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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祁带着单春芽回了张村,把马车交给仵作去检查,看有没有遗留下什么线索。
单家夫妇看到单春芽先是惊讶,一番询问后,当即怒叱张丁。
“当初咱们是瞎了眼才觉得你们张家是乐善好施的好人家,没想到儿子人面兽心,老子也是伪君子。”单家娘子说着就出了门,向周围的看热闹的乡亲们大声叫道:“这张丁竟然派人绑架我的女儿,威胁咱们。幸得封大人及时救援,不然我女儿也……”说到这儿单家娘子突然哭了起来,“我可怜的橘香妹子大外甥,你们死的好惨啊!”
周围人平时也都觉得这张家还不错,特别是张家老爷,面慈心善的,每逢腊月若有谁家过不了年就会送米送面的,若单家娘子说的属实,还真是难以置信。
张丁苦着一张脸,从太师椅上起来,走出来对单家娘子道:“单娘子,老朽从不曾派人去过鸿丰村,更不曾让人去绑架你的女儿。老朽可指天发誓——”当即就撩袍跪天举手,“我张丁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若此言有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时,周围的乡亲骚动起来,开始窃窃私语——
“张员外人挺不错的,应该是被诬陷了吧。”
“是啊,张老爷前几天还给我家儿子在镇上找了个活儿干。”
……
这时门外涌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孙三。
他赤目手握片斧,身后跟着的人也大多手持各种器具,朝着张丁而来。
张丁一看孙三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心里自是清楚怎么回事,怕是以前做的事情暴露了。
真是遗祸!当初就该在知道他是被劫的孙氏夫妇的儿子时,下手宰了他……
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然后摘了头上的员外高帽,就朝人群后躲闪准备逃跑。犯罪心虚之人即便知道跑不掉,也都会挣扎一下。
单家娘子一直注意着他,当然不会让他跑掉,扯了他的袖子,大力的甩到地上。
下地干活的妇人都有劲儿,张丁富贵生活过得太久了,竟然轻轻松松被单家娘子扯了出来。
孙三见张丁一副心虚的样子,心里那一丝不信,彻底湮灭。
恨道:“张丁?你用张丁起誓老天当然不会管你。你用丁章试试,看天上是不是要下雷劈死你这个丁蝎子。”然后对周围人道:“他就是二十二年前流窜在咱们几个村子路口的丁蝎子。”
年龄大些的村民可是都知道丁蝎子的。若是遇上被抓了,男的打死,女的奸淫亵玩至死。
孙三身后的人多是被丁蝎子伤害过的人家,这还只是几户罢了。
远些的,比如镇子里张丁的生意对头,孙三只能先派他的兄弟们过去告知。不过,想必在知道后,张丁的生意店铺全部都要完了。
张家的家丁们一听张丁原是土匪,还是恶匪丁蝎子,当即就丢下手里的棍棒刀斧等武器,不再护着张家,袖手站在了一边。他们是赚银子的长工,不是匪人,更不做助纣为虐之事。
而张丁的娘子张氏,一看张丁被揭发了,忙带着自己的贴身老妈子要回娘家。
泉大娘对此突发状况也是惊怒交加,看到张氏要跑,论起靠墙的扫把就朝张氏扑打的下去……“我女儿不过就是晚孕一年,你这恶妇就天天折磨我那乖巧的好女儿。我打死你个恶妇!为我女儿还有未能出世的外孙报仇……”
张氏闪躲,也尖叫着,“别打了,那也是我孙子,我也难过啊。”
泉大哥则朝着张有才打去。
……场面一度混乱。
府城来的刑侦官差看着这场面想要出手镇压。
封祁闭目假寐着,好似在另一个世界,完全不理会这一切。
“江头,封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江平踹他,没好气道:“能什么意思,等着吧。”
“咦?江头,封大人是不是被打了?”
江头照着他的脑袋糊了一大巴掌,“就你小子眼尖!给老子闭嘴。”
等到人揍得差不多了,张家人个个都挂了彩。
张有才被泉大哥打的鼻青脸肿,哀嚎着道:“别打了,别打了。是!是我杀的橘香。我不是故意的。”
张氏一开始骂泉家人,后来骂张丁,骂他坑了她,还亲手溺毙大儿。
泉大娘打累了先休了手,仔细听着张氏一边哭一边说着这些年张丁的恶行……喜欢玩弄有夫之妇,几乎所有下人的妻子都被他沾染过。在下人为半两银子沾沾自喜时,哪里知道那是他妻子的嫖资。有拒绝的,立刻就把她的男人揍一顿,撵走。还有看上谁家妻子后,就把她的男人弄到自己店里做工,他则登堂入室……甚至连橘香也被张丁偷看过洗澡……
越听越心寒,越听越觉得自己女儿嫁入张家,该过得什么日子啊,难怪那么懂事的女儿被自己屡次教训后还要坚持回娘家!思及此,又冲着张氏扑过去,抓挠起来,把张氏的头发一绺绺的往下扽……
张丁早被众人打的半死,昏了过去。而有听到张氏诉说张丁恶行的,特别是曾在张家做工的,一个个都红了眼,齐涌而上!
