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方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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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夫人带着西鸢萝来到关押齐怀渊的地方。

    那里是一处暗房,一路上戒备森严,端着枪的军人随处可见,若不是有齐夫人带领,别说是见到齐怀渊,只怕是靠近一步都比登天还难。

    一个肩扛两杠三星的军人在前头带路,狭长的通道暗幽幽地,走在里面,让人感觉心慌窒闷。

    走了没多久,那个人在一扇小铁门前停下了脚步,眼神示意齐夫人就是这里了。

    齐夫人退到边上不出声。他哐当一声打开门上方的一道口子,绕是那样一小道长方形的口子,也用不锈钢管子给隔开了。

    里面比外面更加的阴暗无光,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黑暗。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上几天,若是定力不好的人,只怕是会发疯的。

    齐怀渊面对着墙壁负手而立,听到响动,下意识地转身,外头光线打进去刚好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光线极其微弱,而他却像是遭遇了刺眼的阳光,一下子侧开脸,用手挡了挡。待过了一会儿适应光线时候,才缓缓看向门外。这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因为门外赫然站着西鸢萝。

    他立刻狂奔过去,脸几乎是贴在了不锈钢管子上,古铜色的脸上满是胡渣,双眼布满血丝,看上去极其憔悴。见到她一脸的惊喜,激动地喃喃:

    “鸢萝,鸢萝你来了。”

    见惯了他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样子,他如今的落魄,给西鸢萝的冲击不可谓不小。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心中还是宽慰的,因为他是齐怀渊,是军功在身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更是齐家唯一的儿子,所以不管怎么样,他的处境都不可能会太艰难。但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错的离谱。齐夫人说的没错,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政治利益高于一切,必要的时候,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会不惜割舍。也难怪齐夫人会做那么多事来逼迫自己,看来她也是为救儿子迫不得已。突然间,她觉得也没那么怨恨齐夫人了。

    西鸢萝怔怔地看着齐怀渊发呆,眼中蓄满了泪水,水汪汪地,如同一潭秋水,说不出的伤心哀怨,楚楚可怜。

    “鸢萝,你别哭啊,我没事。”齐怀渊以为西鸢萝是为担心自己而哭,一边不停地宽慰她,一边将手伸出隔栏外。

    见他伸出手,西鸢萝也将手伸上去,齐怀渊一把握住,凑到嘴边亲亲地吻,嘴角边的胡渣扎在她白嫩的手背上,很不舒服,有些细微的疼痛,但她没动,就那样任凭他吻着。

    “鸢萝,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骗你,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只是想着过去的事情,不应该影响我的未来,我怕你生气,怕你离开我,所以我才选择了隐瞒。可是没想到,因为的我隐瞒,竟然会造成那样严重的后果,不但毁了我们的婚礼,还差点害了你。对不起,鸢萝,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齐怀渊紧紧握着西鸢萝的手,絮絮说着。

    其实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西鸢萝心中的怨,心中的恨,早就已经灰飞烟灭。她爱他,这种爱,或许可以转变为恨,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不爱他。如果可以,她会跟他说,齐怀渊,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但是齐夫人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换成另外一种说法。

    “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迟了么?”

    她努力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齐怀渊紧张起来,“不,鸢萝,你不要生气,等我出去之后,我会补偿你的,我会补偿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西鸢萝苦笑着摇头,“不,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有婚礼了。”

    齐怀渊惊惶道:“鸢萝,你这话什么意思?”

    西鸢萝没有说话,缓缓地将另一只手上对折过的解除婚约文书递了进去。

    齐怀渊疑惑着接过,“这是什么?”

    他放开西鸢萝的手,打开那张纸,当看到纸上顶端“解除婚约”几个黑色大字的时候,顿时面如死灰,不敢置信地看向西鸢萝,声音都已经变得颤抖,“鸢萝,为什么?”

    西鸢萝眼中蕴蓄良久的泪水终于落下,她不答反问,“怀渊,你被困在这里,真的是因为出不去么?”

