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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过去有七八日了,和林格尔的山区一片沉寂。
冬天本就是休养生息的季节,草原上牧民马贼、家牲野兽大都窝在巢穴等待春暖花开。
往年的这个时候和林格尔就是如此,今年反而出现了点意外。一只商队从托克托草原出发,走向那条已经荒芜半年的商道。
三十多个伙计赶着驮马队,马背上满是货物,宁盛带着皮帽走在最前面,他现在是这支商队的掌柜了。商队有十多个护卫,身着皮衣,腰跨弓箭长刀。入关的山路崎岖起伏,刚刚下了一场大雪,路很滑,走不快,商队按照这个速度走到杀胡口要至少要五六天的时间。
自入冬来,老鸦山的中山狼这些天难得清静,前些日子总有些难民在山寨前乞求收留。
打杀了几个不长眼的废物之后,再没人敢来呱噪,估计都死了吧,不是冻死便是饿死,中山狼无心顾及此事。
去年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的这场大战让他山寨的人马足足扩充了一倍。当初的快乐到现在已变得顾忌重重,因为他听说草上飞腊月在托克托草原折戟。
能做到马贼大当家,中山狼当然不是愚蠢之辈,自六月份归化城被察哈尔人占领后就再也没有商队出塞了。没有商队,马贼只能去偷袭蒙古人。察哈尔人故意放纵马贼袭击土默特牧民让他们年前都获取了足够的过冬食物,但明年怎么办?无论草上飞是怎么死的,那都说明托克托草原对马贼来说不再安全。没有商队,没有出塞的汉人,和林格尔就是死地。
“看来开春只能入关了!”中山狼暗自下定了主意,听说陕西饥民四起,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很多老朋友都在那边混的风生水起。
正在思量间,有守值的喽啰进来禀告:“门口来了两个人要见大当家。”
中山狼烦躁的骂道:“怎么有那么多不知道死活的,赶走!”
“不是来要饭的,说是有消息要告诉大当家的。”
中山狼顺手摘下墙上的刀,向寨门外走去,边走边骂:“最好不是骗我的!”
寨门口,车风带着一个识路的随从正在等候。
“你是蒙古人!”中山狼有些意外,冷眼打量车风。
“不错,这几个月大当家的没少祸害我们土默特人!”
中山狼冷笑,说:“土默特人?你还以为是以前啊!”
车风脸罩寒霜,说:“草上飞的消息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那是冒犯我们土默特人的下场。限你三日内下山投降,否则破寨之后鸡犬不留。”
中山狼哈哈大笑,说:“可惜漠南草原如今是察哈尔人的天下了,你们还有这个本事吗?”
“你忘了,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都是蒙古人吗?”车风丢下这句话转身大踏步离去。
中山狼伸手欲下令将他抓起来,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满腹怀疑目送车风离去。
午后,在外巡视的岗哨慌张回寨报告:“骑兵,蒙古骑兵,山下好多蒙古骑兵!”
中山狼大吃一惊,到老鸦山高处观望。
两山之间的山道中,足有三百多蒙古骑兵正在纵马奔驰,铁蹄踢着雪花乱飞,看方向是朝老鸦山山口处来的。
“真是蒙古骑兵!”中山狼脑袋嗡嗡响。从前在草原马贼对土默特人也只敢偷盗,凡是明目张胆对蒙古人抢劫的马贼都被剿灭了,这草原终究是蒙古人的草原。这几个月他胆子大了也是事出有因。
“土默特人与察哈尔和解了?”中山狼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下山投降万万不可,不到走投无路中山狼绝不会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山下三百蒙古骑兵安营扎寨在老鸦山下道边的树林里,安顿好后又砍伐不少带枝桠的大树挡在下山的道路中间,俨然是准备封山的架势。外围机灵的岗哨都已退回山寨。
当天晚上,老鸦山戒备森严,惶恐不安,中山狼亲自巡了两次营,担心土默特人夜袭。
第二天晌午,中山狼心神不宁中又听见山顶了望的喽啰前来报告:“大当家的,又来了蒙古骑兵!”
中山狼爬上山顶,还是昨日蒙古骑兵来的道路上,一队骑兵慢慢悠悠往老鸦山而来,人数比两百只多不少。
“完了!”中山狼的心一片冰凉,土默特人一定是腾出手来了。
老鸦山后山相隔七八里路的山林里,翟哲和萧之言正在啃干粮,他们是昨天夜里来此地埋伏的。
这么多天来,让翟哲花费精力最多的就是和林格尔的地形。那些山中诱抓出来的难民在这里流浪了大半年,熟悉大多数的山脉和道路,同时又和中山狼和耿光寨中新招收的马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了这些人,翟哲将中山狼和耿光山寨的地势弄得一清二楚。马贼老营通常都有多条道路,一为正门,二为小路,翟哲正守候在老鸦山后山小路必经之道上。
“你说中山狼是今天晚上逃走,还是明天晚上?”翟哲兴致勃勃,准备和萧之言打个赌。
萧之言眼皮都不抬,说:“今天晚上!”
“你确定?”
“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吗?”萧之言白了翟哲一眼,又灌了一口酒说:“你这条计真是狠毒,若我是中山狼也会坠入你挖的坑中!”
“在这草原上胆子大的马贼都已经死光了,浪里淘沙能留下的无一不是谨小慎微之辈,遇事如同惊弓之鸟!你这般吓唬中山狼,他哪里还呆得住!”
翟哲哈哈大笑,说:“托你吉言!”
天色慢慢暗下来,太阳落山后,风刮起来格外的冷,山林中偶尔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翟哲伏在雪地上,身边大黑马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午夜时分,地面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翟哲朝不远处的车风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寒风刮过树林呼呼作响,中山狼走在最前列,用皮帽子将自己的脑袋捂得严严实实。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逃走,五百多蒙古骑兵不是马贼可以匹敌的。他想趁天气寒冷,黄河封冻,率部出和林格尔越过黄河,再经河套前往乱民四起的陕西。听说陕西边军民变造反,占了山陕交接的河曲城,民变军中有不少来自宁陕的刀客马匪,他认识的高迎祥已经是大头目了。
草原榨不出油水了就去大明,在那里烧杀抢掠岂不是更痛快,中山狼暗劝自己,大明都乱了,干嘛还留在草原玩?
马背上的中山狼心思重重,催促战马快行,雪天的小路上,无法快行,等再过几座山就有大道了。
拐过一个山脚,中山狼看见眼前的道路上横倒了两棵大树,正好挡住了道路。
“晦气!”他暗骂了一声,以为是雪压风大,将树木刮倒所至,走近几步再细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风刮倒的树根系会连在泥土里,眼前的这两棵树明显是被砍伐放置在此。
正在他东张西望时,两边山林中弓弦声响起,箭如雨下,身后的马贼惨叫乱呼,中箭落马者不绝。
“有埋伏!冲过去!”中山狼当机立断,催马跳过大树,往山外狂奔。
“杀!”两边的山林中埋伏的数百骑兵涌出,刀箭齐击。
“汉人!汉人的埋伏!”中山狼催马奔走时,脑子里一团浆糊。蒙古人和汉人的战斗方式迥异,他知道埋伏的是汉人,想不通的是什么时候土默特人开始招收汉骑了。
狭窄的山道中,战马根本无法驰骋,着急踢马狂奔的马贼挤成一团,摔的人仰马翻。
正前方的道路宽敞处上,孟康提着板斧已等候多时了。