封祁在张丁就要被揍死时,抬了下手。
江头立刻带人把面红目赤的村民都拉开,道:“别介,把人打死了咋办。让他回回魂儿,好些了再接着揍吧。”
这时泉大爷冲着封祁跪了下来,跟那些府城官差一个叫法,“封大人,老儿想把闺女的尸身带回家去。她活着时,我们没能给她找个好人家。死了……起码给他们母子俩一个清静的地儿。”
封祁看了县太爷一眼。
县太爷是个机灵的,当即道:“下官明白,回去就命人作废了这桩婚契。”
然后让自己的主簿拿了纸笔给张有才。
张有才突然硬气起来,“不,我不会写放妻书。她泉橘香既然嫁入张家,就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
封祁眉心轻蹙。
县太爷以为封祁不高兴了,一脚踩住了张有才的脚踝骨,听到他惨叫一声后,才小声道:“或者你想尝尝县大牢里邢刑头新研究出来的刑罚。”
张有才突然哆嗦了下,新刑罚……听说是把人的皮烤到皮肉分离,再活生生的剥皮……剥完人都是活的!
一股屎尿味儿从他股间散发出来,县太爷立刻捂鼻,“污秽东西,赶紧带下去。”主簿点头应着,带人把张有才拖了下去。
很快,县太爷的主簿拿着一张放妻书回来了。
县太爷要交给封祁,封祁冷冷的瞥着那放妻书。
木莲华给他延缓和离书的期限早就到了,该怎么再拖下去……
县太爷浑身哆嗦着,虽然封祁没有明说他是谁,可满朝姓封的官员,有着如此绝世天人俊容的官员不做他想。
而且自己的儿子争气,过了春闱,就要殿试了。如今殿试的考官就在自己面前,即便不能巴结上,也要给他个好印象,别连累了儿子。
“封大人,您看?”县太爷声音都是打颤的。
封祁问道:“可查出一共杀死多少婢女?”
县太爷看了看主簿,主簿先是比划了一个十九的数。接着快速的写了几个字,交给县太爷。
县太爷额冒冷汗,肚里腹骂这张有才,着实畜生败类,“回封大人,十、十九位。”然后看着主簿递过来的条子,又狠狠瞪了张氏一眼,“多是外地买来的丫头。埋在张村七里地处的张村坟地里,都是张氏处理的。”
封祁手指敲了下椅子扶手,道:“那新刑罚还是让他尝尝比较好。”
县太爷应诺,“是,下官也觉得正适合他。”
泉大娘一听这张有才在杀害自己闺女之前,竟然还害了十九个女子,嚎啕起来,“香妮儿,娘有眼无珠。该听你嫂子的,富门找穷门为妻,肯定是有隐情,娘该细查啊……”
哭着嚎着,就又去打张氏。
张氏见事迹彻底败露,也是傻了,卧倒在地上任由泉大娘拍打。
周围的乡亲里,有闺女在张家为婢的人家,他家闺女就是被告知意外死了。现在倒是明白了,是张有才杀死的。从一个拿着擀面杖的村民手里,夺了擀面杖,冲了上去——“我家美丫儿,还我家美丫儿。槌死你!”
……
“横县令此案可还有什么疑点?”封祁站了起来。
县太爷忙跪下,“人证、物证、犯人口供都已俱全,已经可以结案。”
“嗯。”抬手让其起来。
然后走到一下子好像老了十余岁的泉大爷面前儿,声音放轻缓,安抚道:“泉大爷节哀,这就把橘香带回去吧。她应该早就想回去了。”
封祁向放着泉橘香棺木的院子凝了一眼,那里有个灵体女子,跪在地上向他磕头。她面容秀玉妍丽,正是照顾过木莲华的泉橘香。
封祁向她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变成恶灵厉鬼倒是难得。
泉大爷知道这次全是贵人出手才能让案子真相大白,又为父老乡亲们除了一大祸害。若是按着开始时对张有才的认知,橘香定然要含冤于九泉之下了。什么痴情有义,全是为了洗脱杀害橘香的嫌疑而装样子的。
再来,他们即便知道了真相,没有贵人主持公道,凭着张家的财力,说不得也无处申冤。
泉大爷一边想着,双膝跪地,“老儿代橘香代整个泉家谢谢封大人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封祁忙扶他起来,“这话错了,是我们报恩。莲是我妻,夫妻一体。她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
单家娘子听到封祁的话,擦了一把糊泪的眼,对春芽道:“种善因得善果,闺女要谨记。”
单春芽点点头。姨奶奶家五年前救了莲姑姑。五年后,莲姑姑回了鸿丰村报恩。
这应该就是那来茶棚化缘的和尚说的因果循环吧。
……
封祁把泉橘香的案子交给横县令后,就带着府城里的官差去了郭家。
郭家知道了张家发生的事,正准备逃走。
被封祁带人堵了个正着。
封祁冷视着郭家一群人,特别是最前面看到他就一屁股蹲到地上的郭家父子。
厉喝:“拿下。”
江头带着属下,立刻上前。
……
傍晚
木莲华站在茶棚里,看着远处行来了一群人。
那些人抬着一个红漆棺材慢慢走近。
青九玄看到了红漆棺木上跪着一个灵体女子,她在朝着木莲华下跪磕头,眼睛里都是感激和思念喜悦。
木莲华看着红漆棺材,道:“那是橘香妹妹回来了吧?”