    齐怀渊一时语塞,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是,如果他真的想要出去,这里根本困不住他。他手底下的将领对于关押他一事早已心有不满,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带着人来救他。可是,他不能够这么做。军人抛头颅洒热血那都是用在战场上对付敌人的,绝对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

    齐夫人听西鸢萝这样说,吓了一大跳。她这分明是在怂恿自己儿子去造反啊!若是让她得逞,那还得了?但她此时不能出声,只能站在边上着急上火干瞪眼。

    “被我说中了,是吗?”西鸢萝的神情很是凄然,“你不是出不去,只是你有所顾虑不能出去。”

    “鸢萝,我……”

    西鸢萝打断齐怀渊,“我并不是责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太多的顾虑,我也一样,所以我们之间注定不能拥有纯粹的爱情。我们的婚约不仅仅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还有我们身后各自的家族,那些利益牵牵缠缠,怎么都扯不断。当那些利益方向一致的时候,我们可以相爱地顺风顺水忘乎所以,但当那些利益冲突的时候,我们的爱情,就如同逆水行舟,孤立无援,在一起只会彼此折磨。这些……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与其彼此痛苦折磨,我宁可亲手毁却一切。”

    西鸢萝面色惨白,言辞果决无情,一句句犹如锥子直插齐怀渊的心脏,令他痛不欲生。他抓着阻隔在他面前的不锈钢管子不停地猛烈的摇,声嘶力竭的喊:“不,鸢萝,你不能这么对我。”

    齐夫人看情形差不多了,当机立断,一把拽过西鸢萝,将她拖了出去。只听齐怀渊凄厉的喊叫声一直在背后狭长的通道里回荡,他不停地叫着:“鸢萝……鸢萝……”。那声音,就像是一直受了伤的猛兽,凄厉地哀嚎着。

    齐夫人一路拖着她走到门口,刺眼的阳光让西鸢萝从呆滞木然中回过神来。她厌恶地甩开齐夫人的手,冷冷地对她说:“齐夫人,我们之间的交易完成了,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

    西鸢萝的态度令齐夫人很不高兴,但她还是强忍住怒气说,“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西鸢萝冷冷一笑,越过她,径自离开。

    她笃定了齐夫人会收手。其实,西家和连家如今被动的局面,原因在于两家的不团结。其实只要两家肯团结一心,就算是齐夫人也不敢轻易下手。目前的形势,两家都尚有自保的余地,故而谁也不肯首议结合,但如果齐夫人再这么继续下去,将两家往死胡同里逼,那么就等于变相地促成两家联手。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那齐家可就被动了。要知道,他们最大的敌人汪英伯,正上串下跳,正愁没机会对付齐家呢。

    齐夫人果然履行了她的诺言。三天之后,对西家的所有稽查都被取消,因此事而停职接受调查的官员也统统恢复原职。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但西鸢萝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也无法再回到最初的模样了。

    不过这样也好,那天有一句话,她并非违心,那就是与其相互折磨,不如选择放手。或许这样,对谁都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他们都非生命彼此的唯一,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他有他的抱负,她亦有她的目的与理想。如果人生是一副拼图,那么爱情,或许只是其中的一小块而已。虽然被剜去一块是活生生地切肤之痛,但是任何人的人生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创伤,她相信时间会抹平一切,包括伤痛。

    又过了三天之后,一个好消息传来,西固天挺过了病危期。这对于目前的西家来说,的确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消息。不管是从西氏集团的大局,还是伦理亲情上,都是一个好消息。只可惜,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已然垂垂老矣,只能坐在轮椅上靠人服侍度日。不过只要他活着一日,西崇明的地位便会稳固一天。

    医生建议西固天静养,所以在冉再青的陪同下,带了几十个人,他们搬去了西山山麓的别墅居住。

    临走前,他难得地跟西鸢萝促膝长谈了一夜。这个曾经雷厉风行的老人,如今苍老憔悴,或许也因为如此,他少了以往的精明算计,多了几分随和慈祥。他跟她说了很多,大都是关于西氏集团的,他似乎是怕自己等不到西鸢萝继承西家的那一天,所以想趁现在将自己的一些东西统统教给她。

    他跟她说,齐夫人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的对付西家跟连家,是因为两家不够团结。这点西鸢萝也想到了。他还跟她说,两家之所以不团结,是因为西崇明一直不肯向连家投诚,所以对连家对西家也一直有所保留,两家关系一直就这样若即若离。两家的关系利益牵扯,千丝万缕,光西鸢萝的亲情维系是不够的。又或者是说,以西鸢萝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成为两家之间团结的纽带。所以,她必须强大起来。

