍稍降低了些。
青九玄无所谓的满饮了一杯掺了合欢的酒。然后看向正吃的兴起的木莲华,脑海里是木莲华去年给他庆生时而跳的舞……
封祁亦看了木莲华一眼,一口饮尽杯中物。然后抬指轻叩几面,一旁等着侍候的小斯跪了下来,封祁令他给木莲华上了一盅没有掺东西的热汤。
木莲华饿透了,在吃食上来后,就开始饕餮一般。酒倒是半滴没沾。欢场的酒都是掺了东西的,她再清楚不过。但吃食大多不会,所以木莲华只管吃。
仲龄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青九玄和封祁,最后目光落在木莲华身上,拈了一枚果仁,细嚼。
听到傅娘的介绍后,木莲华吃的更开心了,只因她对此舞蛮期待。曾经她在燕国一个官商的宴席上看过此舞,可惜那舞女只能跳出春和夏,秋冬则跳不出来。不知今天这位如烟姑娘能不能跳全了。
霓裳。全名是四季霓裳。
春的欢快欣欣向荣,夏的火热奔放,秋的深厚成熟,冬的寂寥纯白。全要一个舞者精湛的演绎出来,考究的不止是功力,还有感情的融入和晕染。
傅娘喜滋滋的示意乐师们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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