青九玄见女子听到木莲华说橘香妹妹,脸上就开始流泪。被杀害后没有变成恶灵厉鬼,还心存着良善,如此有灵性的灵体,倒是罕见。
不对,这种灵体……
封祁突然在木莲华的另一边出现,道:“应该是纯白灵体。”
纯白灵体,即万恶皆不沾染的灵体。可修灵仙,可成佛。亿万人类灵体里难有一个。
青九玄点头,“难怪泉家死了女儿竟然没有阴气死气萦绕,原以为是还没有回来,看来是因为她是纯白灵体吧。”
木莲华擦了擦因为橘香的棺材而流出的悲伤眼泪,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什么纯白灵体?”
远远的单家娘子看到木莲华站在茶棚前,告诉了泉大娘,泉大娘忙道:“赶紧的让她避开了。”
“是,她姨奶奶我这就去。”说着就朝着木莲华等人,快跑了过来——
到了跟前儿,急道:“莲妹子赶紧回屋里,别在路边。等咱们给橘香妹子和外甥子超度了怨气,再看不迟。”
说罢,又向封祁和青九玄两人端庄恭谨的行礼。封祁一定是大官,只是他不说他们也就当不知道。可当不知道不是不知道,定要好好恭敬着才好。至于青九玄,她完全看不出来,不过看他比封祁半点不逊的气质相貌,必然也是一个大人物,好好敬着没错的。
至于莲妹子,就当妹子一样,她喜欢大家这样对她。拿贵人待着,指不定要生气的。
“一边儿、一边儿呆着去。”木莲华推开身边两个左右门神一样的人。
然后拉着单家娘子,“没事的。橘香妹妹对我跟亲姐一样,不会害我的。放心!”
单家娘子可不敢冒险,半拉半拖得护着木莲华的肚子,朝自家院子里走。
边走边道:“不是我不同意,是老姨不同意,我得听老姨的。”
木莲华朝泉大娘看去,只见她有力且焦急的摆手,让她避开棺材。
轻叹一声,“好吧。那单嫂子赶紧请道士和尚去。”脚步终于不再拧巴,改为顺着单家娘子朝院子而去。
“已经让春芽他爹去请了,今晚就开始超度。”单家娘子见木莲华不再执着站在路边,松了口气。
然,两人不知道的人,橘香的灵体早就在她们身边了。
封祁和青九玄两个人看着在木莲华周围转悠的橘香灵体,倒也没介意。
纯白灵体是无害的。
对于能看到自己的封祁和青九玄,橘香眨了眨眼睛,然后指着木莲华的肚子张口:莲姐姐的孩子好漂亮!
封祁温和的笑了下,对于夸赞自己的孩子,没有父母是不高兴的。
青九玄想着那个叫自己‘九舅舅’的孩子,心底也一片柔软。对橘香道:‘你可想好是去投个富贵胎,还是逆天修仙或修佛。’此话只有橘香灵体和封祁能听到。
而青九玄之所以说这话,实在是纯白灵体罕见的很,且修练起来没有任何困难。他活了这么久,也就见过一个纯白灵体,是个佛修。
木莲华被单家娘子拉着进了院子,等后面的青九玄和封祁两人也进了院子后,单家娘子极快的把院门关上并闩上了。
橘香灵体穿过门,还是跟着木莲华转悠着。
‘我想跟着莲姐姐,可以吗?’
封祁看着毫无所觉的木莲华,‘修仙吧。’
橘香灵体问道:‘那要怎么做?’
封祁摇头:‘问上仙。’把问题丢给青九玄,快走两步,扶着木莲华回屋。
青九玄脚尖儿踢了一块尖棱碎石,碎石瞬间变成了极速暗器,划破空气朝着封祁呼啸而去……
封祁看也不看,从腰带上取下一块翡翠,随意一丢,迎上碎石……
‘砰’一声低闷的爆响后,翡翠和碎石都变成了尘埃,缓缓飘落。
橘香灵体从没见过这种内气拼斗,诧异的道:“这就是仙法吧?”
青九玄唇角抽了下,然后从储蓄戒子里取出一张白纸,快速写了修仙法诀,写完后问道:‘你——识字吧?’
橘香灵体点头,‘莲姐姐教过我。’
闻言,青九玄默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把手中翻译成蝶翼大陆通文的纸举起来,‘认识?’
橘香灵体几乎把脸都贴纸上了,摇头,‘这是什么?’
青九玄扶额,‘把莲华教给你的字写两个看看。’
‘我的名字可以吗?’橘香灵体问道。
青九玄点头。
简体字——泉橘香。
就知道是这样。青九玄看着木莲华‘独创’的方方正正的文字……
‘罢了,直接学古衍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