    其实西固天说的她都明白,只不过,他这样苦口婆心的引导自己,还是让西鸢萝很是感动。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昵叫了他一声:“爷爷”,然后静静地趴在他的膝盖上,仿佛一只身心疲惫的流氓猫寻找到了温暖的港湾。西固天也是十分难得的伸出手轻轻地拍她的头,无声的安慰她。这一刻,先前横亘在爷孙两之间的隔阂,瞬间瓦解。到底是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西固天和冉再青走后,西家就只剩下了西崇明、西鸢萝和白恩秀三人。西崇明整天不着家,白恩秀躲在房里不敢出来见人。偌大的一个家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餐桌……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深深地孤独和伤感,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哪怕是白恩秀出来跟她吵吵嘴也是好的。

    在家实在太过沉闷,她又不想闲下来让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于是,只好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公司上,没日没夜的工作,企图用忙碌去麻痹自己,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以至于疼痛不休。

    那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之后,她听说齐怀渊去了边疆,至于他是心甘情愿走的,还是被押着去的,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那道刻意被自己忽略的伤痕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撕开,在那个寂静漆黑的夜里,她望着无尽黑暗的天空,猜想着齐怀渊现在人在哪里,在干什么?然后细细数着自己心中一道道地伤痛。

    三天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出国。去完成她前生未完成的学业。同时远离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

    出国前,她去了一趟连家,见了外公外婆,也见到了连彦博。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和连家的关系,已经有了一种微妙的转变,不再只是单纯的亲情。连家人想必也是如此。

    外婆哭得更泪人似的,西鸢萝不停地安慰她。她知道,外婆对她的疼爱都是真的,只是,很多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她是她的外孙女,连彦博等人更是她的孙子,不论断了谁的前程,她都心痛。在那件事情上,就算是外公外婆想要不惜一切保护西家保护她,舅舅舅妈也断不会肯的。

    所以,她不怨,真的一点都不怨。这个世界上,谁都会为自己考虑,谁都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为了自己而豁出一切。

    临走的时候,连彦博送她,在车上,俩人鲜有的沉默。在抵达西家的时候,连彦博终于说出了那句话,“鸢萝,对不起。”

    西鸢萝笑了笑,说:“大表哥,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更不怪会连家。连家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这次的事,本就是我连累了连家,我心中愧疚难安。”

    “鸢萝……”连彦博张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为何,她这些听上去冠冕堂皇的话,让他觉得十分烦躁。他们之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对话的。

    然而西鸢萝突然冲着他抿嘴一笑,十分的俏皮可爱,俨然就是他心目那个机灵可爱的小表妹应该有的表现。这一笑,立刻将他心中的不快与烦闷给冲散,不由得也笑了,只是笑容里头,隐隐含了一丝苦涩。

    “大表哥,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准备行李呢,先走啦。”她孩子气一般的说完,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跳下了车快步离去。

    连彦博不放心地对着她的背影喊,“走慢点”。

    西鸢萝的脚步一顿,差一点涌出泪来,但还是强忍住了,回过身笑着跟他挥手道别,只是在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立刻隐没不见。

    西家大门缓缓关上,连彦博看着西鸢萝的背影在自己的视线中一点点变小,心中无限伤感,悲痛不已。他知道,这个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小表妹,今后再也不会对他如以往那般亲密信赖了。

    西鸢萝走的当天,在机场,荀意追上了她,她拉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气喘吁吁地说:“鸢萝,带我一起走吧。”

    西鸢萝错愕了一瞬,随即笑道:“我带你走干嘛?私奔啊?”

    不知道是因为西鸢萝的笑话,还是因为她跑得太累了,总之她此刻是满脸的通红,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我了半天之后,她似乎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好的理由,她说,“我也想出国留学。”

    这个理由不算赖,西鸢萝知道,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早就已经通过了她的留学申请,只不过因为她母亲的病,她一直没有前往。如今她母亲的病已经痊愈,她也就可以朝自己的梦想进发了。而且非常巧的是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跟哈佛大学在同一个城市。

    既然如此,有个伴也是好的,至少不会那么孤单。虽然知道荀意走的目的绝对不会是为了留学那么简单,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想,也不能去挖掘。

    西鸢萝对着荀意笑笑,笑容里头充满了阳光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待。她揽过她的肩膀,说:“走吧”然后俩人一路小跑着进入安检处。

    在她们的身后,林恒远远地站在那里,意味深长的目送着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